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为首的将领,大步上前,一把揪住了闻析的衣襟,将他抓到跟前。
  “大雍人,大汗待你掏心掏肺,你却偷了作战图,出卖大汗,出卖西戎,你简直是该死!”
  闻析知道这事是瞒不住,但会来质问他的,应当是耶律骁,而不是眼前人。
  感觉到事态不太对,闻析并不挣扎,只问:“耶律骁逃出来了吗?”
  “你还敢问,若不是你背叛大汗,何至于让大汗被困在峡谷,我一早便劝大汗,大雍人一向狡诈,绝不能留在身边。”
  “却不知你这家伙,到底给大汗用了什么迷魂汤,让大汗对你言听计从,今日,我便替大汗了结了你,西戎叛徒,该要接受长生天的惩罚!”
  耶律骁并未脱险,那西戎的将领又是从何得知,是他偷了作战图?
  “耶律骁并未脱困,你是从何处得知,作战图是从给我手中出去的?”
  见闻析竟然就这么坦然的承认了,将领气得满脸狰狞,“你这叛徒,当真是嚣张至极,死到临头了,还没有半点忏悔之心!”
  谁知,闻析非但不怕,反而道:“既然我已是将死之人,怎么,你连一个将死之人都怕,不敢告诉我实情,怕若是耶律骁活着回来,见你擅自处置了我,不会放过你吗?”
  将领果然被闻析给激怒。
  “我们西戎,绝不容许任何叛徒!即便大汗平安回来,也会第一时间处决了你!”
  “告诉你也无妨,你背叛大汗,偷出了作战图,却怎么也没想到,是你们大雍的将军,转头主动找上了我们,让我们杀了你,以此来终止两国的战争吧?”
  大雍主动告的密,甚至还提出用他的命,来结束战争?
  这怎么可能?
  难道,三年前曾邺胆大包天,敢取他性命,以及那封带有裴玄琰字迹的密诏,都是真的?
  闻析忽然便没声了。
  直至在被将领粗鲁的,从帐中拖到了外面。
  冰冷的寒风钻进骨头里,让闻析冻得打颤的同时,双腿再次痉挛剧痛。
  但此时此刻,身上再痛,也不及心底的冰凉。
  他那样,孤身一人,在这陌生的王庭苦苦支撑。
  即便那密诏上是裴玄琰的字迹,他也依旧不信,裴玄琰会杀了他。
  可他交出了玉牌,甚至冒着危险偷出了作战图。
  最后换来的,不是救赎,而是自己人的背叛。
  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三年的苦苦支撑,都成了笑话。
  原来,原来裴玄琰是真的不要他活吗?
  既然如此,又何苦编织这么多的甜言蜜语来骗他。
  他不过是一条命,要便拿去好了。
  闻析麻木的,任由西戎人捆绑住了手脚。
  “公子!不要伤害公子!大汗回来,会降罪于你们的!”
  雅奴不顾危险,冲出来挡在闻析的面前。
  却被将领一脚踹到了一边,“低贱的奴隶也敢拿大汗来压我,等处理了这个叛徒,再来料理你们这些该死的奴隶。”
  西戎人处置叛徒,都会将其带到封狼山。
  而闻析则是被西戎将领,拴在马后,一路拖着拖到了封狼山。
  在被吊挂在十字木架上时,他几乎浑身都是血,奄奄一息。
  很小,很浅薄的,从口中呼出来的一口雾气,与漫天的飞雪相融。
  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甚至感觉不到的寒冷。
  他知道,他快要死了。
  颤抖的长睫上,结了如何也不化的冰霜。
  他艰难的,抬眸,透过那块刻着长生二字的巨石,最后看了眼南方。
  他回不了家了。
  意识被黑暗淹没时,似乎有马嘶鸣。
  烈风,裹挟着惨叫,还有由近及远般的,撕心裂肺的呼唤。
  “闻析——”
  “庭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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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按照剧情,本来该更虐,但作者君到底是不舍得下手,太虐的一笔带过了,毕竟像作者君这样,自己把自己写哭的也是少数了,抱抱闻宝,抱抱自己,啾咪~
  第99章
  在得到闻析还活着的消息, 可能被困在西戎王庭,虽然只是一个消息,但裴玄琰却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一如他前几日, 忽然梦到闻析在一个很冷很冷的地方。
  裴玄琰拼了命的, 想要在梦中抓住他, 可却始终隔着一层雾。
  那层雾分明是薄的,薄到裴玄琰可以看见闻析的身影。
  他对他说,他被困住了,无法离开,让他去寻他。
  裴玄琰不停地,不停地喊着闻析的名字, 直至梦惊醒。
  其实裴玄琰也并不算睡着, 在闻析失踪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的这三年, 裴玄琰就再也没有睡过一个整觉。
  那种如整颗心被骤然挖空, 比毒发时还要难熬的,身与心被架在烈火之上, 日日夜夜,昼夜不息的煎熬着。
  在做了这个梦后,裴玄琰便抛下了一切, 不管不顾的往北边去。
  这三年来, 裴玄琰不知往南边走了多少次,整个潮州都已经被他掘地三尺,可却始终不见闻析的踪影。
  甚至很多时候, 他都出现了幻觉, 只要有人匆匆前来禀报,他便会第一反应以为是有闻析的消息了。
  可一次又一次的,在期待中失望, 又在失望中期待。
  没人知道他有多么的痛苦,他无数次的忏悔,无数次的祈求上苍,让他回到闻析出发去潮州前的一晚。
  他会狠狠的敲醒那个抱着侥幸心理的自己,皇位有什么重要的,天下又有什么重要的。
  若是没有了闻析,他要这皇帝之尊有何用?要这身前身后名有什么用?
  裴玄琰无数次的想去死,无数次的坚持不下去。
  可脑子里却一直有个声音,不停地在告诉他,再坚持,再坚持一下,闻析还在等着他。
  只是上苍啊,他该去哪里,找寻他的爱人,他甚至连他是生是死都不知。
  直至,他做了这个稀奇,却带着一种强烈预感的梦,裴玄琰有一个疯狂的念头,他之前的方向都是错的。
  他不应该往南,而是应该往北。
  闻析在北边等着他。
  所以裴玄琰又重新收拾了行囊,又想到西北如今还在打仗,若是战事未平,万一闻析真的在北边,岂非时时都受战争威胁?
  想到这点,裴玄琰又懊悔自己没有早点做这个梦,若是早点梦到闻析在北边,他也不会因为无心处理朝政,而让西戎进犯大壅边境这么久。
  因此,裴玄琰便将罗永怀从潮州调了回来,派去督战西北战事,必须在三个月之内解决边境战乱。
  而裴玄琰虽然梦到闻析可能在北边,却不知到底是在哪个州县,所以他只能一个州县一个州县的去找。
  三年他都找下来了,如今虽然急迫,但只要有那么一丝丝的希望,他就不会放弃。
  直至,裴玄琰收到了罗永怀的飞鸽传书。
  裴玄琰疯了一般的,昼夜不停的赶到了西戎王庭。
  可他到底,到底还是来晚了。
  当看到他心心念念,想到发疯的人,竟然被西戎人吊挂在悬崖边,浑身都是血,那般无声无息的垂着头,一动不动。
  那一刻,裴玄琰双目充血,连呼吸与心脏都在那一瞬停滞,仅剩的那一点点理智,也在这一刻被野火一把给烧尽了。
  裴玄琰一个飞身下马,冲入了火海之中。
  丝毫不顾烈火焚身一般的灼烧感,一刀砍断绳索,双手止不住的颤抖。
  怀中的人,如同一片落叶一般,在落到他的怀中时,轻的甚至比鸿毛还要来得微弱。
  裴玄琰是那样的,想要将人紧紧搂入怀中。
  可是他浑身都是血,让裴玄琰甚至连抱都不敢抱,生怕只稍这么用力一点点,怀中的人便会彻底的碎了。
  裴玄琰从未如此的害怕过,他找了闻析三年,虽然每时每刻都饱受折磨,但至少念头上,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希望在。
  可如果,此刻在他怀中的人,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没有了呼吸,他一定会彻底的疯了,立即便随着他一道去了。
  以至于,裴玄琰在伸出一只手,慢慢的伸向闻析的鼻下时,手已经抖得不行。
  裴玄琰屏着呼吸,虽然闻析的气息那样的微弱,微弱到像是羽毛轻轻一晃而过。
  但他还活着,还活着,他的闻析还活着!
  裴玄琰一刻也不敢停歇,将闻析严严实实的裹在狐裘之内,抱着人迅速折返。
  “叫大夫!将凉州城的所有大夫,都给朕带过来!立刻!快!”
  裴玄琰一边抱着人往屋内去,一边大喊。
  “炉子,抬炉子,屋子里怎么这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