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看来只有痛,能让你长记性。”
  闻析没敢动了。
  裴玄琰的确是没怎么伺候过人,他生来便是尊贵的亲王世子,如今更是权倾天下的九五至尊。
  但有了前几次为闻析的颈处上药的经验,裴玄琰现在倒也轻车熟路了起来。
  将药膏以指腹,慢慢在脚心推开。
  闻析觉得又痛又痒,但又不敢动,只能将半张脸埋在枕上,双手无意识的抓住棉被,以转移注意力。
  忽的,听上方的帝王问:“朕待你好吗?”
  总是动不动就吓唬他,也敢说待他好?这厮心里没点逼数吗?
  但嘴上,闻析温顺的回答:“陛下大恩,奴才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裴玄琰忽的逼近两分,那双漆黑如深渊的眸,直直望着他。
  “知道朕待你好,就乖乖待在朕的身边,听朕的话,胆敢再如今日这般,动了别的心思,朕必重重的罚你。”
  说着,裴玄琰捏住他脸颊上的一块软肉掐了两下。
  觉着手感不错,由掐改为了捏。
  闻析知道他说的是今日裴衔月给他擦汗的事。
  只是一件再小不过的事,新帝却反复提起,作为帝王,真是一点肚量也没有吗?
  “奴才从未有过旁的想法,能够在陛下的身边服侍,乃是奴才三生有幸,除了陛下身侧,奴才哪儿都不会去。”
  裴玄琰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气已经消了,明明人就在他的眼前,但是他就是觉得,像是吸食他的血一般,令他内心无法得到满足。
  如同一个无底洞,一定要确定他就在眼前,确定他就在他的掌心之间,确定从他口中得到保证的话。
  那种无法得到满足的烦躁感,才会有所缓解。
  这样近乎于失控的情绪起伏,是不该出现在一个帝王的身上。
  帝王该是要喜怒不行于色。
  而他却因为一个小太监,几次没有控制住情绪。
  甚至今日,还和胞妹起了争执。
  实在是太不该了。
  他不应该,将这么具有危险性的存在,留在身边,不是吗?
  裴玄琰再回神时,寂静的屋内,只听见了平稳而绵长的呼吸。
  视线移到了那张素白的脸上,几缕乌发散漫的垂落,将他隽细的眉眼,如云雾漫漫般遮笼其下。
  显得安静、乖巧而又无害。
  裴玄琰又不得想起,在田间看到,闻析蹲下身,温声细语的和小女童说话。
  斜阳洒落在他的周身,镀上了一层犹如菩萨般仁慈的圣光。
  那份独特的,独一无二的温柔,似是化作了一缕清风,吹到裴玄琰的面前,也悄然无声的吹进他的心头。
  眼中原本泛起的杀意,悄然无声的消失得干干净净。
  原本伸向他颈的手指,最后却只是勾起了他散落在榻上的一缕乌发。
  在指尖绕了一圈,又松开。
  裴玄琰低下头,闻了闻乌发上残留的清香,沉迷一般的,闭上了眼。
  “闻析,敢骗朕,你就死定了。”
  他想,他是帝王,天下都尽在他的掌间,何况是一个小太监。
  即便他曾是旧党,曾服侍过裴子逾。
  可那又如何,现在他是他的。
  没人可以背叛他。
  也没人能,逃脱他的掌心。
  *
  次日闻析睡醒时,屋内极为安静,他活动了下双脚,发现脚心的红肿已经消退了大半,也不像昨日那般疼痛难以行走了。
  要起身时,又发现自己的掌心,还有膝盖的位置,也都涂上了药膏。
  只是一点擦伤,所以经过一晚的恢复,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就是愈合的速度有点慢,但闻析也没在意。
  洗漱一番出门时,正好与许方信碰上。
  “闻小公公起了?今日我们正要去测量田地,闻小公公这几日辛苦了,不如在官署内休整两日吧?”
  闻析表示无碍,收拾了一下,就和许方信一道出门了。
  “公主还在休息吗?”
  原本外出,裴衔月都要跟着一起,说一句凡事亲力亲为也不为过。
  “陛下将平县分为了东西两边,东边由我来管,西边由公主来管,公主一早便出发,去西边测量田地了,不过留下了一半的红杆军,好方便镇压一些不听使唤的富绅。”
  难怪今日一早,没有听见裴衔月叽叽喳喳的动静。
  确定裴玄琰在重新布局了后,天不亮便离开回京了,闻析也算是安了心。
  果然有了前期闻析带人登记在册的田地名单后,官府大张旗鼓的测量田地,尤其是那些并未登记在官册中的土地,直接就将其充公。
  这下,平县的富绅炸锅了。
  先是有人跳出来,说那块田地是属于他家的,只是忘了登记。
  那简单,官府照着田地的面积,结合多年来未交的税收,让对方补齐上百辆的白银后,自可将田地登记到他的名下。
  看到那上面,能吓掉人眼珠子的补缴税钱,富绅人都傻了。
  有人直接就否认说自己记错了,那田地不是他家的,屁滚尿流的就跑了。
  也有人想要回田地,一开始还能咬咬牙出,但随着被圈出的没有登记的田地越来越多,需要补缴的税钱也成倍的增长。
  即便他们再有钱,也一时拿不出那么多的现银,而且若是无法当场补缴,就必须要充公。
  一时之间,平县的乡绅富户们都地震了。
  而官府则是尤为顺利的,将许多先前被兼并的田地,全部都划归回了朝廷。
  并在清算好田地后,又对外贴出了告示。
  准许农户以家中人口为标准,一口人可折算五亩地,若是家里有几十口的,则可以不到市场价一半的租金,租赁五十亩地。
  平县的百姓,多数都是以田地为生,如今有了田地,还是由官田,租金低,每年只需要按照所租地面积,来折算租金。
  并且是以现银的方式,如此一来,百姓们家中便能有多余的存量。
  可以拿去集市卖,也可存在家中,再也不必担心食不果腹,越耕越穷了。
  而百姓们高兴,富绅们一个个日子都不好过了。
  尤其是平县的第一富户吕家。
  吕家公子望着账面上的赤字,恼火不已。
  “爹,咱们在平县这么多年,便是那些官老爷,也得卖咱们面子,这许方信竟敢如此拿我们开涮,简直是欺人太甚。”
  “这口气,我忍不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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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章
  吕家在平县根深蒂固,作威作福这么多年,即便是县令,都得要卖吕家一个面子。
  但这新上任的许方信,非但在上任之后,没有像以往的县令一般,接受富绅们的宴请,反而还推拒了所有的邀约。
  趁其不备,搞了一出清丈土地,将富绅们私下里圈走的田地,全部都被迫吐了出来。
  这造成的损失,可谓是让富绅们肉都痛了,尤其是作为平县第一富户的吕家,更是损失惨重。
  吕老爷也憋着火,但所谓民不与官斗,他也不是在清丈土地的时候,企图利用贿赂的形式,想求许方信高抬贵手。
  可非但没成,反而还险些被许成信以贿赂官员的罪名,给抓起来下大狱。
  吕老爷屁滚尿流的跑了,他活到这把岁数,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一朝天子一朝臣,从前承光帝在位时,地方官府与咱们富绅穿一条裤子,从中捞取的油水,可是比朝廷发的俸禄要高多了。”
  “但如今的这位陛下,自登基以来,一直便在打击贪官污吏,还扶持了不少新官,许方信要在平县推行什么一条鞭法,是奉了皇命,谁敢阻挠?”
  “除非许方信死了,否则这新政是必然要在平县推行下去的!”
  但吕天佑却是冷笑一声:“虽说民不与官斗,但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即便是皇命又如何,这是在平县,不是京师,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一个人,多简单。”
  吕老爷心头一跳,“天佑,你想要做什么?可别乱来,你平时肆意妄为也就罢了,如今官府没咱们的人,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儿,为父可保不住你!”
  “爹您怎么临老了,胆子还变小了呢?何况若是在新政推行之处咱们不先下手为强,一旦新政彻底推行,咱们将来还有好日子过吗?”
  吕天佑露出一个阴测测的笑容,“您放心,便算是要杀人,也不会脏了我自己的手,武行山上的那群土匪,您忘了吗?”
  吕老爷瞬间明白了他的用意,摸着胡须,露出一个欣慰额笑来。
  “还是我儿子有主意,不过切记要当心,若是失败了,也不能牵连到咱们吕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