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名字在这个时代吧,重要又不重要。不重要到,什么乱七八糟的都能当名字。可重要到,起名这事儿能构建起微妙的联系。而且丕州众将也给他们起了不少名字,用谁的,不用谁的,这都是麻烦,这下好了,他们用宇文霁给起的,既能和宇文霁拉起关系,又不得罪任何人。
  图穆部的安置,到现在为止,看似平静无波,其实已经杀了一百多号了。
  当地人最夸张的一件事,是有人结伙,意图劫掠图穆部为奴。宇文霁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敢这么干?还特意找人去问,万一是有坏人传了假消息呢?
  结果囚犯回答得很简单直接:“他们是外来人,不会有人管。我们是本地人,至多打一顿。”
  都被抓了,竟然还如此笃定。
  图穆部被杀的,就简单直接多了,就是抢劫、杀人,和侮辱他人(有男有女)。就是野惯了,管不住自己。
  宇文霁的一视同仁,让局势快速安定。就是方家家主方玲有点讨厌,几次私下里找到宇文霁,对着他嘀咕“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宇文霁寻思着老师方品没这么蠢啊?私下里透了一点情况,有幸见到颇有城府的老师变了脸。
  后来方玲就再没说过类似的话,但崔棘私下里偷偷暗示他,方家发生了内斗。
  宇文霁就叹气,丕州这小破州已经乱子颇多了,岐阳那得乱成什么样?
  把自己从回忆里拉出来,宇文霁将注意力放在起名字的这件事上。
  “穆拓(tuo),拓者,托举也。穆迩,迩,近也。穆幺儿,小儿子。”
  这下三个人都笑了,拿起了各自的纸条,这代表着他们与宇文霁更加亲近了。
  宇文霁又道:“我母亲想找些同伴打猎玩耍,诸位家中女眷可愿来王府相陪?”
  三人越发大喜:“愿的!愿的!”
  宇文霁在图穆部到达后,多少意识到最初的想法有些天真,因为他不知道图穆部的习俗如何,万一他让人家女眷陪伴母亲,是一种侮辱的表示呢?别刚安抚好,就又打起来了。
  现在他确定没问题,这才提出。疾勒人还是部落式的生活,所以很多部落头领的妻女一样要进行劳作,只有正经大部落或大贵族的女眷才彻底脱产。
  杂胡就有了中层贵族女性去服侍高层贵族女性的风俗,甚至他们会很高兴妻女在大部落怀孕,明知道孩子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也会将其当成亲生子女抚养,族人也无异议,这样的孩子继承家业也没什么值得惊讶的——他们甚至认为这样的孩子会更强大更聪慧。
  所以宇文霁让他们的妻女来服侍崔王妃,同样是亲近信任的表示。
  他们出,吕墨襟进,一进来就看见宇文霁对着窗户发呆,他笑了笑,道:“景光,我们的人与谢蚕的下人接触过了,谢蚕不是畏惧你杀了他,他是畏惧孙家。”
  “……孙家?栖州孙家?”宇文霁莫名其妙,“我哪认识孙家啊?”
  可在他看来没影的事情,在谢蚕看来,却是真相。他在对赵驹彻底失望后,回去仔细思考了一番,得出了一个和宇文霁合作也无妨的结论。想在赵驹离开后,与宇文霁开诚布公地谈一谈的,暂时居于其下也无妨,毕竟他没有人手,初时只能当个光杆刺史,还需慢慢积攒势力。
  但宇文霁在赵驹离开时,送上了《造纸术》。
  谢蚕一见,大惊。
  他不认为宇文霁能拿出如此神物,这必定是文风极重的世家,经历几代,乃至十几代人的钻研,得到的成果。且他认为宇文霁一脸平静地把它送出去,是因为根本没有认识到此物的价值。
  此物在丕州出现,丕州周边只有孙家有此实力。
  谢蚕重新思量宇文霁之前的作为,竟突有高深莫测之感。怪不得他一个不足十岁的孩子,能有如此作为呢,他背后有真正的高人。
  谢蚕将假想敌从宇文霁变成了孙家,他就不想合作了。因为他和宇文霁是能争一争的,可对孙家,他没有任何的胜算。日后做了栖州刺史也只是纯粹的摆设,随时都能丢掉性命,让孙家人取而代之,反而是现在,他未曾上任时,未曾向宇文霁正式求援,性命得以保全,因为宇文霁还需要他的名头。
  吕墨襟边对宇文霁说明情况,边皱起了眉,目前的局势,他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
  宇文霁的手按在膝盖上,坐得大马金刀——他在努力让展现自己成年人的状态,他听完之后,眨了眨眼,道:“我去谢蚕家里一趟,你传令,让前锋开始准备,明早出发吧。”
  “你有信心说服他?”
  “我不用说服他,我去他家里坐一坐,不管他答不答应,他都答应了。”宇文霁站了起来,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栖州那边的盗匪都开始集结了,他们都知道丕州要打过去了,“说起来这还是你教我的——与其等敌人进攻,不如主动出击,做个迫不得已的样子就好了。”
  吕墨襟:“……”
  其实宇文霁这做法,更准确地说,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天子”都在权臣的手里了,那权臣说的,就是天子说的了。
  吕墨襟看着他家世子的背影,他在快速地成长,曾经吕墨襟以为,他会是个彻底的英雄。但或许,他也会是个枭雄。
  吕墨襟心口有些发热,他看史书时,对英雄是尊敬,对枭雄却是向往,且,枭雄往往比英雄,更容易达到目的。
  “大人,平王世子前来拜访。”
  谢蚕立刻拒绝:“说我病了,这些日子无法见客。”
  “可是大人……平王世子已在大门外了。”
  谢蚕皱眉,以对方的身份,他若依旧不见,实在是无礼:“将其带去茶室,说我恐过了病气。”
  他还是不见,宇文大趾总不能私闯他的寝室吧?
  宇文霁在他的茶室里,枯坐了半个时辰。谢蚕的茶还挺好,宇文霁临走索要了一些,想回去给母亲和墨墨尝尝。
  谢蚕挺大方,给了宇文霁小半斤茶叶,拿到了茶叶,宇文霁各个方面都十分心满意足地走了。
  “大人!不好了!外边贴了告示,说您求助于平王世子,丕州今早已出兵了!”第二日一早,出去买菜的仆人大惊失色地回来了。
  “什么?!”明明身体无恙的谢蚕,此时却眼前一黑,昏厥过去。
  待被仆人救醒,谢蚕满脑子都是——好狠的孙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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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孙家:???
  第45章 (捉虫) 045宇文霁兴……
  045
  宇文霁兴高采烈地准备出征, 曾经他对战争避之唯恐不及,现在他却全身心地渴望它。胜利能带来名望,地盘能带来更多的人口和军队, 实力的增长,能保护熊爹。
  一个月后,岐阳
  熊爹沉着脸在深思, 皇帝已经三日未朝了。皇帝的身体, 确实越来越差了,他不是生病,只是疲惫,即便没有沉迷酒色,也常常难以起身。
  皇帝早已死去的谣言虽然是谣言, 可它随时能变成真的。
  如今三王频繁遣使来岐阳问候皇帝,隔一段日子还会向皇帝赠送礼物。百姓以为是皇帝与弟弟们感情颇深, 其实却是他们要亲眼见到皇帝的生死。
  一旦连续数日无法见到皇帝, 那皇帝至少也是一个濒死。
  三王想知道皇帝身体的状况, 绝不是为了皇帝死了, 他们就老老实实对着新帝喊万岁的。
  岐阳会乱, 比诸王应诏进京勤王更乱。当年诸王是来助皇帝的, 宗室虽然都对世家的行为有所不满, 可多数人还是有所收敛的, 将来的三王却是来争做皇帝的。
  唯一的好消息, 就是没人关注丕州战事了。岐阳诸公都紧张地盯着垂垂老矣的皇帝,就如秃鹫盯着垂死的猎物。
  宇文良摸着下巴:我到底是要在乱局起来的时候行动,还是要现在就开始行动?
  乱局起来了,那当然是危险的,乱兵处处, 就他这点人手,一个火花都蹦不出来便可能就此湮没。
  可现在开始行动,危险也不少。看似如常的市井,实则已经逐渐紧绷,能不能逃出去还是个问题。
  无论选择什么时机,他的机会都只有一次。其实他早已开始悄悄准备了,可就是在犹豫,在等待一个时机。
  就在宇文良犯愁的时候,本已被吩咐了不可打扰的仆人却来“打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