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江屿晚又继续道:“还是说, 你拿到回天翎之后, 想亲手杀了我, 给你家人报仇?”
  血人嬉笑着看着面前的两人,似乎是这场争执引起了他的兴趣。若不是他手脚被捆, 可能此刻都得拍手叫好。
  安笙眉头紧蹙,不想再继续周旋下去:“师父还没找到, 你不能死。”
  说罢,安笙扣住江屿晚的手腕,将人揽在怀里,语气软了下来,“别闹。”
  “你…”江屿晚有些意外。
  安笙任由自己怀里的人挣扎, 带着江屿晚离开了这个阴森之地。
  临走前,江屿晚回头盯着那个还在呜咽嘶吼的血人,眉头紧皱,若有所思。
  他是……
  在外负责接应的小重,早已急得焦头烂额,二人进入太子府后山,许久未出,他还当心是不是当真出了什么意外。
  只是他看到安笙抱着一身是血的江屿晚回来时,心里是又喜又惊!
  “主公您回来了!”小重道,“拿到回天翎了么?”
  安笙点头,“嗯。”
  “太好了。”小重大喜过望,“看来江屿晚这次是真的没骗我们,哎,他这是怎么了?”
  他视线往下一移,看到安笙怀中的江屿晚,有些震惊。
  安笙没有过多解释,将江屿晚安置在床榻上,开口道:“拿药箱来,止血。”
  江屿晚因失血过多,嘴唇惨白,说话气若游丝,但是嘴里的话却实在不怎么好听:“让我直接死掉岂不是更好?安大人又白费什么心思?”
  安笙按住他的身子,冷声道:“别动。”
  小重拿来药箱,本来想给江屿晚处理伤口,可安笙率先接了过去:“我来。”
  小重有些意外,但是却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站在一边看着。
  晏柘下手是真的毫不留情,瞧着脖颈如此深的口子,小重感叹:“你小子这命还真是大。”
  清洗好伤口后,安笙拿出干净的纱布替他包扎,饶是动作轻缓,江屿晚额头还是浮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痛就叫出来。”安笙语气虽冷,但比以前竟也和缓了不少,大意还是在关心他。
  江屿晚嘴角一勾,直言道:“安大人,这是愧疚了?”
  话里有话,两人自然知道江屿晚指的是什么。安笙为了拿到回天翎,一度想要舍弃江屿晚的性命。
  为此安笙也没话可说,即便那时晏柘拿匕首抵着江屿晚脖子,他想的是一示弱更容易被人抓住软肋和把柄,不到万不得已,不能随意妥协。
  好在万幸,他赌对了,晏柘并没有想要杀掉江屿晚的念头,只是确确实实是因为他而受了伤。
  江屿晚问他愧疚么,安笙其实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的想法,又或者说他明白自己却又不肯承认。
  安笙叹口气,一改往日常态,靠近江屿晚继续替他包扎:“你说是便是吧。”
  江屿晚嘴角一弯,一把拽住了安笙的衣领:“既然愧疚,安大人想要怎么补偿我?”
  两人脸贴脸,距离之近,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声。
  安笙皮肤白皙,剑眉星目,眼睫长且密,长着一张让人目眩神迷的清冷美人脸,换做是谁都会为此沦陷。
  安笙紧抿着唇,替他做最后的包扎收尾。
  完事之后,眸子一瞥,正眼看了看面前的人,那张圆润狡黠的眸子还在直勾勾的盯着他,似乎是想将他吞吃入腹。
  “安大人,怎么不敢看我,怕了?”江屿晚调笑道。
  安笙语气略带无奈,这还是他第一次向江屿晚妥协:“你想要什么补偿?”
  江屿晚凑近了安笙的耳朵,语气轻缓:“我想要你。”
  小重就站在一旁,闻言险些没惊掉下巴,“江屿晚,你疯了?”
  他没想到这个不知廉耻的阶下囚,居然还想把主意打到他主公面前,真是不想活了。
  想来他这句话说出口,自家大人定是不能容忍。
  只是更让他吃惊的还不止如此,江屿晚如此以下犯上,安笙竟然都不生气,比他想象中的情绪要平稳的多。
  ”这去了一趟太子府,被鬼上身了吧。”小重忍不住心里嘀咕。
  见安笙没说话,江屿晚继续道:“怎么,安大人不同意?”
  安笙道:“除了这个。”
  江屿晚一摆手,松开了拽着安笙前襟的手:“好啊,就知道你没这么大方。我不需要你的补偿,我想休息了,你们出去吧,别打扰我。”
  安笙点头,示意小重跟着自己出去。
  门一合,江屿晚就听见门外小重的抱怨声:“主公,您对一个阶下囚这么客气做什么?我看他都要骑到您头上来了。”
  安笙道:“走吧。”
  江屿晚一人坐在床榻之上,眉头紧锁,今夜太子府后山之事实在蹊跷,江屿晚实在是想不到晏柘居然会临时出现在那处,更诡异的是那个被剥了皮的血人。
  江屿晚一向知道皇甫泽的手段,想要折磨一个人,总会有一百种方式,只是那个血人并不像是折磨人的酷刑,反倒像是他特意养在那处的工具。
  总而言之,血人的出现让他极度不舒服。
  不单单是视觉上的反胃,更重要的是,他担心这是皇甫泽又一个见不得人的阴谋。
  况且,这次盗取回天翎如此顺利,让江屿晚心理也是有些惴惴不安,皇甫泽当真会这么顺利让他拿到回天翎吗?
  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太子府居然一点消息也没有透露出来,他们是当真没发现,还是设置了更大的圈套?
  江屿晚顾不得身上的剧痛,今夜他必须要理清一些事情。
  当晚,在影的带领下,江屿晚再次见到了晏柘。
  “江大人,多有得罪,实在见谅。”晏柘双膝跪地,叩首作揖,江屿晚居高临下看着他。
  “你骗我。”江屿晚冷声开口。
  晏柘摇摇头,语气尽是无奈,“我并未骗你,只是那次时间太过仓促,并未来得及明说我已投奔三皇子。”
  江屿晚冷哼一声:“你倒是懂得狡兔三窟,可是如此明目张胆的叛变,你真的觉得皇甫泽会放过你?”
  晏柘道:“我从未想过他会放过我,所以在此之前,我得先除掉他。”
  “所以你选择了皇甫诤?”江屿晚道,“可是你别忘了,他也是皇甫国的人,不论你为谁做事,都是卖国。”
  晏柘叹了口气:“这件事我比谁都清楚,可是江大人,我早就回不去了。”
  江屿晚眉头紧蹙。
  “我也不想做一个人人唾骂的卖国贼。可这是是他们逼我的,他们把一个好人硬生生逼上了投敌卖国的路,他们活该!”晏柘语气震怒,“墨国已经烂到根处,奸邪当道,好人含冤,百姓曝尸荒野,流民乱窜无人过问。江大人,事到如今,你觉得这样的朝廷,还需要苦苦维持吗?”
  江屿晚道:“你是这么想的?”
  晏柘道:“没错,皇甫国国君虽然残暴,但好在治国有方,放眼看去,百姓的日子哪个不是红红火火,我倒觉得皇甫灭了墨国倒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墨国的百姓还有一线生机,不至于被饿死。”
  江屿晚半晌没有说话,晏柘以为他是被自己的话给打动了。
  江屿晚上前扶起了晏柘:“起来吧。”
  晏柘眼眶有些湿润:“大人。您理解我的想法?”
  可是江屿晚却摇摇头:“你去过西山依郡吗?”
  晏柘没想到江屿晚会这么问:“此话怎讲?”
  江屿晚继续道:“依郡曾经是墨国的故土,只是六年前,因为墨国皇甫大战,被皇甫占领。”
  “你说的倒也不错,在此之前,依郡穷困潦倒,难民流窜,偷鸡摸狗之事,时有发生。成为皇甫所属之地后,富裕了不少,甚至还有寻欢作乐的风月场所。”
  “但是你知道,原来的墨国人去了哪里么?”
  “他们的身体被烫上烙印,沦为奴隶,被贩卖,被殴打,成为皇甫达官贵人呼来喝去的阶下囚,他们没有人格,没有尊严。他们的后代,生来便是被鞭笞的一生,姿色稍好的被送去窑子,普通人被指使做些卑贱的体力活,稍有怠慢便被乱棍打死。”
  江屿晚语气平缓,却字字珠玑,“你不了解这些沦为奴隶墨国人的生活,我不怪你,但是你现在知道了,还觉得被皇甫灭国是一件好事么?”
  “我…”晏柘语塞。
  江屿晚面色严肃,郑重道:“我们如今为墨国所做的一切努力,并不是为了一个早已腐败的朝廷,而是为了不让万千黎民遭受世世代代不能翻身的苦痛。”
  晏柘面色羞愧,又再度跪下:“江大人,微臣知错。”
  江屿晚道:“其实你的苦痛我自然理解,我知道你和家人受了委屈,你想要复仇无可厚非,可这并不是墨国底层民众的错。你不能因为走错了路,就打算破罐子破摔,在这条路上一错再错。如今,我们要做的是清除乱贼,重正朝纲,而不是将所有的百姓推入万劫不复的火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