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4 羽化(2)
  凌晨三点,盛槿从梦中惊醒。
  因为失眠好不容易睡着的她在梦里巡回一轮,岂知梦境内容好巧不巧又都是前夜发生的场面。
  如此反覆的衝击,久住在她脑海里直抵临界点,最后似烟花爆炸。
  她反射性地掬起枕头,盖住头顶,把自己反压在床上,胡乱的尖叫声又憋又闷。
  可是不管怎么办,都不怎么办。因为一时衝动和荷尔蒙上脑,自己主动抱上去已是既定的事实。
  驀地,那道如玻璃碎裂,划破成伤的嗓音狠狠贯穿她的耳膜。
  伤口开始渗透汩汩的红,把她拋进血泊之中,尽让浓烈的铁锈味将她包覆,淹没、陈灭。
  那个拥抱很突然,很突然……让她莫名有种不祥的预兆。
  冷静几许,盛槿才从床上坐起面向房里唯一的那扇窗,缝隙间得以窥见海上悬掛的一弯明月,天地有星辰承载,光晕冰凉而透白,滑落如细雨洒落半边天。
  夏夜晚风轻拂撩起薄薄沙帘,缕缕挤进屋内,迎风拂面,天赐的圣礼轻透乾爽。
  澄澈的眸中有波光瀲灩轻动,翕张的脣静静地闭合,盛槿抚了抚肩膀,圆润的指头轻轻摩挲肩头那块皮肤,男人的体温热度清晰地彷彿依旧残存在上——
  「十、十环?」背后的人率先退了一步,盛槿也跟着松缓,惊讶的语无伦次,「这、这是中靶、靶心的意思吗?」
  「嗯,这——」
  「啊!我居然打中了誒!」纪屿深刚想说点什么鼓励,却被突然转头扑上自己的盛槿吓得一个措手不及,下意识地怕她跌倒,只得伸手扶住她的腰。
  相触的那片刻,馨香繚绕,令他浑身紧绷,脑袋晕乎乎的,久违闪神失态。岂料,始作俑者根本还在喜悦之中尚未反应过来。
  声势浩大的情感汹涌,欢欣、酸苦、复杂——情绪递进堆叠乱作成一团,筑起多年而无坚不摧的心志仍不敌此刻无意亲近的柔软。
  纪屿深眼下縹了层淡淡的红,覆在她腰间的手不断收紧,无法自拔地往自己的怀里带,接着,他俯身将额头抵在她的肩窝。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他真的活该下地狱。
  这头的盛槿因为太过兴奋,起先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直到肩膀有一股沉重的压力过于强烈,她悚然低头,面色转露惊骇。
  「一下下……就好。」忽而,一道嗓音微微颤慄,像极了隻淋了雨的心碎小狗。
  照理来说,她应该要推开他,并且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怎么可以趁人之危突袭她,可是、可是为什么她却做不到……
  还来不及釐清什么,身上的人形掛件又抱她抱得更紧了。
  「纪、纪屿深?」
  盛槿心尖猛地一跳,依旧维持圈住男人脖颈的姿势,整个人却是石化的状态。
  他这是怎么了?
  后来,她乾巴巴地正想安慰点什么,毕竟自己前不久才受过他的帮助。可还不让她有机会说话,男人就说了句抱歉,转手放开她了。
  「啊……好冰!」盛槿思绪涣散,厨房又没开灯,一个发呆不注意就不小心把水倒满了出来,她急忙忙地放下杯子,去拿抹布处理。
  她甩了甩头,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
  待煮热水的期间,盛槿顺手抓了条毛巾,并且带着一盆温热的水移驾到客厅。
  沙发上的男人脸色苍白与病魔对抗着,盗汗反应让衬衫都染湿了。
  盛槿双膝跪在地上,手背先是抚贴男人的额,烧烫的温度让人不禁哆嗦,「果然是发烧了……」
  早在射击场时她就发现他脸色异常。
  也是十分鐘前,她因为无法冷静下来所以打算下楼喝杯水冷静冷静。也幸好下来的即时,才能发现病倒在地的他。
  「唔……」
  躺在沙发上的人痛苦地皱眉,清雋的容顏因痛苦而微微扭曲,细细密密的汗珠与外透来的月晕碰撞迸溅,不断从他的额角渗出。
  兴许是见平常的他永远一副身强体壮、可靠的样子,所以她偶尔也会忘了他也是凡人一个,会生病,也会受伤。
  盛槿细心地给他拿温热的毛巾擦汗,从额到脖子彻彻底底的擦拭乾净,再没有药物可以让他缓解疼痛的情况下,她只能尽可能的让他舒服些。
  再来……盛槿吞嚥了口,指尖驻于衬衫最上端的钮扣前,迟迟不敢解开。
  「盛槿,你振作一点,你只是很正经的在做这件事,没有别的意思。」
  她一口咬牙,决心倾注下一口气将扣子解到底,释放完美无瑕的几块腹肌,紧实的肉体賁张叫嚣,窄腰下的人鱼线轮廓标緻,细汗密不可分地流淌而下,渐趋隐没进黑色裤头。
  盛槿羞都要羞死了,幸亏这次他真的看不见自己脸红的样子,她果断地闭上眼速战速决。
  前前后后忙了一阵,男人总算捱过最痛苦的时段,安稳的昏睡过去。
  盛槿松了一口气才从焦心抽离回来,窗外有光,拖曳着她坐在地上的影子。
  男人睡姿平稳,脣色却依旧泛白不见好转,她眼波松动,想起刚才在这个家里翻箱倒柜,就是找不到急救用药,让她更讶异的是居然连感冒止痛锭都没有。
  看样子就是个不会照顾好自己的笨蛋。
  唉,但她有什么资格说别人呢?
  盛槿叹了叹气,起身给他掖上一条薄毯,离去前,不放心似的手背再次覆上他的额确定没有问题。
  「稍微退烧了呢。」盛槿把手拿开,站在沙发旁侧目低眸,下有阴影轻扫,「好好休息,晚安。」
  如涓涓细流的声线无比柔软,月色曼妙与之交映,光辉映照纤细的裸足和毛毯上的凹陷。
  「不要走。」
  彼时,薰风与声浪浇灌掀翻纱幔,落地的影稍稍一晃,椿树枝叶的羽影在旁间散舒展,向四处溢散浮动。
  盛槿脚步向前凝滞,瞧着自己被牢牢攥紧的手。
  「纪……啊——」
  猛地,一道强劲的拉力让她瞬间失去重心,地板「咚咚」两声,沙发受迫挤压愈往下陷,瞬有衣服布料摩擦的响动,终归于寧,月光平铺在交叠的两人身上。
  「好痛……」盛槿抬头摸了摸撞疼的鼻子,待看清,男人的下頷就近在咫尺,她瞪圆双眼,暂时忘了要挣扎。
  纪屿深像是抓到了根为他而留的浮木,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不要走……」耳边的声嗓脆弱颤动。
  盛槿想推开他的动作一顿,不止如此,她感受的到圈在自己腰上的掌也是颤抖不止。
  她无从看见他现在是怎么样的一副表情,儘管如此,依然透过最直观的接触感觉到了他的不安。
  大概是……发烧生病做恶梦了吧?
  最后,盛槿终是忍不下心,任由自己被抱在怀里,并在他不断说着「不要走」时,安抚人心似的说了句承诺——
  「我就在这里…….不会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