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二哥哥,又玉哥哥做的鱼灯真好看,我也想要。”
  江策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你想要啊?”
  “嗯!”
  他挑眉,看了眼对着坐在廊下擦刀的沉默少年,眼一转,在江遥耳边低声细语。
  江遥珠脸上露出个可爱至极的笑,跑到又玉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袖。:“又玉哥哥,我也想要。”
  又玉抬起脸,瞪了眼江策。
  由于丰润的面颊大大消减了他的冷肃,那一眼便毫无震慑力。
  江策抱臂晃了晃脑袋,眨眨眼。
  你能拿我怎样?
  又玉轻哼一声别过脸,低头又见江遥那期待又委屈巴巴的脸。
  “又玉哥哥.....”
  他受不了抱着腰撒娇的江遥,只能闷声答应:“好了,给你做就是了。”
  江遥啵一声亲在又玉脸颊上,他顿时不自在起来。脸上还冷冷的,眸色却软了几分。
  郑檀走进来:“呀,你这空荡荡的屋子挂上这两盏灯,倒还有了些活气。想来等到你与薛姑娘成了亲,你这可又大不一样了。”
  听着郑檀打趣自己,江策有些赫然。
  “檀姐姐”
  “好啦,不逗你了。除夕佳夜,祖母还等着咱们去颐安堂一起守岁呢。”郑檀低头笑,她向江遥伸手:“来,阿遥,跟檀姐姐走。”
  江遥蹦蹦哒哒地就牵她的手。
  江策拽起在廊下坐着的又玉:“坐着干什么,走啊。”
  沉默寡言的少年被他一把捞起来,抬眸见郑檀和江遥正笑意盈盈地站在门口等待。
  待到两人走近,郑檀对又玉笑道:“祖母还让人做了你爱吃的酥鱼呢。”
  又玉有些腼腆,轻轻“嗯”了一声。
  几人说笑着走远了。
  檐下的红鱼灯被风吹得左右摇晃,里头的灯光忽明忽暗。
  “啪”
  渐弱的火苗被铜剪一刀剪下,跳动了几下,恢复了更亮的光,橙黄的烛光里映出了一只修长的手。
  薛婵提笔写下最后一个字,放下笔。她抚过那些要寄回玉川的东西,面露愁忧。
  “也不知道爹一个人在玉川过的好不好,他本就有腿疾,不良于行,天寒又易痛痒.....”
  正在登记节礼的云生抬头宽慰她:“放心吧,老大人会照顾好自己的。”
  “丫头们都在挂桃符准备守岁呢,你们怎么还在屋里。”程怀珠推门进来。
  云生揉了揉发酸的手腕:“才登记入库了宫里送来的赏赐,武安侯府与各家的年礼都还点完呢?”
  待程怀珠走近了,才瞧见云生坐在一堆大大小小的盒匣中。
  她问薛婵:“这些你都看过了?”
  薛婵摇摇头。
  程怀珠灵巧一跃,就跃到了云生身边。
  她拿起一个扁平微阔的锦盒,里头是一套玉制的羊毫笔。细腻凝润的笔管刻着夔风纹,形制极为精巧。
  “啧啧,这是哪家的?”
  云生对了自己手上的册子:“武安侯府,方姑娘送的。”
  “嗯?按道理来说,她在武安侯府。若是只为礼节,何必单独再送呢?”
  薛婵略有所思,也是,她们不过堪堪两面而已。
  程怀珠又打开了压在最下头的锦盒,她“呀”了一声,身边献宝似地给薛婵看。
  “快瞧快瞧。”
  锦盒内静静躺着一对琉璃花瓶簪,通体莹莹涅蓝。
  “欸?”
  锦盒内有张小小的字条,程怀珠拿起来递给薛婵。
  她接了来看,上头只有遒丽流美的两个字。
  “赔礼”
  程怀珠语气戏谑:“好好的,他送赔礼做什么?”
  “不知道,许是良心发现了吧。”
  薛婵取过那张签,字下还印着一枚小小的闲章。刻的是只戴着幞帽的猫,正恭恭敬敬向她作揖呢。
  她把字签塞回去,取了一支簪映着灯看。
  色泽幽蓝,细腻幽柔。除了人,这些送来的东西,她都挺喜欢的。
  程怀珠笑得意味深长:“我也想要这样用心的赔礼呢。”
  薛婵笑而未语,将东西塞回去合上。
  确实很用心,如果不会说话,是个哑巴就更完美了。
  有小丫头进来道:“薛姑娘,二姑娘,夫人说热了屠苏酒,让去前厅守岁呢。”
  程怀珠看了眼外头,竟已亥正了。
  “知道了。”她拉起薛婵往外走,还不忘招呼着云生与初桃:“都别忙了,我还想在院子里塑雪狮子放爆竹呢,快走快走。”
  一群姑娘们边笑边打闹着就走了,只有笑声与夜里几点灯笼的光亮飘飘悠悠。
  侍女将引着郑檀几人进颐安堂。
  齐老太太正坐在屋内,与下首坐着的墨蓝衣袍的年轻男子说话。
  郑檀脚步一停,倒是江遥先唤了一声。
  “大哥”
  男子闻声站起身,温声笑道:“好久都没见到阿遥了。”
  郑檀走到他身边,低头不说话。
  武安侯江籍凑近,软着声:“别生气啦,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谁家好人除夕夜才回家,既不念家,怎么不在外头过了新年才回来呢。”郑檀睨了他一眼,调笑道:“是吧,侯爷?”
  江籍被怼得哑口无言,想伸手拉她,谁知郑檀直接越过走到了齐老太太身边。
  见他吃亏,江策忍不住幸灾乐祸,憋了许久终于笑出了声。
  江籍轻轻抬眼,笑道:“哟,这不是咱们那被杖责的二郎吗?你终于被陛下召回了?”
  被戳痛处,江策的笑瞬间僵在脸上,这回换又玉在一旁幸灾乐祸了。
  江策恨恨道:“不许笑!”
  齐老太太无奈笑道:“好啦,今天是除夕,难得团圆的日子,都坐下吃饭吧。”
  几人都坐下来,江策飞快巡视了一圈,瞧见一旁静坐的郁娘子,上前唤了一声。
  “娘”
  郁娘子神色依旧温和,只点了点头。
  郑檀与江籍相视一眼,都轻轻叹了口气。
  一顿团圆饭后,众人在一处守岁。
  江策在院子里塑雪狮子,又指挥着又玉去教江遥做雪灯,结果就是又得到一记眼刀。
  不过也还是由着江遥拉走,沉默又细心地手把手教。
  郑檀在院子里看他们玩儿,江籍刚凑到身边,她一句话未说就起身给雪灯点了烛光。
  刚伸出的手悬在半空,年轻的武安侯有些无奈,却只是笑意温和。
  大的小的玩闹着,笑声驱散旧年深寒。
  玩闹到亥时一刻,江遥年纪小,靠着罗汉床上的小几就睡了过去,齐老太太也有些疲倦地轻轻合眼。
  江策:“祖母”
  齐老太太转醒,见江遥睡得香甜:“这孩子,让人将她抱下去到暖阁里睡吧,别着了凉。”
  郑檀走过来让人抱起江遥,道:“那我就和道卿抱着她去暖阁睡吧。”
  齐老太太带你点头:“去吧。”
  两人抱着江遥进了东暖阁,郑檀坐在床边替江遥掖好被子。江籍坐在另一边,柔声道:“别生气了,我给你赔礼道歉还不成吗?”
  郑檀拂开他的手,走到窗下拿剪子修剪瓷瓶里的梅花。
  生了一会儿闷气,她才又道:“陛下此次派你去巡查,可都好?”
  江籍走到她身边,取过郑檀手里的小花剪。衣袖滑,露出一截伤口深深的腕。
  郑檀伸手抓住,急急问:“你这是哪来的伤?”
  “没事儿”江籍抽出手,扯下衣袖覆上那截伤口,安抚她,“如今都好了,只是要疤痕看着骇人罢了。”
  郑檀上手去扒他的衣领:“还有哪伤了?你快脱了我瞧瞧!”
  江籍一把扣住她腕:“这可是在颐安堂,就这么着急啊?”
  郑檀捶了他一拳:“我关心你,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江籍笑起来,烛光下眉目更加隽雅:“我真的没事,不都好好的站在你面前了吗?”
  “快说,怎么回事?”郑檀坐下来,声色硬了几分。
  “说起来,也是大幸。”江籍挨着她坐下。
  “那时我才巡查了长洲,要往西行。在驿站过夜,本想等天亮就动身。可是深夜竟有山匪截道,他们都有长刀利剑,打斗之下便划伤了。”
  “恰逢雨夜,离官衙又远。他们功夫极了得,随行的人不能敌,竟死伤大半。千钧一发之际,偶得一江湖刀客客相助,杀退了匪贼。”
  郑檀:“后来呢?你们脱险了?”
  “嗯”江籍点头,眉心轻拧,“只是那刀客也受了重伤,可待到援兵到时,他就不知所踪了。”
  郑檀没有说话,明灿若芙蕖的秀容尽是忧愁。
  江籍揽过她的肩,温声道:“放心吧,没事了。”
  郑檀将所有担忧后怕都化作了一声叹息:“咱们出去守岁吧。”
  “好”
  她唤了几个侍女进东暖阁守着江遥,与江籍一起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