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而且明明以前他这么做的时候,钟昭的反应都不似厌恶。
  “……”钟昭无师自通地懂了对方没说出来的话,一时无言。
  在面对而立说话的时候,钟昭更习惯将之与床笫之欢分开,他面对江望渡诚然会有更多掌控欲和支配欲,可也仅限于榻上。
  就像先前钟昭跟江望渡在家里见的那一面,他做出此等举动,就是实打实存了折辱人的心思。
  但显然对于江望渡来说,这两者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界限,他时常在钟昭沉着脸时勾人腰带,钟昭在他面前没什么抵抗力,江望渡十次有八次都能成功,因此这类动作在他眼里几乎跟暗示划等号,甚至成了让钟昭揭过这页的手段。
  钟昭把他的意思看得分明,恼恨江望渡的坦然,也自惭形秽于在他面前定力不足,从江望渡手里把疗伤的东西接过来,三下两下为自己绑好新布条,头都没再抬一下,平铺直叙地道,“将军是此役主帅,享先斩后奏之权,为我这三品文臣屈膝,别人看到不好。”
  “别人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江望渡平白有些烦躁,“说直白一点,这段时间这里都将是我的一言堂,如果有人胆敢……”
  “我不会爽。”钟昭打断对方的话,一字一句地道,“你总是这样自说自话,自作聪明,你以为我很爱看你做小伏低?”
  江望渡眼神闪烁,似是没想到会从钟昭嘴里听到这四个字,过了半晌,他缓缓绽放出一个笑容:“你我之间什么事情没有做过,正常上药而已,别想那么多。”
  钟昭没把他这话听进去,沉默半天后突然道:“小江大人。”
  江望渡:“……”
  有那么一刹那,江望渡活像是在表演过程中,陡然被放置在看台上面的提线木偶,在面具之外露出了属于自己的本性来,脸上的笑意消失殆尽,即使是对着钟昭,依然不可避免地显出了一点狠色。
  很快,他便意识到自己此刻表情不善,转过身去不看对方。
  钟昭激将计成,在人背后轻笑一声,走上前去扣住江望渡的后颈,将对方一路拖到桌前,按着他的脑袋命令道:“抬起头。”
  因为迟迟没有如人所说的那样将脸扭向镜子,江望渡脑后的头发尽数被钟昭攥在手中,在手上绕了两圈,毫不留情地往右提。
  江望渡只是善于隐藏情绪,但并非没有脾气,这么一番折腾已触到他的逆鳞,凝视着镜子里的钟昭,面无表情:“你找死?”
  朝上的大臣叫他小江大人,仅仅是因为他父兄在朝,无论按年龄还是官位,他都只能得这么个称呼,说有多大恶意也不至于,江望渡虽然不喜欢,但也能接受。
  况且自他从西北回来,除了江家的人之外,敢这样当面称呼他的人越来越少,以前没打听过他们家那点破事儿的大臣,也都开始避讳在他面前提起江望川。
  而在此基础上,钟昭清楚地知道他反感这个称呼,此前闹得最难看时都没叫过他小江大人,今天忽然提起,无异于挑衅。
  “看见了吗?这才是你。”碍着不想彻底激化矛盾,江望渡并未挣脱他的桎梏,狼狈地半趴在桌上,眼神中的锋芒却不再加以遮掩,虽一眼就能看出其中蕴含危险,但实在漂亮。钟昭轻笑一声:“江望渡,少把你以前应付谢英和镇国公那一套用到我的身上,太假了。”
  虽然一直以来于心有愧,死在他手里也不觉得有什么所谓;虽然也是真的喜欢上了他,会因为他身上与自己有关的伤失神担忧,但江望渡从不是任人揉圆搓扁的软柿子,钟昭非常清楚这一点。
  他放开江望渡的头发,人却依然站在对方后面,身体前倾压住江望渡的后背,一手撑在桌上。
  江望渡动了真火,大力在钟昭没伤的左臂上推了一把,嗤道:“你非要自己给自己找罪受,我能有什么办法,请大人让开吧。”
  “不急。”钟昭正了正江望渡的下巴,让他跟自己一道直视面前的镜子,“下官有个问题,已经好奇很久,苦于想不出头绪,希望将军可以稍稍为我解惑。”
  话罢,他停了片刻又道:“前世我查过江家的情况,你跟江望川的关系,从前并没有糟糕到连提都不愿意听人一起提的程度。”
  尽管在那之前,江望川就已经将他从山坡上推下来过,但大抵是幼时受的磋磨太多,这件事情甚至不太能够排得上号,江望渡面对江望川时也只是平平淡淡,能不说话则不说话,非要说也行,谈不上有多么强烈的抵触和厌恶。
  钟昭以前没往这方面想过,刚刚提小江大人这个称呼时灵光一现,发现了件很有意思的事。
  “我算了下,你今生一直很反感这个兄长,上辈子产生明显的态度转变,大概是在永元三十二年。”他隐约有了些猜想,声音也比方才低很多,“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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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抱歉宝宝们,最近家里出了点事,一直反复在老家和居住地之间折腾,再加上工作也很忙,更新不太稳定,现在好多啦我会努力更新的![撒花]
  第131章 旧情 你到底还瞒着我多少事?
  永元三十二年不过是当今皇帝治下最平凡的一年, 边关既没有突发战乱,也没有出什么轰动天下,街头巷尾人人议论的大案, 但是对于江望渡来说, 那一年发生过什么,他们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闻言,江望渡低头一笑:“你不是已经猜出来了吗,既然如此,还问我做什么?”
  “我要听你亲口说。”钟昭手上用力,不让他躲避自己的视线, 声音听上去还算稳健,“在我家那件事上,江望川做过什么对吗?”
  “你听了不会高兴的。”江望渡答非所问, 轻轻晃了晃头,发现无法轻易从对方的桎梏中脱离出来, 便放弃了, “讲出来也是徒增烦扰, 何必非要得到一个结果。”
  又一个上辈子被掩埋起来的真相而已,江望渡知道自己骗他的事情太多,钟昭已经有些麻木了,如果没有今天和谈遇袭的事,他接受起来应该不会有什么障碍。
  但是就在中午,他救了江望川一命, 为此自己还负了伤。
  尽管先前钟昭已经亲口说过自己去握那把刀的理由,但无论他还是江望渡都清楚,很多时候能拿出来说的理由是一回事,个人感情怎么样又是另外一件事。
  如果江望川也在前世的火里出了力, 就意味着钟昭在不知情情况下救了仇人,他能受得了吗?
  江望渡沉默不语,钟昭则在镜子里长久地注视着江望渡的眼睛,等待了好一会儿,忽然道:“宁王是什么人你想必也很清楚,做起事来不管不顾,宋欢刚刚有孕时,曾派过一人去东宫执行刺杀任务,杀了她和她尚未出生的孩子。”
  江望渡听到这话,本来有些空洞的眼睛立时有了目标,他非常清楚宋欢是什么人,钟昭的表妹,谢衍的情人,谢英的宠妃……
  但与此同时更关键的,她还是那个真正中了蛇毒,惹谢英派人去寻摘星草的,整件事的引子。
  如果可以,宋欢也不想身中剧毒缠绵病榻,她没有任何错,但世上很多事不是只有是非黑白,江望渡明白钟昭很难不怨她。
  可偏偏前世宋欢没有死,亦没被戳破和谢衍的情事,顺顺利利诞下谢时遇这个东宫唯一的孩子,后来还被封为太孙,眼看着就是母凭子贵,长乐无极的一条路。
  甚至江望渡从来就没有听说过,谢停还派人做过这种事。
  “你的意思是……”两人交谈到这里,钟昭慢慢放下了握着他下巴的手,江望渡转过身来,难以置信地看向对方,声音放得很轻,后面说的每个字都仿佛有千斤重,“那时候你放过,放过了……”
  “对,我放过了她。”钟昭微微低头对上江望渡的目光,字字句句都很有力,“不止前世,今生得知了所有事后,我依然放了她一马,此次跟随使团出京之前,我还请家母给她送去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她给谢时遇取的小名。”
  江望渡以前为谢英效力时,就曾见过宋欢几面,现在她跟谢衍有这样那样的关系,他于情于理都不能过问太多关于宋欢的事,免得让谢衍脑筋一转,联想到她在东宫的经历,徒增不必要的烦扰。
  闻言,他嘴唇翕动,有些茫然地看着钟昭:“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以为我会因为江望川没立刻死掉而暴跳如雷,因为我为他续了一命而痛苦不堪?”钟昭垂眼道,“重活一次,总还是放下了一些东西的,罪魁祸首谢英已死,你上门让我别对谢时遇下手那日,我的确说了一些混账话,但事后想来,也并非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