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但里里罕见的,没有理会程野的动作。
  而是径直越过程野的手,踏上枕头,舔舔程野的脸。
  郑重地向人类承诺:程野,我会一直保护你的。
  里里的动作很轻,程野的呼吸也不自觉放缓。
  他垂着眼,看着眼前的小狗,脸上散懒的笑意逐渐变得柔和。
  或许是发病了。
  想触碰这只乖顺、勇敢的小狗。
  或许没有理由,只是单纯地想碰碰它。
  程野不想追根究底,辨别每一次行为的动因。
  他抬起手臂,将里里圈在怀里。
  心脏仿佛泡在温泉水里,舒适温暖。
  半掩的眸底淌着笑意,程野很清楚地知道,他对里里已经产生依赖性。
  回想起收养里里那天的情景。
  他将额头抵靠在里里的身体上,很轻地笑了声。
  他收养了无家可归的里里。
  一直以为是里里离不开他。
  然而,事实全然相反。
  里里注意到程野搭在自己后背上的手在轻轻颤抖,程野!
  它被吓到了,以为程野不舒服,着急地想要查看程野的情况。
  听到里里尖锐的叫声,程野以为自己弄疼它了,忙撤开手。
  小狗靠得更近,认真观察完程野的脸后,凑过去嗅嗅。
  除了气味多了一丝丝苦涩,并没有其他问题。
  不要难过。里里也觉得好难过。
  它抬起爪子,摸摸程野的额头。
  程野失笑,在小狗的抚摸下,缓缓闭上眼睛。
  人类的气味并没有因为它的安抚而好转,其中苦涩的气息反而变得更加浓郁。
  里里还在想办法,突然听到程野的声音。
  你知道我什么会讨厌他吗?
  他?
  里里歪着脑袋,思考了起来。
  但程野显然不是在向它提问。
  没有等里里回答,程野兀自继续道:在我很小的时候。
  他下意识说出一个模糊的时间点,但说完之后,发现自己其实记得很清楚。
  自嘲轻笑一声,他改口:五岁那年,7月25日。
  父母分居后,程野一直是跟着父亲生活的。
  那一天,程野和程德清的情人吵架,被生气的程德清送去爷爷家。
  但偏偏那日,爷爷有事外出,家里的保姆也早早下班,大门紧闭。
  程德清并没有因为没人在家,就领着程野回去。
  而是将程野留在了门外。
  离开时,敷衍告诉程野,会打电话让爷爷回家的。
  程野从下午等到天黑,也没等到爷爷。
  周围静悄悄的,他坐在家门前的台阶上,听见轻微的风声。
  他看着身后的房子越来越暗,看着路灯越来越亮。
  最后,与夜色融为一体。
  再有记忆,他已经躺在医院。
  爷爷大怒一场,不仅骂罪魁祸首程德清,连身处国外的许玉茹也逃不了干系,被勒令立即回国。
  程野记得,一贯温柔的许玉茹险先在病房里和程德清打起来,即便是与当初撕破脸,也没有愤怒到这一地步。
  他冷眼旁观,心底却再掀不起波澜。
  程野病了整整一周。
  出院后,许玉茹想带他一起出国。
  但程野拒绝了,和爷爷待了一个月,又回到程德清的家。
  和他吵架的那个女人已经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
  有前例在先。
  之后被程德清带回来的人再不敢招惹程野。
  他就这样,在那栋热闹的房子里,孤零零长大成人。
  不知道是因为里里今天的行为,还是因为程德清给他打电话。
  让他想起这些往事,生出了倾诉的欲望。
  他知道,里里是听不懂的。
  他并不是想从里里这得到慰藉,只是单纯的憋太久了,想把记了这么年的事说出来。
  说完,程野抬起手,想摸摸里里的耳朵。
  才发现里里一直低着脑袋,一动不动。
  听困了吗?程野失笑。
  懊恼自己竟然无聊到给小狗讲故事。
  他伸手捧住里里的脑袋,想抬起它的脸。
  刹那间,人类似乎听到了微弱的啜泣声。
  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从高空坠下,砸在了程野的手背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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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章 故事
  泪珠滚烫。
  手背仿佛被烙出一道透明的痕迹,刺痛难忍。
  程野表情怔愣,看见里里湿漉漉的眼睛,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里里怎么可能听懂他的话。
  可小狗的悲伤不似作假。
  眼泪不断往外溢,眼周的毛发已经被打湿。
  他猛然回过神,嘴唇更用力地抿合,朝小狗伸出手。
  指腹落在里里的眼角,被湿润的泪水烫得颤抖了下。
  缓了几秒,他才开始替小狗擦眼泪,轻声问:怎么哭了?
  呜呜。
  里里泪汪汪地看着程野,爪子紧紧攥住程野的衣服。
  既难过,又心疼。
  程德清怎么能这么对程野。
  为什么要欺负程野,为什么不要程野。
  它委屈又愤怒地想,为什么自己不是人类,而是一只弱小的狗。
  见小狗没有反应,只是无声哭泣。
  程野叹息一声,嘴角扯出一个笑容,佯装语气轻松,调侃道:怎么哭得这么可怜。
  里里不可能听懂他的话。
  都说小动物很有灵性。
  他猜测,应该是自己的表情太过悲伤,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里里了。
  他戳戳里里的爪子,笑着开口,声音却显得低哑,眼底透出疲倦。
  其实刚才的话都是我编的,都是故事,别哭了。
  怎么可能是故事。里里不信,难过地哭。
  尽管程野是笑着的,但他全身上下都散发着苦涩的气息。
  它呜咽一声,低下脑袋,蹭了蹭程野的指尖,不要难过。
  怎么还把故事当真了。程野又叹了口气,见里里的眼泪流不完似的,坐起身,抽了张纸,将狗抱在腿上。
  一边抚摸里里的后背,一边给它擦眼泪,笨死了。
  里里仰着脑袋,脸蛋仍旧湿漉漉的,眸子如水洗般又黑又亮。
  嘴里发出委屈的哼唧声,水盈盈的眼底只装得进程野一个人。
  它一点都不笨。
  明明笨的是程野。
  哄了好一会儿,小狗终于不再掉眼泪。
  程野将废纸丢到一旁的垃圾篓里,捏捏小狗的耳朵,嘴噘得这么高,怪我说你笨?
  里里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听到程野的话,为自己辩解:没有噘嘴呀。
  程野听着里里的声音恢复如初,挑着眉笑:不是在骂我吧?
  没有的。里里瓮声瓮气否认。
  伸出爪子,挤进程野的掌心里,我最喜欢程野了。
  程野握了握掌心里柔软的爪子,嘴唇抿合,嘴角牵起不太明显的弧度。
  里里慢吞吞伏在程野身侧,脑袋搭在枕头上,维持着这一姿势,一动不动看着程野。
  折腾这一出,小狗也该累了。
  程野垂着眼,安静等待几分钟。
  果不其然,里里支撑不住了,眼皮不断往下掉。
  但小狗仍在挣扎,在眼睛完全闭上时,挤开一条缝隙,困得迷迷瞪瞪,还要继续看程野。
  程野说:睡吧。
  我不困的。里里声音含糊地反驳,努力将眼睛睁大。
  不要睡觉。
  要陪着程野。
  我要睡觉了。程野摸摸里里的脑袋,轻声轻语。
  听见他的话,小狗反应了好一会儿。
  慢吞吞闭上眼睛,嘴里还在轻声哼哼,那你也要闭上眼睛
  里里的声音越来越小。
  取而代之的,是规律的呼吸声。
  程野紧绷的身体终于卸下劲,往后靠在床头,吐出一口浊气。
  他再次拿起手机,发现多了几条未读消息。
  只简单浏览一遍。
  程野就明白程德清急着联系他的原因了。
  证监会效率极高,立案后便立即进行调查。
  目前能够确定的是,程德清与接盘方并无关系,抛售股票,是因为他缺钱。
  在调查结果出来前,程野便猜到了这一结果。
  他笃定,程德清清楚自己的底气来自于程氏,不会与外人联合起来,损害公司的利益。
  程德清应该是被人下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