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这种感觉很不好。卜甜抬抬手,试图扯断它。
  “你要我过来干什么?”
  凌荇由站改蹲,以卜甜作为人形盾牌,让警员彻底失去射击目标。
  “和我谈恋爱。”凌荇的视线离不开卜甜的下颌线。太漂亮,太干脆了,就像卜甜的人一样,说什么做什么都那么利落。
  卜甜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儿里,骂凌荇是她的下意识反应:“你在发疯。”
  凌荇听了便弯曲眉眼大笑:“我本来就是个疯子呀。”
  她说得对。卜甜哑然。
  【倒计时:00:39:57】
  房间内外现在形成一个很诡异的局面。
  江闻笛成功解救,江休云带着她想要离开,但是母女二人统统放不下受伤流血的江寄林。江寄林被其他持枪的警员围在中间,维持着倒地的姿势没有站起来。他的手捂住受伤的腹部,眼睛盯着眼前属于卜甜的单薄坚毅的背影不敢眨一下,生怕一错眼的功夫,凌荇枪里的子弹也会飞入卜甜的腹部。
  蹲在窗沿上的凌荇也在看卜甜。
  凌荇的文化水平不高,她描述不出卜甜现在在自己眼里美到一个什么样惊天动地的地步。她只是觉得穿着警服扎着马尾,一板一眼的卜甜比和她打架,抽她巴掌时还要好看。好看的她已经在脑海内脑补出了卜甜在床上时隐忍而克制的眉眼。
  她想把卜甜平整的制服揉乱弄皱,想看卜甜不再板着脸,想看卜甜最原始的一面。
  卜甜在凌荇炙热直白的眼神中错开眼。麦色的手腕上,那条新生的隐形的丝线原来不止一根。它有许许多多根。卜甜后知后觉,原来她是掌线的那个人,她的下一步决定着这房内外的变化。
  如果是这样的话。
  卜甜定了定心神。凌荇的枪至少用了五六次,现在弹匣里估计还有一半子弹。自己身后的同事除了师傅以外都穿了防弹衣。卜甜余光看见自己手边关闭着的厕所的门。
  应该没问题。
  卜甜抬手做了个手势。凌荇没看懂,但是卜甜的同事们看懂了。接下来卜甜握住厕所的门把手在打开的瞬间闪身躲进去,她身后的同事们把江寄林围住,火力的方向非常一致,对准窗口凌荇的位置。
  凌荇回头,她身后是河,倒也不算无处可跳。但是她还是硬生生躲了两颗子弹,第三第四颗子弹分别穿过她的脚腕划过她的腰。凌荇从窗台跳进房内,一翻身躲到床后。她以床做掩护,几枪反击之后弹匣便空了。
  眼见要躲不过去,凌荇大声喊:“等一下!我投降!”
  【倒计时:00:20:12】
  子弹停了,凌荇隔了几秒探头探脑的从床后冒出脑袋来。她的脸上原本就因为逃离法庭破窗的碎玻璃划的像是发了水痘,经过刚才枪林弹雨的洗礼,现在更是满脸鲜血,狰狞如小鬼儿。
  见真的没有人再开枪,凌荇丢了无用的手枪,拖着伤腿从床后走出来。
  重新在卜甜面前站定,她说:“我们重新谈条件。”
  卜甜在这时从厕所里走出来,重新站到房间正中央的位置。她到底是警察,见多了血,不至于被凌荇此刻的样子吓到:“你似乎没有什么谈条件的能力了。”
  “好坏啊,姐姐。”凌荇皱起脸来。可惜她现在的面目没有办法让她这样显得娇嗔可爱,反而让她像一团被擦过鼻血的纸巾,“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凌荇越过卜甜,指向被墙挡住的人:“那个女孩不姓江吧。她应该姓君。”
  卜甜当然知道在‘831灭门惨案中’幸存的女孩子姓什么。只是这姓氏已经太久不被人提起。江闻笛好像生下来就是江家人,是她师傅的妹妹的女儿。以至于卜甜在听见的第一瞬间,下意识转头去找江闻笛。
  可是江闻笛和江休云都被墙阻挡,江寄林也被同事围住,卜甜一个江家人都没能看见。直到她重新看向凌荇时,她后知后觉的肯定:江闻笛以前叫做君闻笛。
  尽管如此,在看出凌荇的意图前,卜甜维持冷脸:“你想说什么?”
  凌荇抱起胳膊:“我知道是谁杀了她父母。”
  “这个我们警方已经知道了。”殷莲正在海纳医院被关着呢。
  凌荇刚想摇头,扭动脖子时才察觉到脖颈也受了伤。她疼的叫了一声:“哎哟!不是!我的意思是,我知道谁指使殷莲去干的这个事儿!”
  “谁?”
  凌荇那张布满血和伤的脸重新扬起一抹得意的笑:“现在我们可以来谈谈新的条件了吧?”
  【倒计时:00:00:00】
  第31章 掌纹
  蝉在夏末时死去,秋风埋葬它们的遗骸,落叶是它们的棺椁,令它们能安稳的在日益干涸的土地里长眠。
  葛妙站在一棵梧桐树边上,秋风将它金黄的叶子从葛妙的头顶摘下,送到她的掌心。梧桐的叶片比葛妙的手掌还大,叶络根根分明,比葛妙的掌纹还要清晰。
  她记得高中有一阵子,班上莫名其妙风靡起研究人的掌纹:生命线、事业线和爱情线,三根细线暗藏人的一生命运。班上研究的最清楚的同学坐在课桌上举着自己的手,告诉大家什么是‘断掌’,生命线要怎么看,婚姻线的断裂意味着什么。课间时大家都凑在那同学的身边,照着他的话对着自己的手心使劲看。
  当时有断掌的同学高高举起自己的手,因为最独一无二,所以很快就得到了大家的羡慕。
  葛妙也跟着看。可是她的手掌纹路和她从小到大的人生相同,都那么普通,那么平凡。她既不是断掌,也没有看出自己会拥有多么厉害的事业和婚姻。
  那个研究掌纹最清楚的同学后来握着葛妙的手,认真看了好几分钟。他说葛妙呀,你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欸。硬要说的话,大概就是你的婚姻可能有点儿坎坷吧。
  坎坷吧。怎么坎坷呢?
  “别看叶子了,走了走了,人家小张还在等着呢。”
  张丽从单元楼道里匆匆走出来,见女儿傻站着看树叶,拍了拍她的肩膀,提醒女儿赶紧去骑电瓶车。
  葛妙把梧桐叶收进风衣口袋,又从口袋里换出电瓶车钥匙。母女二人一路骑车,抵达川菜馆。
  现在正是午饭的时间,川菜馆里人很多,大大小小的桌子挤满了被辣的满头大汗的食客。葛妙推开饭店门,辛辣扑鼻而入,顿时令人失去全部嗅觉。跟着张丽一起在角落的一张四人桌上,葛妙找到了妈妈口中的‘小张’。
  那是前几个月开始就不断出现在张丽口中的‘好男人’:瘦弱的身材,略长的头发干净整齐,戴一副金色细边框的眼镜,笑起来时还有两颗小虎牙,看起来斯文腼腆。
  张丽和小张的妈妈是二十多年的老同事了。夏天时两人说起儿女的话题,突然发现两人的孩子年纪相仿,并且都未婚。于是两位母亲一拍即合,对儿女婚姻大事从夏天聊到秋天,也对各自的儿女从夏天催到秋天,终于在今天成功让两个孩子见上了第一面。
  “不知道你们爱吃什么,我点了一些招牌菜。阿姨,您和葛妙再看看有什么想吃的。”小张把一张塑封好的菜单递过来。张丽接过,但并不看菜单,笑吟吟地对自己的老同事说:“你儿子真的懂事。”
  那位老同事看起来和小张长得有些神似。她话中带笑,看葛妙的眼神已经是满意得不得了:“嗨,我今天出门前就跟他说的,第一次见妈妈的老朋友要大方一点。不过我儿子是这样的,对女孩子还是比较体贴的。”
  葛妙一边听着妈妈之间客套的聊天,一边将视线扫过菜单,在‘主食’一栏停住。
  她看见蛋炒饭。
  殷莲最喜欢吃蛋炒饭。
  原本葛妙是不知道这件事的。毕竟殷莲表现的什么都不喜欢的样子。医院里的饭不管是什么,什么味道,她都作风很好的吃得一干二净。顶多有的时候吃咸了她会多喝几杯水压一压。
  葛妙知道殷莲喜欢吃蛋炒饭,是几个月前凌荇住进医院之后发生的事情。
  是的,凌荇现在也住在海纳医院里。
  夏天时凌荇绑架了江副队长的外甥女,以一些葛妙不清楚的交换条件让自己住进海纳医院养伤。
  葛妙听到过卜警官和江副队长私下偷偷的聊天,说凌荇肯定还有计划,而这计划大概就是带殷莲一起回江州。
  一向弄不明白殷莲和凌荇的葛妙听得晕头晕脑。
  她始终无法把殷莲和‘杀人犯’联系起来,也始终无法把凌荇和‘殷莲的女朋友’联系起来。尤其是在那一天她单方面的质问过殷莲为什么对她关心以后,她和殷莲的关系就日益诡异。
  殷莲每每看见她都似乎有话要说,嘴巴张了又合,直到葛妙从她的病房离开也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葛妙不敢问,也不敢听,每天进入殷莲的病房都像是和巫婆交换了双腿上岸的小美人鱼,脚踩在刀刃上,而殷莲却在代替她失去嗓音。
  因此葛妙在凌荇来海纳医院的第三天向护士长提出自己是否可以不再负责207病房的日常。护士长也大概知道葛妙最近被殷莲盯上,好几次都被影响的情绪极其糟糕的事情。出于对未来工作更好的考虑,护士长几乎是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