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那是个在御前夹着尾巴的“老实人”,素有爱妻之名。
  当龟公拿着一枚玉牌忐忑叩响二楼尽头的门扇时,刚喝上花酒的中年男子一脸愠色,却在看到玉牌时,酒气尽散,几乎是倒履相迎,将萧承三人迎入雅室。
  合上门时,中年男子作势曲膝,被萧承轻飘飘一句“你试试”的笑语打断,曲着膝盖杵在原地,汗流浃背。
  身穿销金衫儿、头戴大红花的美艳女子心思百转,正是萧承和黎昭要寻的头牌婉溪。
  青楼的人,若没个察言观色的本事,难以夹缝中生存。婉溪妙目流眄,与陈仲熙交换过视线,大有安抚之意,“大人暂且回避,这里交给奴家,放心。”
  听语气,可真是一朵解语花。
  等陈仲熙灰溜溜离开,婉溪抬起涂有蔻丹的手,缓缓伸到萧承面前,将落不落,吐气如兰,“能让陈大人如此惧怕,想必公子来头不小。容奴家猜猜,公子可是王侯子弟?”
  户部员外郎官居从六品,在皇城算不上多大的官,但毕竟是朝臣,人脉甚广,寻常人是得罪不起的,但对于见惯了达官贵人的婉溪而言,不足为奇。
  是以,她只当眼前的年轻人是哪户高门的嫡子,能轻松威压一个从六品官员。
  带着试探,婉溪以指尖触碰着萧承的衣襟,从上向下划过,“不知公子寻奴家何事?”
  站在一旁的曹柒欲要上前,被黎昭拦下。
  真应了那句“皇帝不急,太监急”。
  “公子已弱冠,尝尝风月情爱怎么了?”
  婉溪掩唇一笑,“还是这位小兄弟通透。”
  曹柒的脸都快气绿了。
  胡闹。
  衣襟处传来指尖游弋的触感,萧承面不改色,流露读书人的雅韵风度,“敢问姑娘可是平锦城人氏?”
  “奴家是来自平锦,公子有何贵干?”婉溪指尖继续向下,快要勾到萧承的腰封。
  “姑娘可识得平锦城的总兵?”
  “不认识。”
  “这样啊。”
  萧承和颜悦色地扼住她的手腕,力道由轻渐渐加重,在婉溪感到一丝疼痛时,陡然加重手劲儿。
  这哪里是调情,分明是温水煮青蛙,扼断了那截骨头。
  在女子的痛呼声中,萧承松开手。
  这里到处是淫声,婉溪闹出的动静,没有引来打手和龟公的注意。
  萧承撇开女子的小臂,为自己倒了一盏酒,早听说这家的花酒醇正,正好顺便一尝。
  “曹柒。”
  舒了一口气的曹柒会意,拽住女子一条手臂,拖麻袋似的将人拖进里间。
  猜也能猜到,无外乎是使用司礼监的手段逼供。
  黎昭不自觉搓搓手臂,原来曹柒随身带着审讯工具,还真是与天子心意相通,难怪得天子赏识。
  思忖间,目光对上饮酒的男子,她坐下来,听着里间传来的哀嚎,与隔壁的淫声交织,辨析不出那边儿更尖利。
  萧承喝过一盏酒,坐在看向对面的黎昭。
  那句“尝尝风月情爱怎么了”反复回荡耳畔,微微刺耳。
  “倒酒。”
  正处在游离中的黎昭横过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起身倒酒,“公子请。”
  萧承翻转一个空盏,摆放在盛满酒水的银盏旁。
  黎昭不明所以,又倒满一盏,却听萧承轻飘一句“赐你的”。
  “小民不胜酒力。”
  “想清楚再拒绝。”
  黎昭抿抿唇,思忖着拒喝算不算抗旨,最终在萧承看过来时,仰头啜饮,辣得吐了吐舌尖。
  “饮尽。”
  “......”
  少女被醇正的酒水呛得直咳,颊边蔓延开的酡红,比最昂贵的胭脂都要娇艳欲滴,可惜被一层蜡黄胭脂遮盖,减损了韵味。
  萧承收回视线,拿起自己那盏一口饮尽。
  不知为何,没来由地想要与她较劲,惩戒她的口无遮拦。
  第09章
  不出两刻钟,婉溪被曹柒拖了出来,彻底失了淡定,满脸惊恐,她跪在萧承面前,颤手去拽男人衣摆,被曹柒一脚踩住脑袋。
  曹柒语气不见起伏,“主子问一句,你答一句,听懂了吗?”
  “懂,懂的!”
  黎昭看着脸色惨白的头牌姑娘,没有半点怜惜,想必萧承听过长姐的遭遇后,这位头牌姑娘连同青楼里所有眼线,都将付出惨重的代价。
  她没有见血的癖好,独自走出雅室,步下楼梯时,还与笑呵呵的龟公打了声招呼。
  “小哥怎么出来了?”
  “屋里怪闷的。”
  龟公挤眉弄眼,一脸的坏笑。
  而员外郎陈仲熙在看到黎昭走出青楼时,揉了几次眼皮,愣是没认出她是何人。
  青楼历来是才子把酒言欢、纨绔附庸风雅之所,在这里,没有倚门卖俏上赶子的买卖,人人的眼睛装着把尺,没有珠翠罗绮傍身亦或才情外溢,必然是无人问津的。
  柳梢挂月夜幕开,一身粗布衣裳的蜡黄“少年郎”站在青楼门口,形单影只,抬头望天。
  脂粉飘香长街上,罗绮金银争妍色,喧嚣鼎沸白昼天,也只有头上一片墨空保持着宁静悠然。
  黎昭那双清澈眼底映出万千繁星,像是回到前世逃出宫外的每一个冷宫之夜,习惯性数着星星。
  倏尔,斜对面的巷子口出现一道身影,衣襟半开,是个邋里邋遢的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