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男的?”老爷子满脸失望,“男的你忙活啥,又是打扫卫生又是换衣服刮胡子的。”
  “我没——”贺岱岳的话戛然而止,他心虚地抬手搓了搓下巴,庆幸柱子扔垃圾去了,没听见老大爷的“胡说八道”。
  贺岱岳也不知怎的了,以前是没出汗不洗澡,衣服不脏不换,胡子不长不刮,自从遇到褚归,他胡子刮得比过年还勤快。腿上有伤,褚归不许他湿水,他便早晚干擦,生怕有汗味。
  换了衣服刮了胡子的贺岱岳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只能重复:“褚医生是男的。”
  “那你想找个啥样的?”老爷子翻身面对贺岱岳,“我帮你寻摸寻摸?你今年多少岁了?老家哪的?有弟弟妹妹吗?”
  “老爷子查户口呢?”褚归刚进门就听见这么一通,“您怎么没出去遛弯了?”
  褚归的无心之言恰好戳中了老爷子的痛脚,他颇为羞恼地瞪了褚归一眼,长得多俊俏的一小伙子,说话咋那么不中听呢:“马上吃饭了我遛啥弯,嫌老头子在这碍了你们的事吗?我还就不走了,我的床我想躺多久躺多久。”
  “医院的床,您还是少躺点好。”贺岱岳寻思老爷子真是够狠,脾气上来连自己都咒。
  老爷子听出了贺岱岳的意思,差点一口气噎住,愤愤翻身把后背朝着两人,一手负气地堵住耳朵眼不见心不烦。
  人越老越容易往回活,脾气古怪的老人褚归见多了,他丝毫没把老爷子的话放心上,视线在贺岱岳刮净胡茬的脸上停了一瞬,随后神态自若地让贺岱岳把腿抬起来,开始检查他的伤口。
  看着眼前因消肿明显细了一圈的小腿,即便早有预料,褚归依然忍不住为贺岱岳超常的恢复能力感到惊叹,所以他上辈子到底是多倒霉才落得个跛脚的下场。
  褚归避开固定带拆了伤口处的纱布亲自给贺岱岳换药,方才做准备工作时耽搁了会儿,以至于错过了前半段好戏。
  “疼吗,有没有什么别的感觉?说实话,不准撒谎。”
  褚归沾湿棉签擦去贺岱岳腿上残留的药膏,指腹下的皮肤色泽健康触感紧实,是恢复良好的迹象。
  “没……有点痒。”
  贺岱岳脱口而出的没有在褚归的后半句话落下后变成了痒,具体怎么个痒法,他思考了一下要如何形容,“像飞蚂蚁在咬。”
  褚归郁结,怀疑贺岱岳口中的飞蚂蚁跟他认识的是两个物种,否则他觉得尖锐的痛感怎么落到贺岱岳身上成了轻飘飘的有点痒。上辈子被飞蚂蚁咬的滋味,他可是永生难忘。
  鉴于贺岱岳皮糙肉厚,褚归放弃对比:“痒说明在愈合,受着吧。”
  褚归拍了下贺岱岳的膝盖,动作之亲昵,愣是把贺岱岳给拍呆住了,褚医生肯定拍他麻筋上了,要不他腿咋跟触电似的。
  上好药,褚归将贺岱岳的右腿重新垫高。
  “褚医生我能提前出院吗?”贺岱岳惬意地伸直腿,“我感觉——”
  “你感觉?你是医生我是医生?”褚归睇了贺岱岳一眼,一起生活十年,贺岱岳的习性他一清二楚,惯会得寸进尺。他要是答应了提前出院,这家伙保准第二天就能撒了欢蹦跶。
  “你是医生。”贺岱岳答得飞快,垂头麻利地帮褚归规整好医疗用具。
  柱子在褚归给贺岱岳换药时去首长那了,他是首长的警卫员,如今首长醒了,他自然要以本职工作为主。
  贺岱岳老家远在千里之外,他在京市举目无亲,腿断了也没个帮衬,他越是表现得无所谓褚归越替他难受。见柱子一去不返,褚归拿起床头柜上的铝制饭盒,打算上食堂帮贺岱岳打饭。
  褚归在京市医院实习的半年不是白待的,门诊、住院部、护士站、各科室乃至食堂处处有熟人。打饭的大姐全是老面孔,见到褚归立马笑开了花:“褚医生您回咱们医院上班啦?中午想吃点啥,我给您盛。”
  “嗯。”褚归视线迅速扫过窗口里的菜色,请大姐盛了四种,另装了两盒米饭,“干部餐卖完了么?”
  干部餐是食堂的特供菜,食堂的大师傅通常会在预定的数量上多做五六份,等住院部的护工取了,剩下的再对外售卖,价钱是普通餐食的数倍,但绝对物超所值,能否买到全凭运气。
  褚归运气好,买到了最后一份干部餐,他数出一把粮票,抱着四个饭盒满载而归。
  饭菜的温度透过铝制饭盒传到褚
  归的手上,他平日里虽算不得十指不沾阳春水,却未曾真正干过多少粗活,他放下饭盒,不耐痛地甩了甩被烫红的掌心。
  “不烫了,吃饭吧。”褚归摇头,将床头柜挪了个合适的位置。
  今日的干部餐是花菇炖乌鸡,揭去铝制饭盒的盖子,浓郁的香气喷涌而出,黑色的乌鸡与饱满莹润的花菇浸泡在漂浮着金黄鸡油的热汤中,鲜味似乎在口腔里跳跃。
  褚归将鸡汤推向贺岱岳的身前,乌鸡是斩碎了的,一份汤里约莫有八九块鸡肉并十来个花菇,勉勉强强能给贺岱岳补一补。
  褚归虽生长在京市,但相较于各种面食他更爱大米饭,医院食堂里用的是没掺半点杂粮的纯东北大米,一粒粒米饭白白胖胖,口感偏糯,非常符合褚归的口味。
  “你也吃。”贺岱岳直接把鸡肉夹到了褚归的饭盒里,炖足了火候的鸡肉软烂脱骨,一戳便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