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殷殊站在病床前,居高临下地望着被白布遮盖的身影,突然抬起胳膊,掀开了白布的一角。
  一天前还抱着他温柔诉说爱意的人,此刻无知无觉的躺在这里,面容安静祥和,嘴角还挂着笑,若不是面上毫无血色,看起来和睡着了没什么区别。
  像是对自己死亡的命运接受良好,对世间毫无留恋。
  男人还在不断地诉说着歉意,殷殊突然嗤笑一声:对不起?
  他弯腰,手指轻轻摩挲着丈夫冰冷的脸颊,你又有什么错呢?腿长在他身上,又不是你逼他救你。
  更何况,他说不定还得感谢你。
  男人神情呆滞,什什么意思?
  感谢你成全他的英雄主义。
  男人脸上眼泪鼻涕都糊在一起,他呆愣地抬头,与这位自称是死者的爱人,却自进了病房后连眼圈都没有红一下的家属对视。
  在那双漆黑的瞳孔里,他没有看见失去丈夫的悲痛,只看见了无边的,燃烧着的怒火,与莫名让人后背发凉的阴冷。
  整理好情绪,正好推门进来的许又傻眼了:师师母?
  殷殊没有理会受到冲击的两人,他一把掀开白布。
  为了今晚的约会,温砚特意穿了与殷殊同款的白色西装,此刻西装上血迹干涸,只留下大片的红褐色,露出来的手脚皆是呈现出无血色的冰冷的惨白,看起来触目惊心。
  殷殊上下打量了两眼,又在他身上摸了摸,没看出来温砚是哪里受伤。
  许又立刻解释:我怕吓到师母,调动了d1167怪谈,修复了下老大的身体。
  殷殊点头,虽然调动的只是d系列怪谈,但也难免要付出一些血肉代价。
  这个小徒弟,还有点用。
  殷殊弯腰将床上的人抱了起来,他垂眸耐心调整丈夫的头部,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
  惨白的灯光下,一身白色西装,精致的像个小王子的青年毫不费力的抱着身形比自己高大一圈的男人,缓步向外走去,好像只是抱着不小心在外面睡着的丈夫回家一样。
  许又连忙开口:师母,你这是?
  殷殊:我带他回家。
  许又:我叫了灵车,可以让他们上来
  不用,殷殊打断他,我来就好。
  许又感觉有些怪异,但他这位师母,一向是有些异于常人的,应该问题不大吧?
  看着还算平静啊,都没有哭。
  完全不像之前闲聊时,师父提到的,会要死要活殉情的样子。
  男人终于回过神来,对着殷殊的背影大声道:我叫谢一然,是b市谢家的人,你有事就找我,我一定帮你!
  殷殊没有回头,也没回应。
  别看他现在看起来这么冷静,他其实很想很想很想杀了那个人。
  温砚用命换来的人。
  平静的奔赴死亡,在他这里,与抛弃无异。
  温砚就是为了这么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抛弃了他。
  还说什么会永远爱他,这永远可真是短暂,这爱也可笑极了。
  也许当初不该相信他的。
  车辆在黑夜中穿梭,窗外霓虹闪烁,不远处的广场上似乎在举行什么活动,烟花在空中炸开,车内一瞬间亮了起来,伴着人群的欢呼,司机在后视镜中看到惊悚的一幕。
  容貌姝丽诡艳的青年低头,张开嘴,狠狠地在已经死去的男人惨白的唇上咬了一口。
  殷殊漆黑的眼珠盛满了疯狂、尖锐的恨意,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厉鬼。
  骗子!骗子!大骗子!
  *
  小先生,到了,司机打开车门,微微弯腰,望向车内,需要我帮您吗?
  宽敞的商务车内,青年像抱一个等身洋娃娃一样,将男人的尸体抱在怀里,轻轻抚摸着男人惨白的脸颊。
  他垂着眸子,轻飘飘出声,不用。
  顿了下,又道:我上去帮阿砚洗个澡,换身衣服,你在这里等我。
  司机一头雾水,昏暗的灯光下,他猝不及防与青年漆黑的眼睛对视,心中一突,下意识移开目光。
  好的,他慢半拍回应,向后撤了两步,方便青年出来。
  目送青年打横抱着比自己大一圈的男人尸体走进别墅,炎热的八月份,司机站在路灯下,狠狠地打了个寒颤。
  殷殊将温砚放进盛满冷水的浴缸里,一点点解开沾染了大片血迹的衬衣扣子,露出冰冷惨白,没有一丝起伏胸腔。
  他半跪在在尸体上方,抱着轮廓熟悉,手感却陌生极了的上半身,为其褪下衬衣。
  尸体的头部没有支撑,软绵绵的伏在让的肩膀上,像是往日里,温砚笑语吟吟抱着他撒娇的样子。
  殷殊如往常一般,捧着他脸颊,轻轻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
  温先生,答应我的约会,不可以爽约。
  死了也不行。
  他垂着眼眸,严谨、认真地帮难得偷懒的丈夫洗好澡,再温柔细致的擦干,穿好衣服,带着他一起坐在车子里,赶往昨日未能完成的约会。
  丈夫一个月前就答应的,他们结婚三周年纪念日的约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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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看文案虽然剧情变态,感情很深的样子,其实感情也扭曲变态,极深的爱里夹杂着扭曲的恨,非常不适合纯爱党。
  第2章 第一日
  凌晨三点,早已陷入沉寂的望江阁重新变得灯火通明。
  西装革履的负责人面带微笑站在大厅门口,身后是分立两侧,排列整齐站立的服务员,一眼望去,极其震撼,务必让即将到来的大客户感受到他们的热情。
  低调又不失华贵的黑色卡宴直接停在门口,司机率先下车,恭敬打开车门。
  暖黄的灯光下,一只纤尘不染,精致雅贵的白色手工皮鞋率先映入眼帘,随后是米白色的高定西装,容貌精致的青年探出身子,从车内下来。
  负责人快步上前,挂着黑眼圈的脸上笑容真诚,他微微弯腰:殷先生,餐厅已经按照您的要求重新布置好了。
  殷殊点头,重新弯腰探进车内,将与自己穿着同款白色西装的男人打横抱出来。
  在负责人疑惑的目光中,殷殊调整了下姿势,让怀中人无力后仰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
  他轻笑了下,语气平静又随意地解释:他出差太累,睡着了。
  暖黄的灯光下,本来就累了一天的负责人眼睛发酸,没有注意到他这位深夜来访的大客户怀中人的不正常。
  只是殷勤点头附和:做生意的就是比较累,殷先生,你们夫夫感情可真好。
  都累成这样了,还要过结婚纪念日。
  殷殊喜欢听这种话,闻言,唇角弯了下,你说的对。
  他语气带着些亲昵的抱怨:他总是为了工作把自己搞的这么累,不过答应了结婚纪念日要一起过的,怎么都不能失约的。
  负责人无脑应和:是是是。
  反正他是不能理解这些有钱人,但是没关系,对方给钱就行了。
  加班两小时,顶一个月工资,这谁不喜欢。
  他手下那些服务员都高兴疯了,对他们来说,这加一次班,能直接顶半年工资呢。
  殷先生,这边请,负责人带着殷殊来到他熟悉的靠窗的位置。
  这里临着江边,如果早些过来,可以从这里望见滔滔不绝的江水,只可惜,现在是凌晨,只能看见一片黑暗。
  殷殊抱着温砚一起坐在单人软座沙发里,服务员捧着菜单过来,殷殊接过菜单,点好餐递给服务员。
  好了,你们可以走了,不要打扰我和阿砚约会。
  负责人弯腰:好的。
  目送负责人带着服务员离开,殷殊坐到对面的位置,烛光随风轻轻摇晃,他眼底倒映着温砚闭着眼睛,微笑的样子,唇角也一点点机械的扬起来。
  约会的时候,不可以带着坏心情,不然就会浪费掉约会的大好时光,阿砚,我都明白的。
  他一只手举起红酒杯,一只手握着温砚冰冷无力的手举起另外一只红酒杯,像往日一样,轻轻碰了一下,猩红如血的红酒在杯中摇晃。
  阿砚,结婚三周年快乐。
  不远处的台子上,乐队演奏着轻缓暧昧的音乐,殷殊仰头,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随后倾身,与爱人接吻。
  他轻轻揉按着温砚冰冷的喉结,将口中红酒一点点渡到温砚空中。
  然而效果不佳,红酒自他冰冷惨白的唇角溢出,一路蜿蜒而下,划过线条精致利落的下颌,滴落在锁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