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孙频说完,宇文霁终于低下了头:“臣、平王宇文霁,接旨。”
  刚想把圣旨递出去的孙频立即将旨抓紧了,可是在其他人的“陛下万岁,平王千岁”的呼声中,宇文霁站了起来,硬生生把圣旨从他手里拿走了。
  “平王世子,陛下还未曾册封。”孙频也是很有胆量了。
  一直阴着脸的宇文霁,对孙频笑了一下。四周围“平王千岁!!!”的呼声,陡然大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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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新任平王——宇文大趾
  第48章 (捉虫) 前往岐阳
  048
  孙频传旨当天, 丕州街头的热谣榜第一,就是“陛下册封咱们世子为平王,且让平王去岐阳接老平王扶棺回乡。”
  这个谣言以光速传遍小半个大景。
  其他势力:宇文厚这么好心?是要拉拢宇文霁?
  宇文厚:孙频废物!
  原本有意在辰丰活动一下的孙频, 宣旨之后,就回府躺平了。他就没见过宇文霁这样无礼的,哪有这样明目张胆宣扬假话的?宗室的脸面都不要了啊。
  孙频也是欲哭无泪, 总归宇文霁已经应下了前往岐阳, 他小命能保住,他也就不愿节外生枝了。
  夜里,宇文霁见到了赵家小皇帝的天使。这位就很好说话了。甚至是过于好说话了,一见面就承诺了宇文霁各种好处,最夸张的是将栖州与淘州, 直接算作宇文霁的封国领土了,嘴皮子的承诺果然不要钱。
  赵家对宇文霁, 只有一个要求——易帜。
  宇文霁当即表示, 一切都好商量, 且邀请他们在丕州长住, 天使“兴高采烈”地接受了, 表示丕州很好, 他乐不思归, 很乐意继续留下来。
  宇文霁回房睡觉, 素合看见他, 立时便哭了起来。待旁人都走了,素合问:“大趾,可不去吗?”
  “娘,不去不行。”
  素合直接哭得瘫在了他的怀里,宇文霁抱着她, 轻轻拍着她的背脊哄着。
  在第二日自己吃过早饭后,宇文霁拜见了崔王妃。
  没想到他进去时,崔王妃还没吃完。桌上摆着水果、肉类、奶疙瘩和面饼,崔王妃就着茶,在啃奶疙瘩。
  她不喜欢吃的……怪不得吃得慢。
  “我知你饭量依旧,这就好。别听什么守丧不可热食,不可食肉之类的。你是武将,又在长身体,不可饿坏了筋骨。”
  “是,母亲。”
  “不过到了岐阳,却也要做做样子,皇帝不守规矩,你在他眼皮底下,却要守一守的。”说完崔王妃却又凄然一笑,“虽说你守规矩也要让他找麻烦的,可是……我也只能这样叮嘱你了。”
  母子俩相对无言,随着使团,他们得到了更多现在岐阳的消息——宇文厚迎娶了王皇后,对,就是已经两朝为后的王皇后,现在是三朝了。
  如今可没有帝王守孝,以月代年的习俗,虽然皇帝守孝这事儿早就崩坏了,可先帝刚下葬,他就将王皇后册封为后了,也实在是……
  而且,是在他赐死发妻,以及与发妻所生的三个儿子及其妻妾子孙之后,册封的。
  他向朝臣表示,下一代的皇帝,必为皇后之子,然后就夜夜宿于王皇后的寝宫了。
  当年的王、赵与谢三家,谢家族灭,赵家出走一半,就剩下王家了。可王家未曾一家独大,独占朝廷,像是天使孙频所在的孙家,就是新进崛起的。
  宇文厚这么做,就是为了安抚王家,也是为了表示对先帝一朝臣子的亲近。王家的配合也算是投桃报李了。
  ——造反的是赵家,王家反而留在了岐阳,拜服宇文厚?
  因为赵、王两家,在先帝末期,就已经开闹了。看先前在朝廷上踊跃的都是赵家子,就能知道王家是处于劣势的。
  前朝后宫彼此影响,后宫里,育有两子的王皇后,也早已失宠。反而是赵家的一对姐妹,颇得先帝的宠爱,姐妹俩也各自育有一子。
  让赵家带走的,就是妹妹的儿子,姐姐的儿子如今也同在灵州。但是这对姐妹,却已殒命于乱军中。
  宇文霁看着在一旁趴趴走的恬奴,问:“母亲,我能抱抱她吗?”
  “抱吧。”
  小小软软的恬奴,被宇文霁抱了一会儿就扑腾起来,哇啊啊地大叫着。宇文霁便放了手,让她重新趴趴走。
  这个世上,尊贵如皇后又如何?地位最至高的女性尚且如此,更不要说其他了。母亲大概是他所知道的,这乱世中活得最好的女性了。
  “母亲,日后也教恬奴习武吧。”
  “嗯,骑射都会教她的。杀不了旁人,至少能跑,能自杀。”自杀不是为了守节,是因为崔王妃很清楚,对她们这种身份的女性来说,在某些情况下,活着比死亡更可怕。背负某些遭遇,依旧顽强活下来的女性,崔王妃是佩服的,可她不行。
  “母亲,丕州要靠您了。”
  “半年内,你要回来。”崔王妃点头,宇文霁前往栖州,留在丕州的崔王妃,便每日都会接到政军两方面的公文,留守于此的宇文将军,每日都会前来请安。图穆部前来侍奉的女子们,来得反而更频繁了。
  崔王妃很明白外部的局势,她对权力的掌控,依旧需要依托于她的丈夫或者儿子,一旦他们发生了不妥,崔王妃就会落下来。至于娘家——崔王妃坚信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王皇后的下场,也是她正确的佐证,王皇后正是信任娘家的“最佳”下场。
  她只能稳住半年,甚至半年都险。
  不等宇文霁回答,崔王妃抓住了他的手,道:“把大王的头带回来就好了,其他的找个地方埋了,做个记号,日后让子孙再去取就好。别做傻事!你回来我们才能活!”
  “嗯!”
  崔王妃抓得越来越紧,指甲盖甚至抠进了宇文霁的皮肉。
  她知道该说的已经说完了,该就此闭口,可她还想说,她想让大趾将大王完完整整带回来,又想让大趾别去,就在家里守着他们的一亩三分地。
  可前者是增加大趾的负担,后者是不可能的。他不去接,丕州众人即便知道朝廷心怀恶意,也要与他背了心的,朝廷若弄个人将大王的棺椁送回,又封此人为刺史,那可真说不好如今尚且对大趾亲亲热热的将军们,会是怎么个态度。
  大趾再勇猛,他也是人,人力有穷尽。而一旦有人取了丕州,平王一脉都活不了。背主之人自然要赶紧杀了前主人,新来者也彻底剔除前主的痕迹。
  “大趾!大趾!”崔王妃哭了出来,她拽着宇文霁,额头抵在宇文霁的手背上,“你要好好的呀,一定要好好的呀。你要记得,大王离开就是为了让你好好的!你一定要记得!若你超过半年未曾回来,除非是素合或寒雅去给你送信,其他人的消息你都不要信,赶快跑!跑得越远越好!”
  那时,丕州一定已经落入旁人之手。
  “母亲……母亲,我会的,一定会的。”
  临走前,宇文霁单独见了木茄。木茄本以为宇文霁是为了向他详细询问岐阳的情况的,谁知道,宇文霁问他:“季敛,我可到何处去寻你的家人?”
  “!”木茄大惊,瞬间跪倒匍匐在地,哀泣道,“主公!主公!”
  宇文霁是可以不问的,虽然距赵匕回岐阳不过一年的事件,但木茄并不看好家人的生死。宇文霁问了,若回来时依旧杳无消息,反有可能让木茄心生恨意。
  可他问了,这彻彻底底是出于对木茄的善意……木茄也彻底归心。
  和熊爹带着十几个仆人,两辆马车的寒酸不同。宇文霁点齐了八百悍卒,皆一人三马,另有二十多辆马车,除粮草辎重外,尚且配有各类仆人匠人,实际队伍人数有一千两百多人。
  使者的队伍可怜兮兮地被夹在浩浩荡荡,一身重孝的丕州兵马中间。
  孙频:“……”
  他日日难眠,双眼青黑,日日落发。
  他一边觉得宇文大趾不过一小子,八百人又如何?再如何威风赫赫,进了岐阳,又能翻出个什么风浪?岐阳的禁军再不济事,如今也超八万人,埋也能把这千把人埋死。
  另一边又满脑子“大事不好”,即便入睡也是岐阳血流遍地的场景,他还在丕州的时候,便常常夜惊,如今在车队里,更是彻底睡不着了。他有一位门客道:“丕州军煞气太重,惊了主公魂魄。”
  孙频深以为然,但这也没法子,
  偏出发第四日,宇文霁进了孙频的马车。
  他如今是一件小皮甲,外罩麻衣,未戴盔,依旧散发,额头上扎着一根白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