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过来大概一个时辰,他就睁开眼,又坐在薛婵床边了。
  几乎是一会儿就摸一下,等不知道摸到第几次的时候。
  江策抓着郁娘子的手道:“娘!你摸她是不是退烧了?”
  郁娘子上前摸了摸,大大松了口气道:“是,比早上的时候要凉很多了。”
  此时过正午,云生为文医正备饭菜才吃完,一听这消息就立刻赶过来了。
  她细细诊察了一遍,最后笑道:“已经熬过去了,接下来只要按时服药,静心养病就好。”
  屋内众人听了这话才又真的松了些。
  江策送走了文医正,又陪了薛婵一下午,晚间和郁娘子一起草草吃了顿饭就进屋了。
  他把竹椅搬进来,就放在床边,自己躺在上面攥着薛婵的手。
  只要一有动静,他就能醒过来。
  就这样,又过了一晚,薛婵还是没有醒。
  江策坐在床边的脚踏上,望着薛婵的脸发呆。
  他攥着她的手,不多时开始伏在床边哭。等哭了一会儿,又胡乱擦了把眼泪,一边给她细心喂水,一边哽咽碎碎念。
  “我不是要故意生你气的。我只是觉得你嫌我烦,说我讨厌,我有那么一点不高兴。可是你根本就不理我,也不在乎我高不高兴,生不生气,我觉得你一点都不在乎我。”
  “我就是单纯觉得不平衡,我觉得我那么喜欢你,结果你就喜欢我那么一点点。我只是觉得有点心理不平衡...”
  他深深呼吸,又给她擦脸擦手,眼泪一直掉。
  “不过我也想明白了,这些都不重要。反正只要咱们在一起就好,我喜欢你多一点,那就多一点吧。我愿意多一点。”
  “你不喜欢我烦你,我以后不烦你就是了。”
  他说着说着有些喉咙一下子堵住,有些喘不上气。尝试了半天,最后也只是埋在她手边开始不停念叨。
  “对不起啊......”
  江策把脸埋进她手心,过了一会儿感觉到她在摸他的脸。
  “你怎么..不直接和我说呢?我以为..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他立刻抬起脸,薛婵睁开了眼睛,却依旧非常疲倦病态。
  “我去找人来!”
  “等等!”薛婵费劲拉住他,喘了喘气道:“你坐下来,听我说。”
  江策摇摇头:“不用说了,这些都不重要。”
  薛婵摇摇头:“这些话,很重要,你必须听我说。”
  她颇为执着,拽着他不肯放手。
  江策就把她扶坐起来,在背后塞了枕头让她靠坐,随即静静坐在床边等她说话。
  薛婵闭眼喘了喘气,积蓄了些力气后又睁开眼,目光很是认真。
  “江策,首先,我要纠正一点。我没有不喜欢你,甚至我想我应该挺喜欢你的。虽然可能远比不上你喜欢我那样喜欢你,但是比起其他人,我觉得我还是要远远喜欢你的。”
  “第二,我确实并不喜欢你在我做事情的时候来烦我,但我说你烦,并不是讨厌你。”
  “第三,我觉得和你在一起,很开心,很欢愉,而这些是过往别人都不曾给予的部分。”
  江策伸手去帮她顺气:“别说了,别说了,我都知道了。”
  薛婵却抓着他的手腕,极其认真盯着他问:“这些,你如今都听明白了吗?”
  江策点头,郑重回应。
  “我都听明白了。”
  薛婵觉得自己的大抵过的太顺意,很多事情对她来说都是不必要的。但是江策很在乎,一些口头的,需要表达的。不过她烧得迷迷糊糊,倒是一直听见江策在絮叨,话又多又吵。
  本来要生气,想了想,觉得还是算了。
  她并不讨厌。
  薛婵眼睛一闭,又往床里头倒下去。
  江策一边揽住她,忙要开口唤人。
  薛婵又喘了两口气,攥着他的衣襟说了晕前最后一句。
  “我要...吃炙白鹅...”
  虽然直到薛婵养病养了一个月,好得差不多,都没吃上就是了。
  第102章
  薛婵一病病得快,然而好得却缓慢。等到好得差不过的时候,已经到秋天了。
  可是她似乎有些不大高兴,总是走神。江策和她说话,逗她的时候她还是愿意搭理,也乐得和喜团年年它们一起玩儿。
  只是,每每闲下来,她就像只晃不出声响水壶。
  有时一个人坐在秋千上也不打秋千,就是那样静静坐着,坐上一整天。
  瓦蓝瓦蓝的天变成浓黄郁紫,江策回了家,她也还是在秋千上坐着。
  云生和他说:“从前姑娘不高兴的时候就画画,画着画着就好了。”
  江策发现就连画画的时间都少了。甚至不爱动笔,也少开纸。
  病刚好的时候她还是很有兴致的,画了几次就放弃了几次。渐渐的,她也就不爱画了。
  有一回江策回来的晚,屋子里都没有点灯。薛婵一个人坐在书案前,手里拿着笔靠在椅上出神,也不知道坐了多久。
  他开口唤她,她才会猛然回神起来对他笑:“你回来啦,天暗的真快,刚才还是中午呢。”
  直到一天晚上,江策半梦半醒摸身边人却摸到一片空。他骤然惊醒,坐起身慌慌张张张下床找薛婵。
  转过屏风,薛婵却抱着从前的画拿着画笔坐在那里发呆。
  江策当时就觉得,她不能就待在这院子里了。
  正逢金秋节休沐,他又告了两日假和薛婵一起到渭水游秋行猎去了。
  渭水还是那个渭水,只是到了秋天更加绚烂了。
  天高气爽,山水澄明。
  两人骑着马背着弓箭慢悠悠在山野上转。
  说是行猎,也只不过是江策想出来让薛婵觉得有点乐趣的事罢了。
  薛婵学了很长一段的武学,她兴致勃勃,学得起劲,身体底子也康健了不少。
  江策已经感受过了。
  学得很有效果。
  没过多久,她又对江策的刀枪弓箭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因为她不会,所以很感兴趣。
  一开始的时候薛婵连弓都拉不开,后来好不容拉开了,箭搭上去就射在了江策头顶上。薛婵不甘心,那时每日一早就要在院子里射箭,直到射中了靶方才会停下来。
  时日一长,满手泡。
  不过她乐意做这些,江策也没有说什么。下值陪她射两箭,点拨一下技巧,随后洗手帮她上药。
  “咻!”
  羽箭被射出,射落一枝青果。
  薛婵快马上前,接住了那串连枝带叶的青果。
  江策驾马追上来笑道:“不错嘛,这段日子进益不少。再过两年怕是要赶上我了。”
  “那当然!”她取出帕子擦了擦青果,分了一半给江策,“我现在已经赶上阿遥了,总有赶上你的一天。”
  江策接过果子笑眯眯地:“好啊,等你骑射再精进些的时候咱们去猎场行猎。”
  打猎对两人来说不过是消遣,打得找打不着的也都是其次。他们早上来的,也就打了一枝青果,两束野菊,大部分时间就骑马背着弓箭在渭水慢悠悠转。
  看看高飞鸿雁,听着马蹄踩碎一地枯叶发出‘咔嚓咔嚓’声,倒格外怯意。
  两人驾马过一处小矮坡,瞧见那不远处有一大片细如榴子的红果攒簇在枝头。大片累累果子缀在还没有完全秋化的绿坡上,红盛如火。
  此时又值晌午,日头落在秋野上莹莹发亮,那些红彤彤的果子在风里一颤一颤,十分饱满可爱。
  江策驾马上前折了一小枝来:“这山茱萸长得真好。”
  他又摘了一小枝簪在薛婵那只有一玉簪的发髻上。山萸鲜红,鬓发乌亮,这样蓬勃浓郁的颜色也冲淡了她那些苍郁之气。
  “茱萸?”薛婵笑道:“不如折两枝回去做了菜吃?”
  江策打趣她:“薛大家,这可不是能吃的茱萸。能入菜的是茱萸,这是山茱萸,虽然长得有些像可却有微毒,吃不得的,不过是簪着好看。”
  她不是很经常出门,更鲜少倒野外来,认不得茱萸与山萸。闹了个小小的笑话,日头一热,薛婵的面庞也生出些可爱的绯粉之色来。
  “给我瞧瞧。”
  薛婵开口向江策要了一枝山萸,拿在手里认真看了一晌。
  “没事,现在认得了。”她笑眼一转,向江策提议,“好看也是真的,既然不能吃,咱们折几枝回去插瓶吧。”
  江策应她:“好”
  他折了两大枝山萸认真系在绿眉身上,又怕在马上颠簸把果实抖散了。
  “用这个”薛婵把自己的丝帛给他,江策又仔细把山萸细裹上放进了箭筒里。
  “那儿!那儿!有野鸡。”薛婵扯了扯江策衣袖,压低的声音掩不住发现猎物的惊喜兴奋。
  江策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那草堆子后头却是有一只野鸡正在悠哉游哉的。
  “要不你来?”他才要搭弓,又问薛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