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他将谢流忱拽上马车,给他装了一袋五彩斑斓的鸟毛,两人就这样出发了。
  一路上裴若望很后悔没有带上元若和元伏,如果有他们同行,裴若望的痛苦就能多两个人分担。
  因为谢流忱傻了以后十分闹腾,会闷不吭声地突然抓人头发往后扯,也会在漱口时,忽然朝着他的脸吐水,吐完以后说自己是河豚。
  裴若望气个半死,一边打他的脊背一边骂,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他的。
  但傻子什么也不懂,傻子下次继续朝他的脸吐水,还会在他沐浴时把他的衣物扔去水中。
  唯有给他一把剑,他才会安静下来。
  一开始裴若望松了口气,以前没看出来,谢流忱还有对兵器的热爱。
  后来他发现不对劲了,谢流忱时常拔出剑,对着自己脖颈比划。
  裴若望警惕道:“你做什么?”
  谢流忱想了很久,久到裴若望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才
  自己都不确定道:“我总觉得,好像割断自己的脖子,就能见到想见的人了。”
  裴若望一听,一把将剑抢走,栓在自己腰间,再不许他多碰一下。
  第92章
  两辈子以来, 崔韵时是第一次前往南池州。
  白邈躺在她腿边轻声痛哼不止,她握住他的手,让他依靠着自己。
  她不知该说他是太倒霉还是太莽撞, 才会招惹上那群苗人。
  白邈当时跑来找她抱怨, 大骂这群蛮夷之人把他家客栈的发财树给铲走了,不知拿去做什么。
  他怀疑对方是特意给他家客栈找晦气的, 当即把这几人骂了个狗血喷头。
  然后就被对方洒了一脸粉末。
  白邈原本十分害怕被对方下毒了, 可是过了两个时辰也没什么事, 大夫也看不出有问题。
  所以他一下子有了胆气, 跑来找她诉苦, 顺便惹她怜惜。
  崔韵时都能想象那个场面,刚安慰了他两句,他忽然发了急症, 浑身冰寒,冷得直打颤。
  崔韵时便知他确实是被苗人下毒了,满京的大夫都束手无策,她只能带上他去南池州寻找解毒之法。
  今日路过山下一间供过客歇脚的茶摊, 她补足了水囊, 又灌了一壶热水给白邈搂着取暖。
  好在这寒症不是时时发作的,一日总会留几个时辰给白邈喘息。
  崔韵时购得食水,准备妥当, 上了马车,吩咐车夫继续赶路。
  马车辘辘而去,风将车帘轻轻掀起一角。
  茶摊不远处的一棵树下,裴若望将最松软的一块烧饼递给谢流忱。
  谢流忱望着远处, 咬了几口,忽然啊了一声。
  裴若望:“怎么了, 是不是吃饼烫到了?这个饼太冷就会很干,你会咽不下去。你拿来,我给你凉一下再吃。”
  谢流忱的目光追随着那辆马车,小声道:“我不吃了。”
  他心里胀胀的,这应该就是吃饱了的感觉。
  他钻进马车里,闷不吭声地缩在角落里,掀起毯子将自己兜头罩住。
  裴若望频频看他,天快入夏了,这毯子实在多余,他也不怕把自己热死。
  裴若望劝说过,可是谢流忱就要抱着,说这是父亲给他的小毯子,他从小就抱着睡。
  裴若望听得很唏嘘,谢流忱真是傻了,这明明是裴若望从家中带来给他的,以防路上下雨,天气寒凉,可以盖一盖。
  这一路上,谢流忱一挨骂就伤心,肚子饿也伤心,以上两种情况,最后都会演变成谢流忱往马车里一钻,拿毯子蒙头。
  裴若望琢磨出这是难受、不高兴的意思。
  可现在他既没斥责他,也没饿着他,他为何又难过了。
  裴若望深深叹气,大口吃起了饼。
  ——
  一路舟车劳顿,最后比她预料的还要早一日抵达南池州。
  崔韵时想尽快给白邈解毒,他好少受些苦,整日听着他可怜的喘气声,她揪心极了。
  崔韵时找了城里最好的客栈,将白邈安顿好。
  出了屋后,她掏了二十个铜板给小二,向他打听解蛊的门路。
  小二将铜板收起来,殷勤道:“那姑娘可得尽快,今日就要找到。”
  他手往外一指,让崔韵时看那些写着奇怪文字的彩旗:“明日开始这七日是伏神节,非常热闹,大家都在欢庆游街,姑娘是找不到人给帮忙解蛊的。”
  崔韵时点头,朝小二形容的巫医馆位置走去。
  刚走过一条街,她便瞧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谢流忱的外袍从左肩上滑下去,挂在臂弯间,他一路走走看看,却不知将它拉起来,就这么衣衫不整地在人群中穿行。
  崔韵时站住脚,静静地观察了一会儿。
  他似乎是在找人,盯着每个从他身边经过的男子看,最后却站在一个包子铺前不动了。
  肉香弥散在蒸腾的白气里。
  她看着他喉结上下滚了滚,好像是馋了。
  崔韵时不自觉就看了他许久。
  她还从没见过他对着吃食咽口水的模样,诚然,他也是人,可她总觉得他不会为衣食享乐而喜怒形于色。
  就算他在她面前又哭又闹又求,但他给她的感觉便是他在自找苦吃,一旦他想通了,站起来收拾一下他自己,又可以做回从前那个谢流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