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他按照拿到盒子时压在盒子下方的纸条说明,将拇指覆盖在这些符号上,盒子发出“咔哒”一声轻响,盖子弹开。
  盒内衬着黑色的天鹅绒,上面静静地躺着一对物件。
  一对看起来由不明材质打磨而成的耳套,表面布满了细密得如同蛛网般的咒语花纹,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五彩斑斓的黑色光晕;还有一个与之配套的、同样材质的面具,面具覆盖了全脸,造型简约却透着邪恶的气息。
  “老板吩咐,必须使用这个。”布加拉提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低沉,“确保万无一失。”
  乔鲁诺微微皱眉,他能感觉到那对道具上散发出的异常能量,那是一种压抑的、似乎直接针对精神、限制生命的力量。
  “这东西……感觉不太好。”他发表自己的看法。
  “我们没有选择。”布加拉提在心里叹了口气,拿起老板发放的指定道具,走向贝拉多娜。
  “得罪了。”他说,然后动作干脆利落地将那双耳套和面具,作用在了贝拉多娜的身上。
  就在冰冷的道具覆盖在身上的瞬间,贝拉多娜感到一股冰冷的、如同水银般沉重而极具腐蚀性的能量沿着她的每一寸神经蔓延开来,即便是痛觉感官微弱的不死族都在为这股能量感到战栗——
  迪亚波罗将魔法力量与某种什么奇怪的能力结合,专门给出了一套限制她行动的工具。
  她还是教会他太多……他也从她这里学到太多……狡猾的迪亚波罗和单纯的托比欧果然不完全是同一个人,托比欧虽然也会做一些事情,可他远远比不上迪亚波罗的毒性,那家伙完全是一条彻头彻尾的毒蛇。色彩艳丽又攻击性强得惊人。
  现在后悔这些没有用,贝拉多娜在收到魔力限制的下一刻,立即在心中默诵了相关的反咒,试图驱散这股外力。
  然而,不起作用。
  面具和耳套彻底断绝了她感知世界、调用力量的可能。
  天黑了。
  到处都很安静。
  被关押的房间到底有没有窗户和光源都不重要了,因为贝拉多娜什么都感知不到。
  而布加拉提小队成员严格遵守着命令,从那以后,再没有人与她说过一句话。
  迪亚波罗甚至和他们说过不需要给贝拉多娜食物和水,因为她绝对不会死。
  一开始,布加拉提是不忍心遵守这条命令的,但乔鲁诺经过长时间的观察后,谨慎地给出一条结论:贝拉多娜不是普通人,或许真的不需要食物和水补充能量。
  他们顺着乔鲁诺的推理将注意力放到贝拉多娜身上,果然发现无论过了多久不曾进食,她看上去也一切如常,好像没有被封印、只是一座雕像一样,冷冷地、不为所动地屹立在原地,只有纳兰迦忍不住戳戳她的时候,贝拉多娜才会稍微动作一下,避开他的骚扰。
  她的皮肤本来就像死人一样苍白……头发倒是像绸缎一样乌黑透亮,并且从未改变枯萎过。
  总之,经过研究,几人都放下心来,贝拉多娜看上去确实有特殊能力,不至于轻易死亡。
  ……
  他们感到轻松,而贝拉多娜这边,却始终没有办法和外界交流,时间感开始变得模糊。
  她只能通过偶尔身体感知到的信息——或许是一阵风吹过,或许是有人抱起她——来模糊地判断时间的流逝。
  好不容易复活了,却过得跟个活死人似的。她感觉自己就像一条被扔进密封、不透光的鱼缸里的鱼。
  不过还好,黑暗与寂静是她熟悉的领域,常人或许会为之疯狂,贝拉多娜却觉得这像是做了一场水浴spa,除了会时不时担心自己和小歌的生命安全以外,一切都好。
  ……不死族还是可能会死的!
  迪亚波罗竟然都能找出封印道具了,看来她下次对上他的时候要小心一点了。
  就这样,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天。
  也许三天,也许五天,也许更久。
  在某一次异常剧烈的震动后,贝拉多娜感觉到耳朵上的封印似乎产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松动,一道和发丝一样细腻的裂缝,出现在了那道复杂古老的咒语上。
  就是现在!
  贝拉多娜凝聚起被禁锢这些天来,在黑暗与寂静中反复打磨的精神力,发动了一个古老的破咒术——
  “咔……”
  一声轻轻的脆响,久违地出现在她被封锁的听觉中却。一只耳朵上的耳套裂纹蔓延开来,咒语力量消散。
  声音……久违的与外界的联系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涌入贝拉多娜的大脑,带来一阵剧烈的眩晕和刺痛。
  她苍白着脸……虽然没有人能注意到……拧着眉头,尝试着破解其他封印,但是没有成功。
  不远处,正有两个男人在进行交谈,她听见了他们的声音。
  他们正在谈论她所熟悉的那个地方——撒丁岛的小渔村。
  他们说到岛上有个青年,在监狱里出生,后来出于某种偏执情感禁锢了母亲。
  在事情败露以后,男人索性将母亲和全村人一起杀死,又放了一场大火烧毁一切痕迹。
  “……情报来源可信度很高。”说话的男人声音有点熟悉,“这个叫贝拉多娜的女人,大约在十七年前,在与老板相关的撒丁岛渔村事件中被确认死亡。凶手正是老板本人。而且,经过我们后续的追查,有一些信息显示,他们关系匪浅,很可能是恋人。”
  ……
  贝拉多娜脸上的面具被扯下。
  视线缓缓聚焦,她发现自己身处一辆行驶的汽车后座。
  摘掉她面具的人是那个她一对上就觉得浑身难受的金发辫子男孩。
  驾驶座上的人是使用拉链的蓝色男人,而副驾驶座上,坐着某个曾有一面之缘的、灰白色眉毛,黑色巩膜红色瞳孔的男人。
  是那个阴差阳错复活了她、又得到她预言的家伙。
  车内一片死寂。
  贝拉多娜注意到这辆车上还有一个金色短发、西装破破烂烂的家伙,剩余的小队成员不知道去了哪里,可能在另一辆车上。
  驾驶位上的蓝色短发男人脸上明晃晃地燃烧着怒火,也不知道在愤怒什么。
  “抱歉,”拥有奇怪生命能力的金发长辫男孩对贝拉多娜道,“之前出于一些理由,我们绑架了你,现在我们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决定停止这个没有意义的行动,并且弥补你,女士。”
  贝拉多娜:“……?”
  司机开口了,他的声音里也蕴藏着怒火:“……难以置信。小姐,容我冒犯,您曾经被自己的恋人亲手杀死是吗?对方就是【热情】的老板?那么这次,他再次找上你,恐怕也是想要对你不利吧?”
  贝拉多娜漠然:“以他的性格来说,我们确实不死不休。”
  她的声音因久未使用而沙哑,却字字清晰:
  “迪亚波罗……他无法容忍任何可能暴露他弱点、挑战他掌控的存在。过去是,现在恐怕更是。这是他最大的缺陷,一生最难以克服的命运试炼。”
  “迪亚波罗?!”副驾驶位的男人出声,这是他第一次,也是汽车里其他成员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听到“老板”的真名,“……看来你们果然渊源匪浅!怎么样,我说了,我的情报可信度很高,你们这下应该愿意和我联手铲除那个无情冷酷的家伙了吧。”
  布加拉提握紧了方向盘。
  里苏特猛地转过头,目光锐利如刀,死死地盯住贝拉多娜:“告诉我!……迪亚波罗,老板,他的真面目到底是什么?!要去哪里找到他?!还有那天你对我说的话,到底又是什么意思?”
  贝拉多娜冷冷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嘲讽的弧度,不再言语。
  里苏特着急起来,她不知道想到什么,又勉为其难大发慈悲地在他的追问下开口了:“真面目?你的问题毫无意义。他善于隐藏,就像他隐藏自己的灵魂一样。至于去哪里找他……你们不正是要带我前去见他吗?”
  布加拉提深吸一口气。
  他终于理清了自己的思绪。
  贝拉多娜说得没错,他们正是在前往去见老板的路上,本来他打算将贝拉多娜献给老板,现在,情况不同了。
  “一个会亲手杀死自己恋人、并且极可能再次下手的人,一个将组织带入毒品深渊、践踏生命的暴君……绝不能原谅。”布加拉提缓缓地低声开口,“女士,我代表我所率领的所有人向您道歉,为我们先前没有搞清楚状况就协助那个家伙绑架了你……从现在开始,我将为您、为正义而战。”
  “什么意思?”一直在旁边安安静静的另一个金发少年警觉起来,表示,“你要背叛老板,与【热情】为敌吗,布加拉提?”
  布加拉提道:“我也不想走到这一步……如果可以,我想知道老板到底是怎么想的,如果事情真的像我所了解的那样,老板并不值得倚仗和拥护,那么是的,你说得完全正确,我将要与他为敌!用这条性命起誓,我将与他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