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而耶律骁更不知道的是,闻析一开始的确是不懂西戎语。
  但是这三年来,闻析无时无刻不想着找机会逃出去。
  所以他便偷偷的,让一个雅奴教他西戎语。
  因为闻析对雅奴都很好,所谓真心换真心,这事只有他们二人知。
  而闻析一向聪明,一点即通,已经掌握了大部分的西戎语。
  因此方才虽然耶律骁是以西戎语与人沟通,但闻析却听得一清二楚。
  敌袭、前线、杀回去等字眼,明显不是先前耶律骁哄他的,说是带着勇士们出去操练,而是有战争。
  再结合耶律骁每回出去,都至少要大半个月。
  而且若是西戎内部的战争,西戎的草原一马平川,哪怕是从相隔两端最远的地方打,来回十天也便是绰绰有余了。
  可耶律骁来回却需要这么长的时间,只能说明,战争很有可能不在西戎。
  而且耶律骁一直瞒着他,先前有次他病危,耶律骁回来的匆忙,甚至都来不及换一身衣衫。
  以至于等闻析醒来后,便闻到了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
  当时耶律骁以杀了一头羊为由,将闻析给糊弄过去了。
  可如今想来,那压根儿就不是羊血,而是人血!
  那么耶律骁这么瞒着他,生怕他会知晓,打仗的对象便极有可能是——大雍。
  闻析捏紧了手心。
  耶律骁为何要这么做?
  他将他带回西戎,强行将他留在身边,这还不够,为何还要对大雍下手?
  耶律骁好歹也曾在他的身边大半年,难道还不知道,他从来心系天下,心系万民。
  而战争最受苦的,便是无辜遭殃的百姓们。
  可若是耶律骁真的背着他,对大雍发动了战争,简直是——不可原谅!
  闻析单手撑着坐起,捂着胸口虚弱咳嗽:“来人,我不舒服,请叶先生。”
  在这个陌生的国度,唯一能让闻析信任的,便只有那位被耶律骁强行抓来的游医。
  很快,游医便提着药香入帐。
  还没把脉,游医便已经碎碎念了起来:“是不是又不肯吃药?这药虽是苦,但良药苦口,否则你这一身的病骨,在这野蛮之地,如何能熬得住。”
  闻析十分顺从的,伸出一只手,让游医号脉,同时抬了下手,示意其他人都退下。
  如今在西戎,没人比游医更了解闻析的身子,每次为闻析号脉,游医的额头上的皱纹都得要加深一度。
  闻析观察一圈后,压低声音问:“叶先生,西戎可是对大雍发兵?”
  游医把脉的动作一顿,但语气却是如常道:“你眼下最要紧的,便是放宽心,好生的休养,不然便算是华佗在世,也无法为你延寿几年。”
  “所以我猜的是对的,耶律骁当真对大雍发兵了?他怎能如此做,他将我困在王庭,还对我的故土发难,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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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闻析:为什么我遇到的都是疯子。
  作者君:因为这是一篇古早狗血文。
  第97章
  游医知道闻析是个极聪明的人, 既然这事儿被他给察觉到,并且他都已经直接当着他的面问了,必然心中已经断定这不是猜测, 而是真的。
  只能叹了口气道:“这事也怪我, 你的病情总是反反复复, 不见什么起色,耶律骁便整日的缠着我,询问该要如何才能治好你。”
  “我又不是神医,而且你这一身病骨,便算是神仙来了,也只能一点点的调理, 哪儿能一蹴而就, 所以我便随口一说。”
  “说你郁郁寡欢, 郁结于心, 长此以往,非但不利于养病, 反而身子还会越来越差,而且西戎地处西北,严寒难忍, 更不利于你的腿疾。”
  最后, 游医总结说:“最好是能让他回到他的故土,我见他每日都望着南方,心中一直有所牵挂, 又如何能安心养病。”
  而南方, 自然便是大壅,一直往南,便是大壅的都城。
  那里有闻析的家人、朋友。
  而在西戎, 这片寒冷又陌生的土地,闻析住不惯更是不愿意留,即便是能请到神医,也没法治好日日郁结的病人。
  只是游医如何也没想到,耶律骁听进去的是后半段话。
  并且还曲解了意思,为了让闻析养好身子,耶律骁是打算带闻析去大壅。
  但不是放他回大壅,而是要带兵打过去,占领大壅的所有土地,改朝换代,让大壅成为西戎的天下。
  “这仗打了多久了?”
  游医支支吾吾,不太敢说实话,怕会刺激到闻析脆弱如纸的身子。
  见游医不回答,闻析掀起棉被便要下床。
  吓得游医赶忙按住他,“你做什么,腿是真不想要了?”
  “你不愿告诉我,我便自己去看,自己去查,若是一直被困在这里,我还不如就这么去死,活着又有何意义。”
  游医只能如实相告:“你这性子,也不知是随了谁,好好好,我告诉你,这仗已经打了两年多,快三年了。”
  竟然打了这么久,而他却像个傻子一般,被蒙在鼓里!
  不,或许更准确的说,他早便该有所察觉。
  因为这三年来,耶律骁经常在外,回来的时候总是会带各种各样来自于大壅所产的玩意。
  而他每每一次回来,带回来的每一样物件,都代表着一场战争的结束,而每一次出去,又代表了一场新的战争的开始。
  想到这里,闻析一时急火攻心,捂着心口剧烈咳嗽了起来。
  游医赶忙扶住他,一面拍着他后背给他顺气,一面宽劝:“你瞧你,别着急,慢慢调整呼吸,不是我非要瞒着你,而是你这身子实在受不得冷,受不得热,更受不得刺激。”
  闻析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臂,勉强抑制住喉间的咳嗽。
  “叶先生,请你帮我一个忙。”
  游医自觉不是什么好事儿,但还是道:“你先冷静下来,别太激动,调整好呼吸,再说是什么事儿。”
  “你有什么法子,可以让我忽然病重,并且要必须用到某一种来自于大壅的药,才可治好,我觉得用毒最为有效,你觉得呢?”
  游医就知道闻析的嘴里说不出什么好事儿来。
  他简直是要被闻析的这番话给气着了,“你如今就已经是病重到下不了床,还要对你用毒,你这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吗?”
  闻析微微垂下眼睑,浓密的睫毛如同两把小扇子,在被游医训斥时,看似乖巧的轻颤,实则却透着来自于主人骨子里的固执。
  “我并非是胡来,因为我,才有了这场战争,且还持续了近三年之久,这三年来,不知多少无辜百姓受战火牵连。”
  “这都是我之过,我该去阻止,何况若是为救我一人,而让千万人流离失所,朝不保夕,我又岂有脸活于这世间?”
  说着,闻析紧紧抓住游医的手,满眼恳求,“叶先生,求你,帮帮我,你也是大壅人,医者仁心,你也必然与我一样,不愿看到战火纷飞,骨肉分离。”
  “若是以我一人之命,能换来两国的太平,我也死得其所,何况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我并不想死,我可以撑住的,叶先生,帮帮我吧。”
  游医连连叹息:“你这人实在是……既然你不顾惜你自己,即便我不帮你,你自己想方设法,也要去阻止这场仗对吧?”
  闻析抱歉的笑了下,“为难叶先生了。”
  “我倒也不为难,只是你……你已经活得很辛苦了。”
  夜夜疼到睡不着觉,吃药吃到完全没有任何胃口,为了活下去只能强迫自己味同嚼蜡的吃东西。
  单拆出来任何一样放在旁人的身上,怕是都会在日夜折磨之下,完全没了活下去的勇气。
  也便是闻析,还在这里苦苦支撑。
  闻析勉力笑了笑,“世人活在这个世上,都不容易。”
  “叶先生,有地图吗?”
  游医从药箱内拿出了张藏好的地图。
  闻析对着地图分析,“大壅主要军力驻扎在望门关,只有见到三军统帅,才能有希望将我的书信送到宫中。”
  他侧身在床榻边上翻找,将那块他一直小心藏着的玉牌找了出来。
  又让游医研磨,他手写一封书信。
  只是他到底身子太弱,写一会儿要停一会儿,不然便眼花缭乱,连笔都握不太住。
  写完后,将书信与玉牌,一并交给游医。
  “若能顺利到军营,你便拿着这块玉牌,求见三军统帅,再将这封书信交给他,要他务必八百里加急,将这封书信送到陛下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