第173章
  那他们之前高价买的胡椒算什么?不知谁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裹儿指着自己的脸,道:“算人傻钱多,叫别人速来。”
  重润嗤一声笑了,道:“不要胡闹。我大唐幅员辽阔,可有类似的地方种植这些?”
  裹儿道:“金刚已经买了几株幼苗,在崖州、雷州试种,看看成果如何了。”
  重润点头,道:“现在该说更重要的事情了。”
  姚崇踌躇道:“建海船,组水师,这肯定是一大笔钱啊,府库只怕……”说着,他不断地摇头,话未说完,但意思表达到了。
  朝廷没有那么多的钱去建什么水师海船。姚崇看重润的目光有点像看穷兵黩武的汉武帝。
  裹儿道:“金刚和我说,他们这一行遇到的海盗至少有十多起,若没有强大的水师护卫,只怕海运发展不起来。这水师海船必须要建。”
  宋璟道:“这海运有什么好处?”
  裹儿揶揄道:“至少能把胡椒的价格打下去,不让你们花冤枉钱,吃不起胡椒。”
  重润咳了一声,裹儿这才认真道:“其一是引进良植,比如林邑早熟耐旱的稻谷,勃泥的胡椒,还有药材以及其他的草木。
  其二是文化交流和文化输出,三人行,必有我师,虽弹丸小国,亦有可取之处;大唐是大邦,文明开化远超各国,通过海路,这大唐的文化能传播到各地……”
  宋璟问:“这有什么用?”
  裹儿回:“说大唐话,学大唐文,按大唐的规则做事,这还不够吗?”
  宋璟一愣,想了半响,才微微颔首。
  裹儿继续道:“其三是用大唐的丝绸、瓷器、茶叶和纸张换取国外的金银铜铁等矿物,这些都是必需品。大唐缺金银铜铁啊!”
  姚崇想了想,仍坚持道:“建水师和海船的钱不能挪用现有的税租税,这些钱都有用处。既然是水师,那公主就从海关关税上想办法,现有的租赋不能动。”
  其他人也纷纷赞同,裹儿想了一想,道:“也好,只不过我做事的时候需要各部提供协助。”
  姚崇一口答应,“可以给人,但不会给钱。”众人纷纷附和。
  裹儿:“……海关关税得有人专门掌管,其他部门不能调用这部分钱。”
  姚崇道:“若发生战争或者饥荒,不论什么钱都会动用。”
  裹儿道:“这个自然,建水师海船本来就是为了大唐和大唐的子民,永远不会偏离本心。”
  姚崇点头,道:“五年之内……”
  裹儿反驳说:“建个大船连五年都不止。”
  姚崇道:“那十年……十年做出些成果来,再谈其他的。”
  裹儿微微颔首,重润道:“那就这样,裹儿上个细致的章程来。”
  事情议定,众人各自散去。重润将裹儿留下,挥退宫人,说些家常话,问起植儿的近况来。
  裹儿道:“托了可靠的人照看,消息还是上个月传来的,想必应该还好。”
  重润端起茶,喝了一口,看了眼裹儿,问:“我总觉得你对勃泥洲特别关注。”
  裹儿也喝着茶,刚才说得口渴了,道:“你觉得植儿和女王如何?”
  重润道:“植儿沉稳,心里有成算,女王胆略过人,有几分像……像她,都是有才干的好孩子。”
  裹儿说:“是呀,都是好孩子,所以我才担忧,正如爹娘担忧我们兄妹一样。”
  重润放下茶盏,伸手拍了拍裹儿的肩膀,“说得你好像比我厉害似的,当然你确实比我厉害,但远远不够。”
  说完,他眉毛一挑,好整以暇地看着裹儿。裹儿哼了一声,用手指敲了敲桌案,道:“钱,海关关税。兵,水师。”
  重润失笑道:“且不说那水师有没有,即使有,难道你要开船逃到勃泥洲去?”
  “我才不会走呢。”裹儿道。
  第171章 薛讷 若说起这个,便什么病都没有了……
  几日后,重润在通天宫设宴招待随金刚来神都的使者。通天宫(明堂,又称万象神宫)高近三百尺,华丽壮观,巍峨无比。
  林邑、真腊、师子国、大食国、古唐国、勃泥等国家地区的使者都被眼前的建筑所震撼。
  抬头看不见顶的宫殿,精巧而又神秘的壁画,艳丽华美的地毯,高大坚固的朱红柱子,柔软而飘逸的帷幔……
  使者们按照鸿胪寺的培训向大唐皇帝行礼,偷偷瞥了一眼,却见是一位极为年轻俊逸的青年,身着绣龙黄袍,嘴角噙着如春风般的笑容,令人神迷心醉。
  他们的手脚几乎不知道要放到什么地方了,被宫人引着行礼,然后坐下,虽听不明白这位皇帝说了什么,但想必也是极和煦的话。
  今日设宴款待使者,宫人端着酒馔鱼贯而入,里面的佳肴令人目不暇接,香味更是扑鼻而来。
  丝竹之声响起,曼妙的舞姬袅袅走进来,翩翩起舞,有人不觉身子前倾,更有甚者起身走出坐席,迫近观看。
  大唐的丰饶和瑰丽给了这些使者巨大的震撼,不觉自惭形秽。
  通天宫中宾主尽欢,洛水两岸也是热闹无比。朝廷特许随使者来的商贾在洛水两岸售卖货物,真是熙熙攘攘。
  却说临洛水的一座酒楼上,因人都去了洛水两岸看热闹淘便宜货,据说胡椒比东西两市的便宜一半,因而酒楼冷冷清清。
  二楼的雅间里,却是欢声笑语不断,歌伎弹着琵琶唱着时兴的调子,对着面前的三位郎君巧笑嫣然。
  三人正喝在兴头上,一人问:“三郎,你怎么没去宫中赴宴?我听说当今陛下在宫中召见外国使节。”
  这位名唤三郎的人正是李隆基,丁忧之后,朝廷仿佛把他忘掉一般,他想谋求个官职,托了人,但总是没有下文,便知道是上头的意思,遂以饮酒交友为乐。
  “我不耐烦这些繁文缛节。”李隆基恍若平常,举起酒杯说:“再说了,那些白蛮、赤蛮、昆仑奴有什么好看的。”
  “是是是,三郎说的是,不如咱们在外面吃酒自在。”另一人道。
  一人转头透过窗户看见泊在岸边的楼船,神神秘秘道:“我听说长宁公主派人出海,运回来不少奇珍异宝。上次公主府宴会,厅中摆了一尊六尺高的红珊瑚……”
  李隆基道:“怎么,你也想出海?”
  这人讪笑了一回,“我没个本钱,也没个当宰相的妹妹张罗。”
  李隆基嗤笑一声,不说话,只管喝酒。另外一人见了,忙岔开话题,叫歌伎上来,笑说:“你体己的新曲子就不要藏着了,你知道这位是谁吗?”
  歌伎抱着琵琶上前,笑回:“谁不认得他,他是临淄王。”
  这人道:“你好生侍奉,若是伺候地好,说不定收你到府中当王妃。”
  李隆基笑起来,道:
  “不要听他胡言乱语。”
  话虽如此说,但谁不知道临淄王?他纳了乐工之女,长子就是这女子所生,临淄王妃无子,这王府日后就是这名歌伎的,故而歌伎舞姬见了他极为热情,若是博他欢心,诞下儿女,那就是一步登天了。
  然而,李隆基言笑晏晏,心里却十分烦闷,自从他阿耶去世后,前后两位皇帝都对他们一脉极为冷淡。长兄李成器还好些,宫中宴饮都邀他前去做门面,而其他人仿佛被遗忘了一般。
  其他兄弟有俸禄拿,有酒馔吃,有乐舞看,就认为这日子比早些年在宫中战战兢兢好多了。
  但是李隆基却越来越烦,见过天地之大,他不愿意养猪一样被朝廷养着,但不这样,又不能怎样,故而对安乐公主这个在朝堂招摇的外嫁女更是嗤之以鼻,心中暗骂皇帝昏庸,大臣眼瞎。
  裹儿也参加了宫中的宴会。宴会上没怎么喝酒,一结束就回到值房去了,顺便把荣娘也带来,丝毫没有让小孩做事的心虚。当初,上官婉儿、裹儿和湘灵也是这个年纪就在则天皇帝身边做女史了。
  “你以我的名义,写一份折子,推荐张九龄为船政使,使他主管造船一事,湘灵出为广州市舶使。”裹儿对荣娘道,荣娘应了一声。
  裹儿去做自己的事情了,筹划新建水师。安南、广州、泉州和扬州是大唐对外最重要的贸易港口,其中安南和广州极为繁荣,尤以广州为最,番坊住有近十万海商。
  安南和广州处在南边,泉州居中偏南,扬州居中偏东,这几地都有水师护卫,当然除了这些地方,登州等北方临海城市也有水师。
  裹儿展开舆图,想了半日,便去找兵部尚书薛讷咨询意见。原同中书门下三品兼兵部尚书解琬于两年前病逝,从朔方调回来的薛讷成为他的接替者。
  薛讷是薛仁贵的长子,自幼随军,曾镇守过安东,想必对水军比旁的将领更熟悉些。
  只是裹儿去了兵部的值房却不见人,问了才知道薛讷身体不适告假回家修养。
  裹儿知薛讷沉默稳重,必是真病了,想了一想,进宫与重润说了这事。重润一听,叹息道:“你带太医去看看他吧,老一辈的将领没剩下几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