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萧阳君看着鬓发凌乱的薛婵,她摇了摇头:“只是有些小小的擦伤罢了。”
  薛婵轻声:“那就好。”
  “薛姑娘”萧阳君看着她苍白平静的脸,问出了口,“你方才为什么.....”
  薛婵柔柔笑起来,先行回答她:“因为你漂亮。”
  萧阳君有些疑惑,可是这算理由吗?
  “我这个人,喜欢一切漂亮的事物,所以总是忍不住怜惜。”
  薛婵又道:“如果非要说理由的话,也许因为你是怀珠的朋友吧,我也总是舍不得她伤心的。”
  萧阳君听着轻轻点了点头,改天去找怀珠道谢好了。
  有人从山上下来了。
  萧阳君挪了挪位置,江策抱臂走过来。
  江策:“还好吗?”
  薛婵:“没事”
  他将摸出袖中的长簪递给薛婵:“诺,你的。”
  薛婵抬头看他,少年雪青色的衣袍沾了大片暗色,肩膀、手臂、腰间也都有破损。
  她接过:“多谢。”
  目光下移,那腰间原本系着的应该是玉佩,此时只剩一条细细的绦带,而身侧的另一只手还在缓缓流血。
  那滴滴答答的鲜红勾出些心底的疼痛,薛婵捂着眼低下头,控制呼吸平复。
  “你的手,在流血。”
  江策有些不大在意:“没事,一会儿就不流了,反正回去包扎上药就行。”
  他用衣袖按了按伤口,一方帕子递了过来。
  “给”
  他倒是没拒绝,接过了帕子,叠成长条正要将伤口绑起来。可是单手绑有些不大习惯,怎么都绑不好,于是绑了又拆,拆了又绑。
  正要低头咬住帕子绑起来,一双柔手擦过他的脸颊。
  目光所及处是一双极其漂亮的手,修长洁白,却有着数道细细长长的伤口。只见轻动,就绑出个灵巧的结。
  江策一抬眼,薛婵退了两步将长簪簪入发中。
  其实他捡到那支簪子的时候,簪身凝了层血壳子。他一看就知道,薛婵又用这东西伤人了。
  江策眉头一跳,不禁摸了摸自己的心口。那里有一条至今未能消去的疤痕,如今好像有些微烫发痒。
  抓又不好抓,他就只能说话来转移注意力。
  “一根簪子,就能取人性命吗?薛大姑娘好像想的太简单了些,也未免高估自己了些。”
  薛婵只是笑笑。
  “我知道这根簪子也许并不比刀剑来得厉害,也未必能救我性命。难道我跪下求他们,他们就会放过我吗?再说了,谁说它毫无用处了。若是真到了绝境,我的这条性命,也能由自己了结,若是运气好,再多带上几个人,也不吃亏。正因不起眼,正因看似无用,才能猝不及防夺人性命呢。”
  她看着江策,莞尔一笑:“是什么很重要吗?趁手好用最重要。”
  江策轻笑道:“了结自己?你倒不像是会了结自己的人。”
  薛婵认真想了想,回答他。
  “本来被抓的时候,有想过一簪子了结,顺便带几个人下去也不错。可是想了想,那些人就算有一千个,都比不上我自己这一条命重要。”
  她笑得轻快俏皮,又补了一句:“所以呢,还是还是活下去比较好。”
  江策噙着淡淡的笑意没有说话,看着她眸色深深。眼前的人纤秀柔弱,苍白着一张脸,鬓发散乱,衣衫破损,却还笑得出来。
  真是奇怪的人。
  他看着她出了神,而过于良久的注视落在她身上,倒远不如过往来的尖锐。
  薛婵也回看江策,只是他似乎是看出神了,便笑了一下道:“二公子,盯着别人看可非君子所为。”
  “我们是未婚夫妻,看你一眼怎么了?”江策却抱着臂弯下腰看她,挑眉笑道:“难不成看你,你就当我喜欢你吗?就算是,那也是别人喜欢我。”
  薛婵未曾躲避,反倒更近一步,微微抬头看着他笑。
  “二公子,莫多情啊莫多情。”
  她不避反进,几缕呼吸交织在一起。江策眼前眩晕了一下,只看见她的唇一张一合,说了什么也没听清。立刻退了两步站直身,等整理好乱七八糟的心绪时已经忘了她说什么。
  正巧萧怀亭绑押着人从山上下来,江策当即走过去与他说话,薛婵借着火光看见了他们身后被绑着的人。
  看清楚的那一瞬间,她就立刻冲了过去。
  萧怀亭和江策在商议着将人押解出去,只见一个淡色的身影飞快冲过来,揪着绑着的人衣领扬起手。
  两人懵了一下,几声响亮的耳光响起的时候才反应过来那是薛婵。
  萧阳君本来在和方有希说话,身侧扬起了一阵风,抬头看过去的时候薛婵已经冲了出去。
  她看见了自家哥哥,于是也快步走过去,才刚到两人身前,就看见薛婵高高扬起的手并着几声响亮的耳光声。
  而那被她揪着的人被打得偏过头,脸上高高肿了起来,嘴角落下血。
  江策眉一抽,默默退了两步。
  他怕走的太近,薛婵的巴掌就挥自己脸上了。
  薛婵认认真真抽了几耳光。
  江策看着薛婵,她以后该不会打他吧?
  嘶,真可怕。
  萧怀亭向前一步,本想开口说不值当这样:“薛姑娘......”
  薛婵回头,目光凌厉倒把他震在原地,剩下的话尽数都咽了回去。
  该死的,她就应该一簪子抹了对方的脖子。
  她实在对这个扯她头发还想打她的人火大得要命,恨不得将他打得身首分离,故而用尽了全力。打了几巴掌震得自己手生疼,刚急需的力气尽数都撒出去,现下累得慌。
  于是她喘了两口气,又扬起了手,却被握住了手腕。
  江策淡淡道:“行了,他还没被你打死,你手就要先废了。还是好好留着画画吧,这种人自有收拾。”
  “是呀是呀,为这种人打得自己手疼也不值当”萧阳君插进来附和,递了根东西,“还是用这个吧。”
  她不知道哪里捡来了根小臂粗的木棍,递给薛婵,神色十分认真。
  薛婵接过:“谢谢”
  萧阳君:“不客气”
  萧怀亭拧眉:“阳君!”
  萧阳君有些不大高兴,告状似地道:“就是他把我绑了!”
  萧怀亭脸色瞬间冷下来,眼神如刀,直接上前将那人踹飞出去。
  第39章
  几人到医馆,彼时月上中天。
  桥头人来人往,欢笑一切都如旧。
  薛婵先行由人引着去了后堂洗浴,同行的还有萧阳君。
  从山间街巷一路走来,夜色过于昏暗,也就没看清江策伤在哪了。如今到了医馆内堂,药童举着灯烛一看,这才看见那身沾满大片血渍的春袍。
  “呀!”郑少愈惊了一下,扣着他的肩走了一圈,“你伤成这样,怎么一声都不吭呢?”
  他这一声引来几人目光,江策拍拍他的肩道:“只是看着骇人罢了,不妨事。”
  萧怀亭直接拽着他找大夫去了。
  医馆一下子来了这么多病人,常坐堂的几个大夫都回去了,药童只能拽了尚在看医书的又玉出去。
  几人一碰见,相互惊讶。
  江策:“你怎么在这儿?”
  又玉迅速扫了他一眼:“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跟几个杂碎打了一架。”江策回答得轻飘飘,见着熟人就立刻坐下来,“别寒暄了,赶紧给我上药。”
  又玉医术不精,但尚且能用且常帮他处理外伤,经验丰富。
  萧怀亭自幼博学,医理也知道些,加上江策也不想耽误薛婵他们,直接就让他俩上药治伤了。
  另一侧薛婵与萧阳君,木桶里早已放好了热水与香药,浮着袅袅的水汽。
  屏风后的萧阳君想来是并未伤得太重,所以早早就入了水。她虽受了惊吓,可是情绪处理得也快,下水时还和自家的侍女小声说笑。
  倒是薛婵这边,十分迟缓。
  初桃与云生替薛婵拆了发髻,散下长发,用梳子与篦子慢慢梳顺杂乱打结的长发,一点一点剔掉缠绕着的草屑泥土。
  随后解开破损污糟的衫子,里头素色的里衣血迹斑斑,因着血痂所以沾粘在伤口之上难以脱下来。
  两人心疼,又不想用蛮力撕扯弄疼薛婵,只能细心地用温水一点点浸润,化开血痂,那混着灰红的水淌了一地。
  当一部分衣料从身体上被剥离开时,薛婵轻轻“嘶”了几声。
  初桃立刻停了手:“姑娘是疼吗?”
  “有点,但是不算剧烈。”薛婵温笑,“你继续吧。”
  初桃与云生的动作愈发轻柔,可是越轻、越慢,那衣衫就越难剥离,反而将疼痛变得长久拉扯。
  薛婵长眉紧蹙,呼吸声愈发沉重。
  比起这样细碎磨人的疼痛,她觉得实在是难忍。
  她伸手示意两人停手,自己一咬牙,迅速将衣衫剥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