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方才就应该将话说得再重一些,将他给直接赶走。
  裴玄琰这人,实在是难以掌控,一发癫起来,就完全不管不顾。
  闻析只能一面懊恼的瞪他,同时一鼓作气,将脚心往那张看着就讨厌的俊脸上狠狠一踹。
  烦死了!
  能不能安稳点儿!
  但为了不让邱英发现,闻析只能忍着骂娘的冲动,不再去注意邱英背上有多少伤,而是一股脑,快速涂好了金疮药。
  邱英甚至都没有回味过来,闻析就已经收好了金疮药,起了身。
  “好了,将衣衫穿回去吧。”
  邱英也不知自己在遗憾什么,又在回味什么,总之在穿回上衣时,他的速度慢吞吞的,远不如脱衣来得快。
  幸而接下爱办事时,裴玄琰倒是没再发癫跳出来。
  从贾义入手,根据其交代的名单,闻析与邱英联手,闻析带着西厂,而邱英则是领着禁军。
  抓人、审讯、招供,再到定罪抄家,一套流程可谓是行云流水。
  不过短短一月的功夫,因着盐铁贪污一案,牵连的官员之多,范围之广。
  尤其是,户部不仅卢氏一党有人,便是连一向自诩清廉,作为清流党领袖的范阁老,也有人在其中被抓。
  一时之间,朝中上下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党羽中的得力官员接连落马,范阁老与卢敦阳这段日子以来,可谓是自顾不暇,焦头烂额。
  甚至为了保住党羽的有生力量,在这些得力官员被处置时,他们也不敢出手相救,只能自断一臂,以求自保,以免将他们也给一并拉下了水。
  而在这场盐铁案的风波中,唯有帝党与新党最为高兴。
  毕竟他们都是跟着裴玄琰的新生实力,在朝中的根基尚浅。
  他们能在朝中与清流派和旧党掰手腕,靠的都是新帝的支持。
  如今只要是有脑子的,都能看得出来,新帝这是借着盐铁案,对清流派和旧党下手整顿了。
  而清流派和旧党受到打压,帝党与新党便能借此水涨船高。
  尤其是薛翰文等人,在内阁中说话的分量也重了不少。
  如此一来,当裴玄琰在朝堂上,宣布上至京师,下至各州县,推行考成法时,便尤为的水到渠成。
  少了旧党和清流派的阻力,考成法不仅在京师,在各州县的推行很快就走上了正规。
  不仅借此揪出了不少贪官污吏,或者这官员不贪,但是也懒政不作为,都是一个也跑不了。
  而考成法不仅清扫贪官污吏,更能够提拔真正在地方上有实干的官员。
  虽说有不少怨声,但这些都是针对于那些没有才干,想要借着关系走捷径的。
  但也有多数,尤其是真正有才干的官员,极为用力考成法。
  在考成法的深入推行之下,在临近年关时,上至朝堂,下至地方,可谓是洗涤一清,官场清明了不少,百姓更是对此赞许不已。
  而在朝堂整肃一切向好时,西北也传来了捷报。
  由轻车都尉曾邺所统领的西北军,在至关重要的峡谷战役中,大败西戎军,曾邺更是亲手斩下了西戎主帅的头颅。
  西戎大军群龙无首,犹如一盘散沙,被西北军一举歼灭。
  没多久,西戎便递了投降书,更让西戎五皇子,以质子之身,挟投降书赴京。
  *
  捷报传回京师,难得有了空的闻析,正在交泰殿为小太子温习功课。
  这几日,因为大军得胜班师回朝,裴玄琰在前朝十分繁忙,闻析便趁着这个功夫,来看小太子。
  不过闻析虽然都是私下偷偷去的交泰殿,但实则他也清楚,对于这点,裴玄琰是知道的。
  只是他知道,却对此并没有做什么,也没有像那晚一般发癫。
  至少这段时间以来,闻析觉得裴玄琰还算是好相处。
  裴玄琰对此没有做什么,便代表他如今对小太子的态度有所缓和,甚至默认闻析偶尔去教导小太子。
  在闻析看来,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那么接下来,就该进行下一步计划了。
  重新册立裴子逾为皇太子。
  只是这一步,至关重要却也十分难。
  虽说如今裴玄琰对他看似喜爱,但闻析自知,这份喜爱远不及触碰到真正的皇权中心。
  因为,皇太子意味着储君,而储君,便是象征着整个国家未来的希望。
  将来裴玄琰驾崩了,那么唯一且正统继承皇位的,便是皇太子。
  只是别说像裴玄琰这般强势,有雄才大略的帝王,哪怕是个昏君,也是绝不容许,不是自己血脉的人,来挑战自己的皇权。
  自古以来,哪个皇帝不想传承自己的血脉,让自己的血脉继承皇位,传承千秋万载的?
  虽说裴玄琰与小太子的身上,也都流着裴家的血,但到底只是表哥与表弟的关系。
  何况,裴玄琰是在小太子的父皇承光帝兵败被俘后,通过兵变夺得皇位。
  这就跟趁人病,要人命没什么区别。
  哪怕小太子如今再小,还是个不懂什么事的孩子,在这一点上对于裴玄琰的恨意,必然只多不少。
  而对于裴玄琰而言,小太子更是对他屁股底下的皇位,最大的威胁的存在。
  哪怕裴玄琰如今膝下无皇子,可要想让他重新册立小太子为皇太子,就犹如是让他自己,将一把刀悬在他自己的头顶上。
  这一步实在是太难了,闻析至今也没想到突破口。
  至关重要的这一步,究竟该如何迈出才合适。
  闻析心中犯难时,小太子今日念书的注意力也十分不集中。
  “错了。”
  小太子背到一半,闻析打断了他的背书,叹了声道:“殿下今日可是累了?若是一直心不在焉,不仅学习事半功倍,更是在浪费光阴。”
  闻言,小太子低下了头,认错态度十分良好:“对不起闻析,我错了。”
  闻析用手抬起他的小脸,“那么殿下可以告诉我,今日你心不在焉,可是有心事?”
  “是衣食上有短缺,还是下面的宫人又敢私下对你有所苛待?殿下只管与我说实话,如今我已位居少监之位,手底下管了不少宫人,还是有一定说话权力的。”
  至少在惩处宫人上,甚至都不需要经过裴玄琰,闻析便能自己做决断。
  小太子睁着水汪汪的眼,忽然抓住了闻析的衣袖。
  “闻析,你会不要我吗?”
  闻析一愣,有些好笑,但在看到小太子满脸的小心翼翼,更多的还是心疼。
  他将人抱到怀里,耐心的哄:“怎么会,我永远都不会丢下殿下,殿下是听到下面的人,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
  小太子先是摇头,又很快如实的点了点头。
  “闻析你如今,已经是少监,即便当初我父皇还在时,我也没能让闻析你坐上少监的位置。”
  “我那么没用,闻析你跟着新帝,是对的,是正确的,你不该管我的,该让我在冷宫,自生自灭。”
  见小太子颓废的,甚至有点自暴自弃。
  闻析也没生气,只是让他看着他的眼。
  耐心且细致的,解开他的心结:“不论现在的我,得到了什么,又是位于什么位置,殿下于我而言,都是最独一无二的。”
  “殿下还是襁褓中嗷嗷待哺的婴孩时,我便在殿下的身边伺候,我看着殿下从咿呀学语,到蹒跚走路。”
  “我一直都相信,且自始不变的认为,殿下总有一日,会成长为一代明君。”
  小太子却泄气的摇摇头,“可是我如今只是个废太子,而且我的父皇,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说到这里,小太子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砸。
  抽抽泣泣:“闻析你走吧,不要再来了,不要再管我了,我什么都没有了,我、我就是个废物呜呜呜……”
  “殿下。”
  闻析以指腹为他擦拭泪水,但小太子却哭得忘我,完全听不进去,没办法,闻析只能加重语气:“裴子逾。”
  连名带姓的叫小太子的名讳的次数很少,除非小太子是真的惹闻析生气了。
  果然这么一叫名字,小太子就不哭了,只是扁着嘴巴,包着一眼的泪水,可怜兮兮的望着他。
  “是谁告诉你,你的父皇永远也回不来了?”
  小太子低低回道:“我、我听到有宫人私下议论,说西北军大败西戎军,西戎的五皇子带着降书,入京为质。”
  “他、他们还说,原本西戎提出,要放了我父皇一同回京,可被朝廷拒绝了,普天之下,能有何人有权拒绝?只有我那个如今已经是万人之上的表哥裴玄琰。”
  “因为一旦我的父皇回京,他的皇位便名不正言不顺了,他不会让父皇回京,说不定,他还会趁机让西戎杀了我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