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你从哪里看出我是仙人?”
  “你和冰儿说的仙人长得很像。”
  离渊问过才知道,柳庄是属于忠远伯的私属田庄,柳庄头的女儿柳冰儿是这位四小姐的丫鬟,庄子上死人闹鬼又有道长除妖的事她也是在探亲时听到她娘讲的。这位四小姐性子活泼最爱听些民间山野的趣闻轶事,冰儿正好讲出来投其所好。哪知这位小姐听到了心里,非吵着要来道观上香,忠远伯夫人也听闻底下人讲了山庄出的怪事,想着来拜拜求个安心。
  “小姑娘,你认错人了。”
  四小姐仔细打量离渊。“但我看你也是有些本事的,师傅,不如收我做徒弟,我很聪明的。”
  “不怕我是坏人,将你骗去卖了?”
  “你不会,本小姐这点看人的本事还是有的。”
  离渊笑了,认真瞧了小姑娘几眼,十一二岁的年纪,侠义性格天资颇佳,若是男子按此家世长大也可习武做官当得济世之才,可惜了,怕是又要被囚困一生。
  “我只是一游侠,你若想有作为,读书习武,不要在乎旁人言论,心不困于内宅后院,届时庙堂静室皆为自在方圆。”
  秦四小姐见离渊是跟着云隐一道从道房出来的,心思一转:“你果然是道师?”
  “听你娘亲的话,回家去吧。”离渊未答,只朝众人拱了拱手,转身往后堂走去。
  四小姐还待去追,被她娘一把扯住袖子,“够了!休再胡闹!”
  离渊不喜应付这些,转到后堂却也未回屋,而是从后门出了道观往山上散步去。等她从后山转到快正山下时,碰到了下山为其采买物品的芸娘。二人本准备一道回观,却在山间拐弯处,正巧遇上下山的忠远伯一行。离渊忙拉着人闪到石后,准备等到他们下山再出来,免得碰上再有纠缠。
  “一个姑娘家的,不在家好生待着,还什么修道游侠,我看你是野故事听多了,以后谁再同你讲些有的没的,仔细着皮!”忠远伯夫人越说越气,这小女儿算是她的老来女,平日偏疼了些养的性子越发骄纵。还有两三年就要议亲了,以后嫁到婆家可怎么办啊。
  “女子如何,一样建功立业,一样可行天下。”
  “女子无才便是德!”忠远伯夫人都要被她气糊涂了,平日自己都不屑的话赶着一股脑的倒出来,“女儿家就应该在家老老实实的相夫教子!建功立业有你什么事?我都不敢指望你那几个哥哥多出息,你还建功立业,你能在闺阁里老实本分的学会管家理事刺绣女工,出家安安心心的相夫教子就是对家里最大的功业了!”
  “夫人此言差矣。”还不等四小姐出言反驳她娘的无才言论,就已经有声音先一步打断。“女子虽不能科考举士,但一样可心怀天下,有慈悲黎庶之心。读书习武自不分男女之别,当得有心进取之士皆可为之。”
  “说得对!”秦四都没看到来人是谁,先叫好应和,等忠远伯母女回身去瞧,真看清楚了来人,忠远伯夫人那十分火气登时灭下七分。
  “苏姐姐!”秦四探出脑袋眼神发亮,跑到说话人的身边,“你们也下山了。”
  自从父兄皆战死后,苏寒的母亲便格外信奉宗道,时常要进观上香。苏寒虽不信这些,但担心她娘身体,也不放心让她总是一人出门,十次也有五六次跟着一起。
  “苏夫人安好啊。”忠远伯稍定下被女儿气的有点糊涂的心神,走到后面一行人前,对着一素衣夫人招呼道。
  “秦夫人莫怪,我这女儿快人快语惯了,冒犯了夫人还请见谅。”
  “苏夫人说的哪里话,苏小姐是老将军亲教出来的,自然和我们家这皮猴子不同。”
  “我也可以让苏老将军教我。”
  “我先让你爹紧紧你的皮!”
  “夫人见谅,我只是看小迎瑞有此不输须眉之志,实属难得,这才多说了几句。”苏寒拱手行礼道。
  “苏小姐哪里的话。”忠远伯夫人哪里还能再在这里训女,请了苏家母女一道往山下走。
  行了几步,苏寒忽然回过头,远处山石林立处,裙衫片影稍动,她仔细去看只隐隐见到一个白衣背影。
  “苏姐姐,你能不能教我习武啊?”
  苏寒被秦四扯住,应付两句再回头,早已不见方才的身影。
  “苏姐姐,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苏寒摇摇头,又朝山林深处看了一眼,方才跟着往山下离开。
  第8章 登基
  三日后,离渊离开青云观。聂芸娘没想到她走的这样快。
  “离师,您不是答应弟子多待些时日吗?”
  “相聚千日也终须一别,既你在此住的还惯,云隐师姐也收下你,我便能放心离开了。”
  “去了镜湖您还要去哪里?”
  “我自有我的去处,若来日有缘时,我们定会再见。”
  云隐这次一反常态将她送出观。
  “师姐别是舍不得我了吧。”
  “离渊。”云隐师太习惯了她偶尔的没正形,“万法自有定数,勿伤天和,勿过执象,顺其自然,放下执念。”
  离渊沉吟片刻,冲云隐深深一拜,在她离开时,云隐的声音自后再次传来。如梵音鸣钟,回荡在清晨山间。
  “宁守浑噩黜聪明,留些正气还天地;宁谢纷华甘淡泊,遗个清名在乾坤。”
  镜湖实如其名,山明水秀,澄澈如镜,离渊泛舟湖上,却没了往日的心静如水。
  阳光透过莲叶倾洒在她脸上,暖意融融的让人有些昏昏欲睡。就在似梦非梦之间,离渊倏然坐起身,望向西北方向,喃喃道:“看来,还是得回去。”
  晋王自己也没想到离渊会回来的这样快,一年时间,他已是议立太子的不二之选。在此当口,说是去为他找寻稳固江山之仙缘的离渊回来,让他觉得离登基又近了一步。
  “离师可是寻到仙缘了?”
  “王爷天命所归,可修得揽月楼,吸取大翼最精华的天地之气,有助王爷江山稳固。”
  她将揽月楼所形所高讲于晋王,晋王闻言却迟疑起来。近来南地多洪涝,流民众多,朝廷此时并不方便大修土木。
  “此楼并非一日可成,听闻皇帝病重,王爷可于陛下讲清此楼祈福延寿,至于建造,也不用征召徭役,可以工代赈,召集一批难民前来做工,即可祈福行善又能解决部分眼下困境。让皇上知晓王爷不仅忧心其龙体,还挂心百姓,天子脚下做工,王爷也可派得力的人监管,防止小人从中牟利,朝廷出钱却未到真正需要的百姓手中。”
  晋王闻言心中主意已定,“离师若为男子,当是本王首臣。不过就算女子如何,本王已然允诺镇国公扶持苏寒,待大事成定,离师可想要何官爵?”
  听到苏寒的名字,就想到那日山上见她时的情形。少年将军意气风发,看来这一步倒真如她所愿了。
  “为官做宰并非在下之志,待来日王爷功成,愿以所学之术,助大翼国运昌隆。”
  老皇帝驾崩的消息传遍西翼时,揽月楼地基方才建成。
  离渊被晋王派来监察,她便换上长衫道袍每日来此巡视一番。往常正午时刻都是她来巡查的时间,这日等到未时三刻也未见人。监工的官吏想着是否有事耽搁,就见离渊从平日来时的方向打马而过。
  她往南去,迎面向北则来了一支军队,为首的正是镇国公苏信,众人赶忙退到两侧,随着揽月楼的兴建,离渊如今已是晋王身边有名的红人,苏信自然识得。两马相过,离渊本不准备招呼,但看到苏信身旁白袍银甲的小将军时,不由注目。苏信向来不与方士之人多往来,何况对方还是一年轻女子,倒是一旁的小将军,见离渊向她看来,冲人微一颔首。
  “苏老将军。”离渊下意识将人唤住。“前方路不平,可缓行。”低声言罢,她不再多看二人,打马扬鞭往城外而去。
  “爷爷,我们是不是要晚些到?”苏寒勒马上前,凑到苏信身边用仅二人可闻的声音说道。
  苏信略微沉吟,“方士之言罢了。快走吧,陛下急召耽搁不得。”
  苏信快马而来,等到的却是皇帝驾崩传位晋王的消息。秦王被废,裕王齐王率先跳出来异议。苏信就是在几方焦灼争论时赶到的,镇国公的话有力,镇国军的兵更有威。此时他来,裕王齐王只以为是晋王让他来逼宫逼他们认了这遗诏。裕王性急,当即大骂镇国公枉为人臣不顾君上结党营私。苏信也被皇帝突然驾崩的消息打了个措手不及,再闻此话虽怒,但他和晋王却有几分交情是众人皆知的事,这时候坚持奉陛下遗诏怎么看都像坐实了助晋王登基率兵而来,一时进退维谷。晋王借此直接让人扣了裕王,镇国军在这,苏老将军方才又未发一言,众人还敢说什么。本来晋王还需周旋几番,苏信来得及时,倒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有功当赏,镇国公的威望在此,为新皇登基更添助力。苏信虽不愿成为他打压兄弟的刀,但此时也只能无奈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