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过了许久,元念卿才缓过来问道:“这么说暮峡关大战之后,巫祭仍未被彻底剿灭?”
  听剑点头:“一直有残党,经常暗中抓人试药。不过他们做人牲的办法好像不对,在我之前的男孩都是放进尸蛊就死,来不及喂毒。”
  白露有些在意:“做人牲的都是男孩吗?”
  听剑点头:“他们说只要七到十岁之间的男孩,越健康越好。”
  元念卿又问:“准备对你下手的那些巫祭都死了吗?”
  听剑摇头:“后来我眼睛恢复看到四具尸体,但前后听过说话的声音大概有七个。从那地方跑出去的时候,路上也没见别的尸体。”
  白露难以想象当时情景:“你就这么一个人跑走了?”
  听剑回忆道:“还有另外两个孩子,他们被关在别处的笼子里,死尸上正好有钥匙,我就打开笼子和他们一起跑走。”
  “那杀了那些巫祭的人呢?”
  听剑摇头:“我没见到,也不敢留着,恢复些力气又能看见之后,就一心想逃走。”
  白露不禁暗自佩服元念卿和听剑,一个面对自己的身世波澜不惊,一个从小就能机敏地死里逃生。反观自己,一点打击就哭哭啼啼,实在太不像样。
  他苦笑道:“跟你们比起来,我的经历根本不足为道。”
  “干嘛跟我们比,要比也要跟和你家境相仿的人比。”元念卿说到这里话锋一转,“不过正因为时局动荡,朝廷人心涣散,就算和你家境相仿,身世坎坷的人也绝不在少数。”
  他赞同地点头,如果不是林家在朝中一手遮天,父亲他们也不会暗中集结反抗,被对方趁机陷害。而那些和他一样被抄家的孩子,命途不会比他更好。
  “不管怎样,我们这一趟收获不小,而且多亏听剑才能破解缘卿留下的文稿。”元念卿转向听剑,“该赏还是要赏,这次你想要什么?”
  见对方盯着佩剑,元念卿嫌弃道:“你不会还要做剑鞘吧?”
  听剑摇头:“我想跟着你。”
  “啊?”元念卿没听懂,“你现在不就跟着我?”
  “不是现在。等回京,你出门的时候,我想跟着。”
  元念卿对这个要求有些意外,不过还是欣然点头:“行,回京之后我出门就带上你。”
  转天三人终于启程,按原路返回宅邸。
  路上元念卿和白露时不时就拿出记录翻看,不过两个人在意的地方却不一样。元念卿着重看日期、身体变化这样的细枝末节,而白露则着重看对症用药用针的方法,看过还会相互讨论,以便寻找自己忽略的细节。
  也不知道是听剑的经历太令人震惊,还是缘卿的记录让人难以释怀,白露反而能够平静地面对元念卿的身世,以及这个身世所造成的病症。
  他之前以为他和元念卿最难,但如今细想身边的这些人哪一个不难。无论是心思难猜的皇帝、一心复仇的太后,还是医者难自医的缘卿、几经生死的听剑,就连身边那个四个吵闹的小侍女,也各自有各自的难。
  没有人能从眼下的混乱动荡中脱离,这大概也是元念卿甘愿迎难而上,坚持要查清真相的原因之一。
  元念卿看出他不似之前心神不宁,神情也沉稳许多:“在想什么?”
  “在想你。”
  元念卿一听连忙靠在他怀里:“这可不得了,我现在就来替你解相思。”
  “不是这个意思。”他嗔对方一眼,但还是把人搂住,“我就是在想,你为什么一点也不震惊难过,还能心安理得地反复看这些文稿?”
  “大概是知道这些对我没什么影响。”元念卿抚上他的脸,“尤其是你,为我掉那么多眼泪,我高兴还来不及。”
  “我哭得那么狼狈,你有什么可高兴的?”
  “因为我很贪心,想要你的喜欢和笑容,也想要你的气恼和眼泪。”元念卿舒心地窝在他怀里,“你的心是我的,你的喜怒哀乐也得是我的,那些不会折损你对我心意的事情,我全部不在意。”
  白露的脸顿时红了,同样一番话别人说来只会觉得巧言令色,但元念卿说来却心动不已。
  自己又何尝不是,喜欢元念卿的聪明才智,也喜欢小泼皮的撒娇耍赖,就连那些巧舌如簧的歪理,只要是对方说的他都爱听。
  无论怎样的坎坷艰难都改变不了这份心意,如今他更是深切地感受到这一点。
  他本打算也说些话回应,谁知听剑忽然掀开车帘。
  “前面倒了个人,要不要理?”
  第137章
  元念卿让听剑停车,三个人一起过去查看。人就倒在路边,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看着像个乞丐。
  白露蹲下试了试鼻息:“还活着。”
  元念卿没有多想:“先搬到车上,总不能让他在这冻死。”
  听剑把人安置到车上,才重新上路。
  白露把脉的时候觉出不对,又在对方几处关节上摸了摸,对元念卿道:“她是女子。”
  “女子?”元念卿一听又打量起这个人,身上的衣服确实是男子装束,而且灰头土脸的根本看不出长相。
  白露有些为难:“要是男子,咱们还容易照顾,可她是女子,照顾起来多有不便。”
  元念卿想了想,掀开车帘问听剑:“咱们还有几天到?”
  “三天。”
  “能不能紧赶着些,合成两天?”
  听剑盘算一番:“能,但今天进不了城,而且到府邸是半夜。”
  “没关系,你看着安排,争取早点回去。”
  话音未落听剑已经扬鞭催马,元念卿退回车里对白露道:“你看能不能让她坚持到咱们回去?到时候让小丫头们照顾她。”
  他点头,用垫在车里的褥子把人裹住,等晚上到了客栈,将药丸融进粥里喂了一些,又在手臂上扎了几针。女子的气息总算稳住,但没有转醒的迹象。
  他担心道:“昏厥应该是饥寒交迫所致,你的药我给她吃了半颗,不知道能有多少用。”
  元念卿轻轻碰了碰女子:“她身上比我还暖,应该没有大碍吧?”
  “现在看着没事,但之后可能会发热,那时才是最凶险的。”
  元念卿一向都是发冷,从来没发过热:“发热不是暖吗?”
  “暖过头也会出人命。”他打定主意,“我得在这守着,你先和听剑去休息。”
  元念卿有些不情愿,但人命关天也由不得任性。半夜女子果然开始发热,清晨起来时脸上摸着烫手。
  尽管情况凶险,可留在外面反而无法妥善照顾女子。三人商量过后还是决定按时启程,一路上听剑紧赶慢赶,总算将三天的路用两天走完。
  马车到达王府的时候已是丑时,家人们都睡去,听剑也不费事敲门,一个蹿身直接入院,去里面找人。
  不多时元崇披着衣服风风火火赶来,将大门打开:“王爷,您和娘娘怎么这个时候回来?”
  “说来话长。”元念卿已经和白露从车上下来,见对方只身过来问到,“听剑呢?”
  元崇也不知道:“把我叫起来就没影了。”
  “可能是直接去叫别人了。”元念卿指了指车上的女子,“我们在半路救起一个女子,所以才急着赶回来。她现在还病着,你将她安置在离小丫头们近的地方,方便照顾。”
  元崇赶紧点头:“正好那院还有空房,我先让她们收拾一下。”
  元念卿揉了揉有些发沉的额头:“这就交给你了,我这两天没睡好,先回内院了。”
  “您和娘娘快去歇着吧。”元崇见白露背着包裹还抱着个木匣,赶忙要接。
  他摆手止住,指指车上的女子,便和元念卿一起回了内院。
  此时春铃也被叫起来,听到院门动静直接赶过来接。
  白露将行李交给春铃,木匣仍在自己怀里抱着,等进屋之后放到自己的匣子旁边才安心。之后他又抓了一副药,交给春玲送去小侍女们那边。
  做完这些,他回到元念卿身边,这两天只顾着女子都没怎么留意,仔细一看才发现对方脸色不好。
  元念卿见他面带愁容看着自己,开口劝道:“我没事,就是没睡好,另外车上坐着冷。”
  白露心中懊恼但也没有别的办法,车上的被褥都先给女子用了,元念卿之前盖着被褥都暖不起来,素身坐在里面肯定会冷。
  “你还好吗?”元念卿反倒担心起他,“这两天你也没怎么睡。”
  他点了点头,铺好被褥让对方躺下。
  “你也躺下来。”元念卿趁机拉住他不松手,“没你我睡不着。”
  一想到元念卿这两天委屈自己不吵不闹,还要忍着寒冷,他也有些心疼,顾不上收拾东西,脱了外衣便一起上床睡了。
  这一觉两人睡得很沉,快到中午才起。
  他们先去了工匠们住的院子,存彦一见他们立刻长舒一口气:“我早上就听说你们回来了,怎么样,路上还顺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