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凝春心下一沉,急问道:“当真?”
  竹茵得意道:“当然,爷虽不承认,我却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凝春看他不以为耻的模样顿觉心寒。
  她做事谨慎,支走竹茵后又拿上李青壑干净的外衣行至耳房,恭敬禀明来意后,又佯装成快人快语的小丫头问道:“少爷喜欢少夫人否?”
  李青壑骤闻此言,惊得险些撞倒水盆。
  他连声道:“当然不!”
  “奴当少爷今日为少夫人出头,多少有几分情谊。”
  李青壑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的?千万别告诉晴娘!”
  “为何?”
  李青壑绞尽脑汁才想出一个借口:“我只是听不惯那人胡言乱语揍他一顿,叫晴娘知道伤心、不是,是怕她误会我的意思,这事与她没什么干系,全是我与旁人的恩怨!”
  凝春自忖:竟是与娘子所猜一般无二。
  她失望至极,应付一声后立刻回到屋内,将方才从这对主仆口中打听到的话转述给严问晴。
  严问晴神色如常。
  只是起身时不慎碰掉桌上一盏白瓷茶碗,已经凉下的茶汤撒得到处都是。
  她闭上眼深吸口气。
  既然已经确认这厮早另有所爱,她也没必要继续向李青壑示好,想想就叫人恶心。
  倒是杜夫人对此事知情否?
  严问晴睁开眼冷着脸道:“把他的东西收拾好搬去侧间,就说因他有伤,我怕晚上扰了他好眠,暂且分房而宿。”
  却说李青壑听凝春那般问,一会儿担心所有人都因此事觉得他已陷入晴娘的温柔乡,更要嘲笑他英雄气短,一会儿又怕凝春出尔反尔将此事告知晴娘,惹得晴娘难过,他心事重重的匆匆洗漱一通,披上外衣散着头发就往屋里去。
  未至门前,叫竹茵拦下。
  “爷,少夫人心疼你身上有伤,说昨晚你就没睡好,怕还叫你不适应屋里多了个人,特意着人清了侧间出来。”竹茵把他往侧间引,“大夫开的药都拿来了,且容小的给爷上完药。”
  李青壑愣了下。
  他将头往栖云院主屋的方向扭,怔怔看着紧闭的房门,窗上透出的光当着他的面“忽”一下熄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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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身伤的狗子洗完澡回来发现自己狗窝被拆了
  成婚第一晚分床,第二晚分房,第三晚分手……唔唔唔、救命!狗子杀人啦!
  第22章 夜难寐两厢怀烦恼,路遭拦对望误心意 ……
  虽然分房睡,但这一夜李青壑显然还是没睡好。
  清凉的药膏渐渐失去效力,身上零零散散的伤处泛出密密麻麻的疼与痒,纠缠住这具少年躯壳,扎根似的钻进那颗从不为外事烦扰的心,牵扯着他止不住胡思乱想。
  ——莫非凝春将他打架的原因告诉晴娘,晴娘恼他识人不清?
  晴娘这么温柔好性的人,若是知道有人背地里嚼说辱她清名,现在肯定也难受得睡不着,说不定正思念她离世的爹娘,抱着被角暗自垂泪。
  只这样想象,愧疚都挤着李青壑喘不上气来。
  严问晴现在确实没睡。
  但与李青壑所想的多愁善感大相径庭。
  床头点着一盏小灯。
  严问晴持炭笔写下一行密密小字,预备明日择机交给严大——总要想办法搞清楚李家少爷藏在心里的那人究竟是谁,才好再做打算。
  躺到床上时,严问晴难得酝酿不出一点儿睡意。
  熟悉的淡香悄悄围上来。
  她坐起身,盯着床顶瞧了会儿,终于踩着床沿攀上去,将藏在床顶的那枚香囊找出来,确认正是自己丢失之物,只是比起从前毛糙许多,尤其是边角的“严”字,绣线都快褪色。
  李青壑究竟是什么意思?
  既为了拒婚想出狼心狗肺的主意,又偷偷拾走她的香囊藏到现在;既排斥拒绝她的好意,又明里暗里维护她……
  严问晴头一回对某个人的心思完全捉摸不透。
  翌日早。
  李青壑打了不知道第几个哈欠。
  上过药,脸上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砸中的地方消肿,只留下一点淤青,倒是丝毫无损他俊俏的容貌。
  就是吊儿郎当的神情看着让人想再给他一拳。
  李青壑两宿没睡好,撑着他今个儿早起的,单是着急想知道严问晴生气伤心否,是不是已经得知昨天晚上的事。
  远远瞧见严问晴走出来,还朝他笑了下。
  李青壑压在心头的阴云立马消失,整个人似晴空万里当头照,乐呵呵朝严问晴快步走去。
  “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李青壑顶着俩大黑眼圈一口应答。
  严问晴见他套着一身鹦哥绿的缺胯袍,这颜色鲜翠欲滴,在日头下流光溢彩,虽富贵逼人却很是挑剔,模样差些、年纪大点,穿这样的颜色都不相配,偏李青壑年轻貌美又不羁,正是恰到好处。
  就是瞧着像开屏的孔雀,活泼又张扬。
  但谁能说开屏孔雀不好看?
  况且归宁的日子穿着艳丽的颜色倒是更招人喜欢。
  严问晴也是一身如虹彩般明媚鲜艳的高腰襦裙,外罩锦绣大衫,长裙曳地,行走间隐约可见鹅黄的鞋尖。
  李青壑走在她身旁,时不时瞄一眼。
  莫名的心痒痒。
  直到杜夫人前来相送,他才将目光从严问晴的裙摆处撕下来,分到亲娘身上。
  婆媳俩又亲亲热热唠了会儿家常,把李青壑落在一旁,活似他才是那个倒插门进来的外人,李青壑也不觉恼,在边上安静听严问晴温温柔柔的声音。
  她的声音有一股奇异的力量,轻易抚平李青壑心浮气躁的少年心性。
  他听着严问晴将今日做的准备一一讲述给杜夫人,又感谢杜夫人的体恤,明明是平日里最不耐烦的琐事,李青壑却听得津津有味,竟从中咂摸出几分夫妻一体的意味来。
  望着严问晴带笑的眉眼,李青壑想:她一定很喜欢娘。
  她会不会也很喜欢我?
  毕竟所有人都说我长得像娘。
  这想法自然而然冒出来,反将李青壑一惊,慌张撇开眼,盯着下人将归宁的礼品装上车。
  他不敢再看严问晴,遂东张西望。
  目光落在杜夫人手持的锦帕上顿住——好眼熟的手帕,不正是昨日严问晴奉送公婆展示女红的物件之一吗?
  他看看手帕,又看看杜夫人,总觉得亲娘脸上的笑都有些意味深长。
  昨儿得的礼物,今日就拿出来显摆。
  呵。
  他才不在乎这些小玩意呢。
  不过李青壑难免想起自己昨夜看到腰带上划破了一道口子。
  他凭什么没有?
  及至车上,见左右再无旁人,李青壑终于忍不住凑到严问晴身边心虚地问:“昨天早上你送给爹娘的那些物件……我有吗?”
  严问晴惊诧地看向他。
  她又不动声色地拉开与李青壑间的距离,抑住哂笑尽量声音如常道:“你我既是假结婚,私下里为何还要循这样的礼节?”
  李青壑没察觉异样。
  他急道:“虽然,可我身上一件妻子赠的物件也没有,旁人看到都会奇怪吧!”
  哪个旁人会留意人家是否佩戴其妻子所赠?
  严问晴不与他争,只用惯常的语调认真敷衍道:“好,你想要什么?我抽时间为你制一件。”
  李青壑立马喜笑颜开。
  他本想狮子大开口,又怕偷鸡不成蚀把米,最后犹犹豫豫道:“要不,香囊?”
  能戴出去还不费神的小玩意。
  李青壑自认想出了个绝妙的选择,殊不知正正好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她轻笑一声,盯着李青壑。
  盯得他心里发毛后,严问晴才悠悠收回视线:“好啊。”
  此次归宁,除平素与严问晴交好的几门远亲,严家大宗并未着人前来,原是严老爷将祖产输光的消息传开,见只剩个还得花钱修葺的旧屋无别利可图,便连为外嫁女撑场面的意思都没有。
  倒省得严问晴费工夫做戏。
  只是刚下马车,侧面忽然扑过来一道人影,李青壑躲避时不忘伸手拉严问晴,手却落了个空,再定睛一看,原与他相距不过半尺的严问晴不知何时躲到严家门口的飞檐下,可谓身手敏捷。
  就一愣神的工夫,那道人影已伏在李青壑面前。
  是个披头散发的小姑娘,年不过及笄,身躯弱不胜衣,颤抖着哭喊道:“李少爷!李少爷!求您救救奴家!”
  看傻了李青壑。
  这谁?
  小姑娘见他没认出自己,着急道:“李公子不认得奴家?公子携友吃酒,常请奴在旁奏乐,去岁公子还盯着奴看了好一阵儿呢!”
  李青壑大惊:“我没有!”
  小姑娘眸中浮现幽怨之色:“怎么没有!”随后将时日、地方一一细说,连李青壑当日的衣裳样式都记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