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别碰我……”贺欲燃往后躲。
  江逾白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外套被雨水打湿,整个人现在都散发着潮冷的气息。
  他把外套脱了丢在地上,又把手放在自己唇边呵了半天的气,搓了会儿后才去拿纸巾给贺欲燃擦汗。
  贺欲燃还是躲,想抓着他的手往出推,指尖搭在他微凉的手腕处,却半天没法使上力气。
  从小到大,他都没被人这样照顾过,以至于那些亲昵的触碰朝他袭来,他却总想躲。
  江逾白感受到他的紧张,轻声细语的安慰道:“不要乱动,我知道你难受,我带了退烧药,会没事的。”
  他伸手拿过刚冲好的退烧药,轻轻放在嘴边吹了吹:“来,能动吗?”
  贺欲燃其实没有烧到不清醒,看着江逾白用手扶住自己,他下意识抽开手臂,浆糊一般的脑子晃动都艰难,却还是逞强着抬起头。
  “我,我自己可以……坐起来。”
  他用胳膊使劲支撑着自己坐起来,可刚离开被窝,凉气就瞬间贯彻了他的全身,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江逾白伸手把被子往上拉,重新裹在了他身上,让他只露个头出来,再把药送到他唇边。
  “有点烫。”江逾白提醒道,然后舀起一勺汤药往他嘴里送。
  贺欲燃只觉得当时告诉他自己在清吧的时候是病急乱投医了,怎么就能让他这么过来,现在的自己这么狼狈,这么脆弱。
  “我自己来,我自己可以……”
  贺欲燃想伸出手抓住勺柄,却抓了个空。
  他抬起沉重的眼皮往上看,涣散的瞳孔里是诧异。
  “你自己不可以。”江逾白看着他,声音沉了许多。
  “你需要人照顾。”
  贺欲燃瞳孔微震,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或许是察觉到自己刚才声音太大了,江逾白叹了口气:“至少现在。”
  贺欲燃努力撑开眼皮,却也只能看到他模糊的轮廓,他还想反驳,可刚张开嘴,微烫的汤药就送进了他的嘴。
  他曾听过很多人告诉他“你自己可以。却从来没听过有人对他说“你现在需要人陪。”
  就像是一成不变的黑色中,忽然被人泼上一抹鲜艳的红,唐突,扎眼,格格不入,却艳丽的发亮,让他无法抗拒,颠覆着他按部就班的世界。
  喝完了药,江逾白搂着他的肩膀将人放平,盖好被子,伸手从衣兜里摸出了温度计。
  他口袋很小,却装了满满一兜的药和必需品,贺欲燃免不住猜测,他到底带了多少东西来。
  江逾白甩了甩温度计,接着伸手解开贺欲燃衬衫扣子。
  贺欲燃条件反射的抓住他的手,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逾白没有停下,轻手轻脚的继续:“量体温,如果温度太高需要去医院。”
  “不去医院……我动不了,很难受。”
  贺欲燃哪也不想去,只想躺下睡觉,睡到头不痛为止。
  他嗓子是黏的,嘶哑的让人心疼,江逾白皱着眉,伸手抚了下贺欲燃贴在面庞的发丝:“嗯,不去。”
  那两个字说的轻慢,语调间满满的疼惜,在贺欲燃烧的嗡嗡作响的耳廓散漫开。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话太温柔,贺欲燃只觉得委屈,头痛欲裂的感觉如潮水般一波一波接踵而至,他紧缩着眉,终于控制不住,嗫嚅出一句:“疼……”
  江逾白伸手,温热的指腹贴上他的眉,轻轻的摩挲了下,又滑到他的太阳穴,帮他揉捏。
  “有好点吗?”他问。
  贺欲燃摇摇头,又点头,害怕他抽开手,却又担心自己状态的失衡。
  他是个非常忌讳在外人面前失态的人,他很擅长包装,以最完美最强大的姿态去展露自己。
  他在千万个人眼里有千万个自我,却从来没有人见过他此刻的样子。
  被病痛折磨的泪眼婆娑,在别人施手带来的温暖中贪婪的迷失自我。
  江逾白给他盖好了被子:“睡会儿吧,睡着了就不疼了。”
  贺欲燃眼皮很沉,几次都想睡着,看着江逾白的轮廓慢慢模糊的一刹那,又突然睁眼。
  待会儿他醒过来,身边还会有人吗?
  脑子很凌乱,不断播放着他从小到大每一次发烧晕睡过去,再醒过来时苍白的天花板,空无一人的房间。外面天色早已黑下来,楼对面灯火通明,只有他只身一人躺在黑暗里,被隔离在喧嚣之外。
  当时的他觉得落寞,觉得委屈,但次数一多,他早已习惯,如果今天没有人来,他也会同样经历,所以这没什么。
  可今天有人来了。
  有人伸手撩过他的发丝,有人为他冲开汤药,有人为他掖了被子,有人跟他说“你需要我。”
  人害怕失去的唯一原因就是拥有过。
  他伸出手,抓住江逾白的胳膊:“我头很沉……可能会,睡很久……”
  江逾白低着头看他,等他继续往下说。
  “如果你……不急着走,能不能……”
  他停顿了很久,几乎快要睡过去。
  “能不能,等我醒过来……”
  等我醒过来。
  我不想再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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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我方便
  后面江逾白还说了什么,贺欲燃听不到了,他只能感觉那温热的指腹贴在他太阳穴处,一直有规律的反复揉按,舒服的触感就这样伴随到他睡过去。
  他睡的不是特别沉,发烧让他总是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他能感觉到江逾白给他盖被子,撩头发,擦汗,也能看到那个黑色的身影来回摆动,只是没有力气抬头,也醒不过来。
  每一次看到江逾白在身边,他紧绷的神经又会放松,紧接着又再次睡过去。
  最后一次睁眼,自己已经出了满身的热汗,黏腻的将衣服和身体贴在一块儿,他难受的翻了几次身,才彻底清醒过来。
  头还是有点痛,坐起来也还是四肢无力。
  但好在他能感觉自己已经退烧,他转身巡视了一圈,没看到江逾白。
  “走了?”
  沙哑的嗓音吐出两个字,只感觉口干舌燥。
  床头柜上到好的水还温着,各种各样的药盒还有温度计摆在上面,给他敷过的毛巾还湿着。一切都证明着刚才他被人细心的照料过。
  外面还在下着雨,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估计早已接近傍晚。
  贺欲燃又看了看紧关的门。
  “走了啊。”
  横七竖八的想法像是一团乱糟糟的毛线,在他本就钝痛的脑子里环绕。
  说不上来的失落席卷着他的心脏,忽然想起自己迷迷糊糊嘟囔的那句话,江逾白是没听到吗?还是有急事要先离开。
  可想到这,他又矛盾起来。
  江逾白能冒着大雨过来就已经不错了,还指望着他能守着自己一直到深夜吗?这种幼稚到爸妈都不会做的事情,他却痴心妄想一个陌生的情敌会为了他做,看来是真的烧糊涂了。
  人还是不能生病,一旦情绪脱离掌控,就会变得不像自己。
  偶然的温暖转瞬即逝,无法让一个人彻底摆脱孤单,不要妄想抓住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一杯水一口气喝了进去,嗓子才有些好转。
  下了床,一身热汗让他特别想冲个澡。手刚碰到浴室开关,门就响了。
  江逾白带着冲锋衣帽子,尼龙面料的衣服不挂水,亮晶晶的水滴顺着他结实的臂膀往下滑落,他伸手推开门,对上贺欲燃眼中的讶异,嗓音依旧平稳:“好点了?”
  他没走?
  江逾白的出现好似让贺欲燃刚建立好的某种东西瞬间崩塌,脱离的瓦块砸到自己的脑门,半天都嗡嗡作响。
  “我……好多了。”贺欲燃站在门边,有点不知道说些什么。
  江逾白摘下帽子,背对过他脱下外套,轻车熟路的挂在架子上,然后在贺欲燃直勾勾的目光中朝他走过来。
  可能是尴尬,或者一些奇怪的感觉,贺欲燃看见他就想后退。
  但江逾白却伸出手,直接按在了他脑门。
  “你……”
  “忘记了,我刚回来,手很冰。”江逾白放下手,轻抬了下眼皮看他,非常坦然的凑了过去。
  两张脸越来越近,江逾白的发丝带着雨水的清新和寒气,额头相抵,霎时间,贺欲燃的视线全部被他占据。
  呼吸急促,心脏也在砰砰跳。
  时间仿佛停滞,他还是想往后退,可身后的门框已经死死的抵住了他的背,他现在无论将目光飘到哪里,都是江逾白放大的脸庞。只能感觉到自己节奏混乱的鼻息,还有江逾白那双深邃如渊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