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托博人认为今年能在富饶的中原过一个好冬,在他们驱赶、劫掠、杀戮了汉人,住在汉人温暖的房屋中,点燃木炭,享受温暖时,汉人的王爷,举着他的铁骨朵,来杀他们了。
  岐阳就在前方,宇文霁收到了一封达耶奇的来信,送信的使者是个身着汉服的汉人。这位汉人使者,甚至还拿着一根不伦不类的节杖——棍子上吊着两根羊尾巴。
  他看见宇文霁的时候,露出片刻的惊骇,但很快对宇文霁行了杂胡的抚胸礼,继而双手向宇文霁奉上大单于的信。
  托博人还没有文字,一般用疾勒文,这封信,却是拗口的汉文。
  翻译:我知道您是姓宇文的汉人王爷,但您的身上也留着胡人的血,您的朝廷对您和您的家族都不友好。我也是胡人,我们托博人从来没有伤害过您或者您的族人、臣民,我们也是可以成为汉人口中的“同袍”兄弟的。
  宇文霁把信一放,本来想对吕墨襟说话的,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对这位汉使道:“你们单于还会汉文?”
  使者立刻回答:“单于心中对中原一直十分向往,非常渴望结识您这样的中原豪杰。但小人看来,您与大单于,却应该都是草原上才能生出来的英雄。”
  使者十分高兴,因为宇文霁用的是托博语,他自然也用托博语回应。
  他的托博语,可是比宇文霁流利多了。
  宇文霁也学了一阵子的托博语了,他还学了鞑科语。宇文霁打疾勒人的时候,吃了用语言蒙混的甜头。只是因为事务繁忙,学习的时间不够,所以现在说起来还是能听出怪异(生存果然是学习的动力)。
  这个人已经学习了很长时间的托博语,甚至……托博人入关前,他就已经精通托博语了。
  有可能他原本为了生计才会托博语的,比如做往来交易的,就如遂州和丕州会说疾勒语的也很多,宇文霁自己也是。但是,他给一个进入中原后搞大屠杀的异族,当带路党。
  宇文霁眯眼:“拖出去,吊在旗杆子上,吊胳膊!”
  使者大惊:“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宇文霁对这句话毫无反应,对宇文霁令行禁止的亲兵已经把人拖下去了。他那根破节杖掉在地上,被人一脚踏断,又被捡走,不知道扔进哪堆篝火当了柴。
  吊胳膊比直接吊死更漫长与痛苦,吊起双手,手臂会慢慢脱臼,人可能会活活痛死,也可能因双臂坏死的坏血而亡。
  吊这位使者的行刑官十分了解自家大王下此命令的用心,所以给使者的吊死,还是加码的——他用牛筋捆扎了使者的两根大拇指,系着大拇指把他吊起来了。
  使者脚刚离地,就开始惨叫,叫声越来越凄惨,却又越来越低弱。
  行刑官在下面道:“他身子骨轻,活该多吃苦头。”
  重的话,手指头能早点拉断,不过,就算断了,届时也不过是换几根手指头来绑罢了。
  至于跟随使者来的其他托博人,宇文霁都给放回去了——只砍了双手的大拇指,这些人看着九成完好,但已是废人了,无法射箭,握不稳兵刃。
  刚把他们赶走,宇文霁遇见了古代来的第一次“骂阵”。
  宇文霁:“在外头骂我?”
  “是。”
  原本众将听说大王竟然挨骂,都有些愤怒,一看宇文霁的脸,怒气都没了。他们第一次意识到,自家大王很年轻,对敌经验……既丰富,却又稀少。
  再看周围,却有不少年轻文武,也是一脸好奇,包括他们的军师在内。
  于是,大家呼啦啦地,都跑去望楼上围观。
  宇文霁:“唉?还喊得挺整齐的。”
  吕墨襟点头,朝外探头。宇文霁下意识护住他,宇文霁总觉得望楼摇晃得厉害,脑子里不断出现望楼塌了的情况,随时准备给墨墨当肉盾。
  几十个大嗓门的托博人,在射程外,骑在马上统一高喊,大概意思就是宇文霁身为平王,竟然毫无君子之德,不知礼义,毫无廉耻,如此对待他们善意派遣的使团,实在是太小人了!
  宇文霁即便将更多心思放在吕墨襟身上,依旧笑得发颤,他抹一把眼泪问如今军中资历最老的郭淖:“骂阵都这样吗?”
  “嗯……”郭淖看着宇文霁,“都如此。”
  其实,按现在的标准,这骂的挺脏的。郭淖就很生气,觉得小大王受到了严重侮辱,可宇文霁在笑啊,笑得胸腔震动,笑出了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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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大趾:[亲亲]墨墨!
  墨墨:[星星眼]
  第94章 (捉虫) 别吵到墨墨!……
  094
  不只郭淖, 其他文武也都很茫然,同觉得对方骂的挺脏,可他们家小平王乐成这样……
  然后, 他们发现吕军师也在笑,只是他没有那么外露,他用大袖子遮着唇, 但双目弯弯, 凤目眸光闪闪,他确实也很开心。
  难道对方骂阵的水平,其实很差劲?
  他们却不明白,宇文霁的欢乐确实是来自于对方差劲的骂阵技术。可吕墨襟的快乐,却来自于宇文霁——景光在意的或不在意的地方, 总是迥然不同。
  宇文霁看着吕墨襟弯弯的眼睛,也对他笑了笑, 将弓从背后摘下来了。旁边郭淖见状, 直接把宇文霁的箭壶从他腰间摘下来, 高高举在头顶。
  其余将领不由扼腕:这老货心思和手脚都动得实在太快了。
  疾勒人显然没有与托博人共享他们的战争经验, 骂阵之人现在的这个距离, 对小平王来说, 可算不上安全。
  甚至, 不止他们不安全。
  骂阵的士卒后边, 还有压阵的大军, 这是防备宇文霁被激怒出阵,或者说,他们就等着宇文霁被激怒出阵,恰好迎敌。原本将领该隐藏于军中的,但他们大概也很好奇宇文霁的反应, 且认为这个距离绝对安全,所以一群托博贵族就策马站在了军队前方。
  ——丕州军新至,兵马疲惫,且刚扎下大营,还没来得及进食。若他们被激之下贸然出击,托博人正好一击灭之。
  宇文霁也想了,要不要干脆召集大军,杀一波。但扭头看了一眼营内,炊烟刚烧起来,便还是将命令咽了下去。士兵吃饭休息,养足精神更重要。
  破空之声响起,声未至,托博军中,一名金盔将领的脑袋被箭穿过,箭又扎进了他后方一名将领的脖颈。
  托博人反应迅速,立刻就要撤回阵中,后方士卒也立刻上前护卫。
  宇文霁高站望楼,指如弹珠,箭如闪电神罚,一击又一击扎进托博人的人群。
  待他们彻底安全下来,已有八名贵族死于箭矢,普通士兵伤亡者超十人。
  不多时,托博大单于达耶奇的桌子上放了十二支箭,只有三支完好,其余大多折断,这些箭上,还带着血肉或脑浆。
  达耶奇阴沉着脸拿起一支完好的箭,箭杆有拇指粗细,长且直,箭头是片状,拿在手中,极有份量。
  且这支箭,极长。
  若非它们已经杀过人,达耶奇会以为它们是萨满的法器——得有多大的弓,又得有多长的手臂,多大的力量,才能从汉人的望楼上,射.出这样的箭?
  他也听说过小平王的传闻,草原上的传说里,他既是天神,又是魔王,疾勒人说他用大脚趾就能蹍死勇士。
  达耶奇本以为这是疾勒人过于无能,才如此夸赞一个汉人王爷,就如他们过去夸赞汉人那样。
  入关之后,达耶奇越发不明白,为什么疾勒人那么乐于说自己也曾经是汉人?甚至乐于内附,只会种草的汉人,明明就和羔羊一样好杀。若非他们躲藏在坚固的城墙后,早就被全部抓出来,做他们托博人的奴隶了。
  达耶奇所认可的,是一部分汉人的狡猾,他们自己称之为权谋。
  “啪!”达耶奇折了手上的箭,即便小平王如他的箭一般,与寻常汉人略有不同又如何?他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宇文霁头一个.射.死的,是达耶奇的长子。达耶奇让他率军压阵,本意是为他送军功,
  扎营的第一个晚上,宇文霁听见了喊杀声,他耳朵动了动,便闭上眼睛,翻身进入了梦乡。
  宇文大趾,芳龄十八,军龄10+年。宇文霁听出来了,呼喊声中没有自家示警的号角,那就代表没事。
  丕州军,虽有多年未曾对外作战,可对内的镇压是最近两年才停的。士卒新旧掺杂,但新兵,也都经历过至少三年的军队训练。
  汉人新兵多数都是家族传承教育出来的,这代表着他们跟宇文霁一样,五六岁就已经开始进行军事训练了。他们的袍泽就和宇文霁的陪读一样,也都是从小一起打闹起来的,信任且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