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时半夏瑟缩了一下,却没有躲开,只是肩膀抖得更厉害了。她在哭,眼泪无声地砸在栏杆上。
  纪忍冬彻底慌了。她见过时半夏很多样子,却从未见过她这样,无声地、压抑地崩溃。
  纪忍冬绕到时半夏身侧,不顾对方轻微的挣扎,双手捧住了她的脸。
  指尖触碰到温热的皮肤,纪忍冬的心跳漏了一拍。时半夏也明显僵住了,似乎没料到纪忍冬会有这样的举动。
  时半夏被迫抬起头,眼睛湿漉漉地低垂着,依旧不肯看纪忍冬。
  别哭了纪忍冬的声音温柔,拇指笨拙地擦拭着时半夏脸上的泪痕,对不起
  这句道歉让时半夏的委屈瞬间决堤。
  她终于看向纪忍冬,声音带着哭腔,
  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是我不该不该发那么多信息打扰你,不该打那通电话是我自己是我自己还没走出来
  不是打扰。纪忍冬急忙否认,被时半夏哭得心都乱了,从来没有打扰
  那你为什么不回我消息?为什么为什么那么冷淡?时半夏抽噎着,终于问出了憋在心里很久的话,我以为我以为你早就忘了,觉得那段时间只是意外
  平时在科研报告里逻辑清晰的头脑,此刻一片混乱。
  纪忍冬组织好语言,深呼吸一下,才缓缓开口,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联系你。看着你去了那么多地方,过得那么精彩我怕自己的话让你扫兴。
  她顿了顿,眼神里带着一丝苦涩和坦诚,我怕我说得太多你会烦。也怕怕自己会更想你。
  该怎么表达那份隔着千山万水的思念,该怎么告诉你,你的每一条信息我都看了无数遍,却怕我的回应会打扰你精彩的新生活,怕我贫乏的语言配不上你分享的斑斓世界。
  最后那句话,猛地照进了时半夏混沌的心里。
  时半夏愣住了,一瞬间忘记了哭泣,只是呆呆地看着纪忍冬,看着对方眼中那份,和自己如出一辙的、小心翼翼又无比真实的思念和无措。
  原来,不是她一个人在一厢情愿。
  好吧!
  至少,这个人不是无动于衷的;至少,她会因为自己的眼泪而慌乱
  委屈还在,心酸也未散,但一种奇异的、酸涩中带着一丝甜意的暖流,悄然蔓延开来。
  时半夏吸了吸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小声嘟囔:笨蛋。
  嗯,我是笨蛋。纪忍冬终于松口气,嘴角牵起一个极浅的弧度。
  纪忍冬看着时半夏,没有立刻放手,她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时半夏的脸颊,目光深邃地看了她几秒,才终于缓缓松开了手。
  指尖残留的温热和湿意,让她心头悸动不已。
  时半夏也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躲开了纪忍冬的注视,脸颊微微发烫。
  天星小轮缓缓靠岸,广播响起,周围的游客开始移动。喧嚣声重新涌入耳朵,将两人从这短暂而私密的对峙中拉回现实。
  两人走下船,站在喧闹的码头上,一时之间又有些相对无言。刚才的冲动和坦白过后,现实的尴尬和不确定性悄然浮现。
  你纪忍冬迟疑着开口。
  我时半夏也同时出声。
  两人对视一眼,又迅速移开目光。
  你要去哪里?纪忍冬问。
  回酒店。时半夏低声回答,报了酒店的名字,就在附近。
  我送你,一起走吧。纪忍冬几乎是下意识地说,语气温柔。
  时半夏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没有说好,也没有拒绝,只是默默地、率先转身,朝着酒店的方向走去
  作者有话说:
  冬冬夏夏终于重逢啦!
  接下来就是甜甜甜了!
  第22章 我想见你
  中环的天星码头灯火通明,与对岸尖沙咀的璀璨遥相呼应。
  码头的海风似乎比船上更喧嚣了些,裹挟着游客的谈笑和街头艺人的歌声,却吹不散两人之间那层微妙的气氛。
  时半夏走下天星小轮,便不再看纪忍冬,而是转身混入人流。
  她没有再搭理纪忍冬,但默许了对方跟在身后半步的距离。
  刚才在船上的冲动宣泄后,理智回笼,留下的是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局促。
  时半夏稍稍走在前面,高跟鞋敲击路面的声音带着点负气的节奏。
  纪忍冬跟在她身侧,目光几次悄悄落在她线条柔和的侧脸上,想开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走了一小段,时半夏忽然停下脚步,视线落在路边一家店面装修精致、人气颇旺的甜品店橱窗里的芒果班戟上。
  时半夏只是看了一眼,没说话,又继续往前走。
  纪忍冬注意到了这个细微的停顿。她记得时半夏嗜甜,尤其在心情低落或需要安慰的时候,这个女孩对糖分毫无抵抗力。
  在北极的那个冬天,每当工作遇到瓶颈或者觉得太沉闷时,时半夏总会想方设法捣鼓出一些甜腻的食物,然后眼睛亮晶晶地分给纪忍冬一半。
  想吃吗?纪忍冬上前两步,与时半夏并肩,轻声问道。
  时半夏脚步未停,目视前方,语气平淡:不了,晚上吃甜的容易胖。
  这完全不是她平时会说的话,显然口是心非。
  纪忍冬心里失笑,知道这是时半夏又开始别扭了。她没再坚持,只是默默记下了这家店的位置。
  又走了一段,眼看四季酒店那熟悉的标志就在前方不远处,时半夏的脚步却越来越慢。
  她其实并不想这么快就回到那个只有她一个人的酒店房间。
  编辑的批评、创作的瓶颈、以及此刻身边这个失而复得,却又不知如何相处的人,都让她心乱如麻。
  纪忍冬敏锐地察觉到了时半夏的迟疑。
  她看了看时间,不算太晚,试探着开口:半夏,你饿不饿?晚上吃饭了吗?
  时半夏终于侧过头看了纪忍冬一眼,她挑了挑眉,眼神里带着点审视。
  有点。时半夏含糊地应道,她确实没吃晚饭,之前因为和合作方不欢而散,气得什么都没吃。
  几乎是同时,她的肚子不争气地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咕噜声。
  空气瞬间凝固。
  时半夏的脸颊唰地一下红了,窘迫得想立刻逃走。
  纪忍冬的眼底却掠过一丝极浅的笑意,她环顾四周,目光锁定在一条小路深处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招牌上
  那家店门口冒着热气的锅灶和零散摆放的小桌椅,透着地道的市井气息。
  我记得你以前提过,很喜欢港城的云吞面,纪忍冬的声音放得更缓,语气温柔:那家店看起来不错。我有点饿了,陪我去吃一点,好吗?
  她用的是陪我去,而不是一起去,巧妙地将请求变成了需要,给了时半夏一个台阶,语气里甚至带着几分担心被拒绝的小心翼翼。
  时半夏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那家面馆的烟火气确实勾起了她的食欲,也勾起了回忆。
  她想起自己曾经在聊天里,兴致勃勃地向纪忍冬描述港城云吞面的美味,说那爽滑的面条和包裹着整只鲜虾的云吞是多么绝配。
  而当时,纪忍冬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听起来不错。
  现在,这个对食物一向没什么热情、觉得能吃就行的纪忍冬,居然主动提出了去吃云吞面?
  时半夏心里那点小别扭又开始作祟。
  她故意微微蹙眉,语气带着点挑剔:这种路边摊,纪大科学家能吃得惯吗?不如回酒店叫 room service 算了。
  这话带着明显的刺,但纪忍冬听出了里面的试探和一点点撒娇的意味。
  她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觉得这样的时半夏比刚才那个默默流泪的她更真实、更鲜活。
  我能习惯。
  纪忍冬看着她,眼神认真,在北极,我们吃的很多时候还不如路边摊。而且她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我想尝尝你喜欢的味道。
  这个回答,让时半夏的心轻轻一动,心里再次泛起一股酸涩的暖流。
  她垂下眼睫,玩弄着相机包的带子,故作冷淡地说:随便吧。反正我也饿了。
  说完,时半夏就率先朝着那家小面馆走去,步伐比刚才快了些,仿佛要掩盖自己内心那点小小的动摇。
  纪忍冬立刻跟上,两人一前一后融入小巷略显昏暗的光线里。
  面馆确实很小,只有四五张折叠桌,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浓郁的骨汤香气,店里几乎坐满了本地食客,人声鼎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