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一环扣一环,心思歹毒,令人发指。
  一桩纵火案,牵扯出当年的谋杀未遂,欺诈勒索。
  宁久薇在得知萧旭东全部招供后,彻底崩溃,在拘留所里精神恍惚,再无往日半分楚楚可怜的模样。
  她处心积虑谋划的一切,富贵梦,女儿的未来,甚至自以为是的爱情,都在真相面前,化为泡影。
  ……
  周五,上午九点,阳光正好。
  庄留月准时踏入民政局大厅。
  她一身米白色西装套裙,长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妆容精致,表情平静。
  可她微微泛白的手指,还是泄露了一丝紧绷。
  商世靳已经等在那里。
  他独自一人,没有带律师,也没有随从。
  穿着简单的黑色衬衫和西裤,身姿依旧挺拔,只是脸色比起在医院时更加清减了些,眉宇间笼罩着一层疲惫与沉寂。
  他安静地站在窗边的椅子上,一半在光里,一半在影中,听到脚步声,缓缓转过身来。
  四目相对。
  没有预想中的激烈,没有怨怼,甚至没有多余的表情。
  只有了然的平静。
  “你来了。”商世靳率先开口,声音平静。
  “嗯。”
  庄留月应了一声,走到他对面几步远的位置停下,没有坐下,“我以为你今天又会有什么紧急会议,或者又在南极北极。”
  她话里带着嘲讽,但更多的是漠然。
  “不会了。答应你的事,我会做到。”
  商世靳唇角弯了一下,带着苦涩。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脸上,仿佛想从中找到一丝过去的痕迹,但最终只是沉寂。
  “听说,你给庄氏法务部下了指令,全面审查与商氏过去所有合作项目?”
  庄留月抬眸,迎上他的视线,“商业常态,这是董事会评估过的决定,避免再次因为私人纠葛影响到集团利益。商总应该能理解。”
  “理解。”
  商世靳点了点头,目光移开,看向窗外熙攘的车流,“你做得对。”
  “关于庄禧以后的探望,我会严格遵守协议规定。时间,地点,方式,都按你的要求来。如果她不愿意,我也不会强求。”
  他的语气很平静,甚至带着一种刻意保持的距离感,但庄留月捕捉到了他提到庄禧名字时,那一闪而过的痛楚和小心翼翼。
  她想起庄禧刚脱离危险,转入普通病房后不久。
  某天下午,她临时回病房取东西,看到商世靳静静立在庄禧病房外。
  他就那样透过门上的玻璃窗看着里面的人,没有推门进去,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那样看着,久久未动。
  直到护士经过,他才像是惊觉,转身离开,背影寥落。
  “协议里写得很清楚。探视权是你的法律权利,我无权剥夺。但我作为她的监护人,有责任确保每一次探视都在健康安全的环境下进行。具体的,我的律师会联系你的助理。”
  “好。”
  商世靳没有任何异议,仿佛她提出任何条件,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接下来是例行公事的流程。
  提交材料,签字,工作人员程式化地询问和确认。
  “是否自愿?”
  “财产分割是否清楚?”
  “子女抚养是否达成协议?”
  两人配合默契,没有争吵,没有犹豫,甚至连眼神交流都很少。
  最后两人在纸上签字确认。
  很快,两本离婚证就被推到他们面前。
  庄留月看着那本离婚证,心中一片茫然。
  没有想象中解脱的狂喜,也没有预想中撕心裂肺的悲痛,只剩虚无。
  就好像长途跋涉后终于抵达终点,却发现终点只是一片荒原。
  她伸手拿过,看了一眼。
  很轻,比想象中轻得多。
  这么多年,争吵,冷战,分离,诉讼,心碎,绝望……
  支撑着她一次次挺过来的,就是为了拿到这本东西。
  可如今,它真真切切地握在手里了,庄留月却恍惚觉得,它和当年商世靳用来骗她的那本假证,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
  心里应该开心的,不是吗?
  她自由了。
  法律上,她与商世靳再无瓜葛。
  可为什么,还是流了泪。
  一滴泪掉落,轻轻砸在证件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她不是哭他,不是哭这段终于消亡的婚姻,是哭自己。
  哭那个曾经满怀憧憬,带着全部真心嫁入商家的自己,还有那段被错付的深情,和在这段关系里永远消失的一部分自己。
  她的人生,在这一刻,拐弯了。
  庄留月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随手丢进包里,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半分留恋。
  商世靳的动作比她慢了一拍。
  他的手在离婚证上停留了好几秒,轻轻摩挲着,目光深不见底。
  最终,他也拿起了属于他的那一本,却没有收起,只是握在手中。
  庄留月率先起身,没有再看对面的人。
  她拎起包,转身朝外走去,高跟鞋清脆又决绝。
  阳光从大厅门口涌进来,有些刺眼。
  庄留月微微眯了下眼。
  “阿月。”
  第285章 商月线:只是当时已惘然
  庄留月的脚步顿住了。
  但只有半秒,或许更短。
  那个称呼,已经有多少年,没有人这样叫过她了?
  久得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曾经,这是只属于最亲密的人之间的昵称,承载过多少耳鬓厮磨的温情。
  但她没有回头。
  她只是那样停顿了一瞬,然后,仿佛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发生,继续迈开步伐,挺直脊背,走进了门外灿烂的阳光里,背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视线尽头。
  商世靳依旧站在原地,手里握着那本离婚证,目光追随着早已空无一人的门口。
  阳光将他孤长的影子投在地上,周遭是办理结婚登记,成双成对的情侣们。
  许久,他才缓缓收回目光,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证件,然后放入西装内袋,贴近心脏的位置。
  ……
  黑色迈巴赫安静地停在民政局路对面的树荫下。
  车内,气氛压抑。
  司机透过后视镜,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后排沉默的男人。
  商世靳靠着椅背,闭着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周身弥漫的沉郁,让司机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
  就在刚才,他们亲眼看着庄留月走出民政局,走向停在另一侧的灰色库里南。
  驾驶座上的秦禹洲下车,为她拉开了车门。
  她微微颔首,坐了进去。
  车子很快汇入车流,消失不见。
  整个过程,利落,自然,没有回头。
  司机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低声开口,语气带着不解和一丝为自家老板的不平。
  “商总,您为什么不告诉庄小姐,您其实在医院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恢复全部记忆了?您都认出了那个萧旭东就是当年在珍珠号上袭击您的人,所以才那么快把他揪出来,如果您告诉她,或许……”
  “告诉她什么?”
  商世靳打断了司机的话,他依旧闭着眼。
  “告诉她,我想起了当年根本不是宁久薇救的我,还是告诉她,我想起了这些年,因为失忆和所谓的恩情,我是如何一次次被利用,如何冷落她,伤害她,甚至差点间接害死我们的女儿?”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皮下,眼珠颤动。
  “告诉她这些,然后呢?”
  他自问自答,自嘲,“祈求她的原谅?告诉她我现在清醒了,知道错了,求她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缓缓睁开眼睛,望向库里南消失的方向,眼神寂寥。
  “从我在医院醒来,看到她走进病房的那一眼开始,我就知道了。”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认命般的苍凉,“我们之间,早就没有原谅或机会了。从她能那么冷静地站在我面前,就说明,她心里那场关于我的战争,已经结束了。”
  “我答应离婚,签字,配合一切,不是因为我认命,而是因为,这是眼下我能为她做的,唯一一件还算正确的事情。”
  “至少这样,我还能在法律上,保留庄禧父亲这个名分。我和她之间,因为孩子,还能有那么一丝受她控制的牵连。这已经……是我能抓住的,最后一点东西了。”
  他停顿了很久,久到司机以为他不会再开口。
  然后,听到他低低苦笑了一声。
  “况且,你以为,她不知道吗?”
  司机一愣。
  商世靳的目光依旧望着窗外,声音轻得像叹息:“阿月她最了解我。我醒来后的行事作风,处理萧旭东和宁久薇的手段,对商家内部的整顿。这些,怎么可能瞒得过她的眼睛?她只是没有说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