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知道就好。安分守己地跟在傅为义身边当你的哈巴狗,那是你唯一的价值。别对季家的东西动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电话被“啪”的一声挂断。
  季琅将手机缓缓放回桌面,脸上的谦卑笑容一寸寸地消失,最终化为一片漠然。
  他转动着椅子,面向另一块亮着的电脑屏幕,上面显示的不是傅为义的卧室,而是一张复杂的股权结构图和几份加密的财务报表,正是季氏南区酒店项目的内幕消息。
  他的那些所谓的“哥哥”们,一个个都是中看不中用的草包,被季家的权势养得脑满肠肥。
  他们看不起他这个私生子,把他当作傅为义身边的一条狗,却不知道这条狗的牙齿,早就能轻易地撕开他们的喉咙。
  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季琅发出一封加密邮件,指令冷静而恶毒:
  【让他继续。烂摊子越大,我们收尾的时候功劳才越大。把所有原始文件做好备份,尤其是他亲手签过字的文件,一张都不能少。至于那个副经理,给他一笔钱,让他安心把这个黑锅背好。】
  发送完毕后,他删除了所有通讯记录。做完这一切,他才重新将视线投回那个监控屏幕。
  屏幕里,傅为义似乎在梦中感到了些许不适,微微蹙起了眉。
  季琅的心瞬间又被揪紧了。他多想此刻就在傅为义的身边,抚平他眉间的褶皱。但他不能。至少现在还不能。
  季家这艘腐朽的大船,他必须先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将它的掌控权一点点蛀空,变成自己的囊中之物。
  那些看不起他的、愚蠢的亲人,都将成为他向上攀爬的阶梯。
  他想起很多年前,在季家后花园的泥地里。
  大概是一个暮春的午后,因为阳光是暖的,暖洋洋地照在精心修剪的草坪和盛开的玫瑰花上,空气里浮动着甜腻的花香。
  但春天的美好那时向来与季琅无关,他被人一脚踹在膝弯,狼狈地跪倒在地。
  雨后松软的泥土混着青草的汁液,立刻浸透了他那身廉价却干净的裤子,冰冷而黏腻的触感顺着布料一直贴到皮肤上。
  “哟,这不是我们家那条见不得人的小野狗吗?”为首的正是他那位嫡出的二哥,季荣,比他大上几岁,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居高临下的恶意。
  他穿着昂贵的衣服,皮鞋擦得锃亮,此刻正用那双鞋的鞋尖,一下一下地碾着季琅的手背。
  “怎么不叫唤了?你那个当婊子的妈没教过你怎么讨好人?”
  季琅死死咬着下唇,把血腥味和屈辱一同咽进肚子里。
  他的妈妈不是婊子,他的妈妈很温柔,尽管不能在这样的时候保护季琅,但她在这个冷酷的家庭里把他养到这么大,季琅不希望任何人羞辱她。
  不过,他没有反抗,也没有求饶。
  季琅知道,任何反应都只会换来更变本加厉的折磨。他那双漂亮的、遗传自母亲的漂亮眼睛此刻低垂着,浓密的睫毛遮住了里面所有的情绪,只剩下一片死寂。
  “把他那张脸按进泥里去!”另一个男孩,是季荣的跟班,兴奋地提议,“长得和个女孩似的,真丢我们家的脸。”
  几双手立刻抓住了他的头发,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的头颅狠狠向下按去。泥土和草根的腥气瞬间扑面而来,冰冷的泥浆糊住了他的口鼻,让他几乎窒息。
  季琅本能地挣扎起来,双手在泥地里乱抓,指甲缝里塞满了污泥,但那点力气在几个比他高大的少年面前,如同蝼蚁撼树。
  “在干什么?”
  一个懒洋洋的、带着点不耐烦的声音忽然响起。
  那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锋利的冰锥,瞬间刺破了现场嘈杂的哄笑。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循声望去。
  十二岁的傅为义就站在不远处的回廊下,背着光,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他只穿着一件简单的衬衫,袖子随意地挽到手肘,姿态闲散地靠在廊柱上,仿佛只是路过,顺便看了一场无聊的闹剧。
  “傅、傅哥?”季荣脸上的嚣张瞬间凝固,换上了一副讨好的笑容,他松开季琅,快步跑了过去,“您怎么来了?我爸正找您呢!”
  傅为义没有理会他,目光越过他,落在了泥地里那个浑身脏污、还在剧烈喘息的身影上。
  他迈开长腿,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昂贵的、一尘不染的皮鞋踩过柔软的草地,最终停在了季琅的面前。
  他居高临下地垂眸,审视着这个跪坐在自己脚边的人,那眼神里没有同情,也没有怜悯,只是一种近乎审视货品般的平静。
  “你,”傅为义开口,声音依旧是那种漫不经心的调子,“叫什么名字?”
  季琅抬起头,泥水顺着他的发梢和脸颊滴落,他看着眼前这个仿佛自带光芒的人,喉咙里像是被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傅为义似乎失去了耐心,微微蹙眉,对季荣和那群跟班们摆了摆手,语气像在驱赶几只苍蝇:“都滚远点,吵死了。”
  那群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消失了。
  后花园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风拂过玫瑰花丛的沙沙声。
  傅为义再次看向季琅,这一次,他向他伸出了手。那只手干净、骨节分明,掌心向上,与周围的泥泞肮脏格格不入。
  “站起来,”傅为义的声音里带着天生的命令,“坐在泥里像什么样,你被人打了都不知道打回去吗。”
  “哦,你是怕打回去会被打的更狠是吧?”
  “真可怜。”
  季琅怔怔地看着那只手,仿佛看到了救赎的圣光。他迟疑地、几乎是颤抖着将自己那只沾满了污泥的手放了上去。傅为义没有嫌弃,只是用力一拉,便将他从泥沼中拽了起来。
  那力道很稳。
  对傅为义来说,这也许只是举手之劳,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甚至可能只是心血来潮的施舍。
  季琅不是在那时候就喜欢上傅为义的,英雄救美而爱上的戏码实在是太俗气,他不是那么俗气的人。
  但那一刻,确实重新定义了他的世界。
  让他明白傅为义身边是安全的。
  季琅很聪明,从那时起,便跟在安全的傅为义身后,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傅为义也确实为季琅提供了这个世界上最多的庇护,比他的母亲还要多。
  往后漫长的岁月里,靠着忠诚和钻营,一点一点靠近,他终于从一个卑微的跟班,成了能与傅为义并肩而行的朋友。
  喜欢上傅为义的契机不可追溯,甚至有可能只是病态的依恋,但是无法自拔,不可抑制。
  “阿为,”他对着屏幕,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自语,语气是与刚才下达指令时截然不同的、近乎虔诚的温柔,“再等等我。”
  “很快,我就会有足够的能力,站在你身边了。”
  在这时,季琅的房门忽然被推开。
  “宝宝,还没睡觉吗?”
  甜蜜黏腻的语气得与季琅如出一辙,完全听不出属于一个中年女人。
  季琅眼底那份未及收起的、近乎虔诚的温柔瞬间凝固,随即被一层滴水不漏的、温顺的笑意所取代。
  他放下手机,回身看向站在门口的女人,笑着说:“妈咪,我准备休息了,你也早点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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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休一天~
  第18章 比较
  傅为义在樱桃酒甜腻的香气里睁开眼睛。
  他几乎以为季琅就在他的眼前,密闭的车厢里,香气浓郁到令他不适。
  今晚,他的发小从一开始就有一些不对劲。
  但他掩饰的很好,傅为义几乎无法琢磨,只能凭借直觉做出判断。
  季琅很少对傅为义的恋爱对象有什么意见,很多时候甚至还会对这些人给予帮助,混的有些熟悉,但是对孟尧,季琅却很不一样。
  充满了防备和敌意。
  傅为义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从小就开始养的狗会对自己强娶来的未婚妻有这么大的敌意,数次针对,话里带刺。
  就算自己真想玩玩孟尧,也不至于有这么大的反应。
  难道是季琅也喜欢孟匀,记挂着给孟匀报仇,不希望自己善待孟尧?
  又或者......他在玩笑话里,说了真话?
  傅为义以为自己养的是一条忠心耿耿、只会摇尾乞怜的狗。
  却没想到,这条狗背着他,似乎也开始有自己的秘密了。
  是关于孟匀,还是关于他自己?
  傅为义会期待找到答案的那天。
  *
  踏入客厅时,傅为义一眼就看见了沙发旁的孟尧。
  听到动静,孟尧抬起头,撑着沙发扶手缓缓站起身。
  他身上的伤未痊愈,走路的姿势有些僵硬,每一步似乎都牵动着伤口,让他忍不住微微蹙眉。
  即便如此,他还是执着地朝门口走来。
  傅为义就站在玄关处,没有动,看着他一步步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