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云善拿鸡蛋在碗边磕了一下,把破开的鸡蛋一掰,蛋黄和蛋清都掉进碗里。
  坨坨又从柜子里拿了两颗鸡蛋,让云善一块打进碗里。打完鸡蛋,云善拿了一双筷子,站在桌子边,用筷子在碗里顺时针搅着蛋液。
  “喂鸡了?”院子里响起李爷爷的说话声。
  “还没。”明东霞说,“刚放出来。”
  李爷爷回屋舀出一瓢麦麸倒到鸡食盆里,又舀了点水掺进去拌了拌。几只鸡争先恐后地围在破盆边啄食。
  “我去后头看看牛。”李爷爷说着就出门去了。
  “还养牛了?”坨坨站在锅屋门口问,“我怎么没看到?”
  “养在后面牛屋里。”马奶奶说,“就在后头河边上。”
  “这头牛养了五六年。今天要割麦子,它也得干活了。”
  坨坨走出来跟着马奶奶一起理韭菜。
  等韭菜理完了,李大志才起来。他拿走放在窗沿边上的瓷缸,瓷缸里有一根炸开毛的牙刷和一只干瘪的牙膏。
  他从干瘪的牙膏里挤出黄豆大小的白色牙膏到炸毛的牙刷上,随意把牙膏丢回窗台。
  拿着瓷缸从井边的盆里舀了一瓷缸水,端着去了大门口蹲下刷牙。
  “东霞,啥时候给我们买牙刷?”坨坨的话一出,明东霞和马奶奶都是一愣。
  明东霞板着脸说,“东霞是你叫的?”
  “你这孩子咋还没大没小。”马奶奶说,“你先管她叫姨。”
  坨坨没吱声,掐着韭菜到井水边。
  明东霞坐在一旁搓着衣服问他,“咋,还当不起你一声姨了?”
  坨坨看了她一眼,在心底叹了口气。人类的称呼自古以来对他们妖怪来说都麻烦。
  坨坨把洗干净的韭菜使劲甩了甩,掐进锅屋。
  马奶奶跟进来说,“该叫人叫人。小孩哪能叫大人名。你在家也叫你家大人名?”
  “不要被打死啊。”
  “我们那都叫名。”坨坨说。
  “好了。”云善放下筷子。
  “这打了几个鸡蛋?”马奶奶看到那大海碗里满满都是x蛋液,心疼地问。
  “五个。”坨坨说,“五个不多。”
  坨坨说着把韭菜切成碎末,铲到旁边的不锈钢盆里。
  “五个?”马奶奶还是很心疼,自己念叨着,“五个就五个吧。干活是得吃好点。”
  她从屋角抓了一把稻草填进灶台里,从屋里窗台上拿了一盒火柴,擦亮火点燃灶膛里的稻草。
  “你们家那小孩都叫大人名?不挨打?”
  云善早拿着几根柴火等在旁边,看灶台里亮了火,他就把柴火填进去。
  坨坨说,“不挨打。我们不讲究这些。”
  “真不讲究。”马奶奶笑着看云善,夸道,“哎呀,云善能干呀。还会烧火。”
  云善喜欢人家夸他。马奶奶一夸,他就高高兴兴地笑,指着马奶奶握在手里的火柴盒问,“火折子啊?”
  “洋火。”马奶奶站起身,把火柴盒放回窗台上,“云善不要玩洋火,小心夜里尿床。”
  “哦。”云善点点头,坐在灶台边老实烧火。
  马奶奶站在旁边笑着看云善往灶台里填柴火,越看越觉得云善乖,也就越看越喜欢。云善长得这样好,又乖,要是有这样的孙子,她心里很高兴。
  “云善让让,我炒菜了。”坨坨端着碗说。
  云善站起来往外跑,路过窗台,踮脚往上面摸。
  眼见着他要摸到火柴盒了,马奶奶几步走过去,把火柴盒拿在手里,“小孩不能玩。”
  “我看看。”云善仰着脸说。
  马奶奶知道小孩是什么样,说是想看就是想玩。她哄云善说,“你去看看小聪,他咋还不醒?你给他叫起来。”
  云善跑出屋子,坨坨把鸡蛋倒进锅里翻炒。
  明东霞洗完衣服晾好,正赶上坨坨做的第一锅韭菜鸡蛋大盒子出锅。
  李爱聪和云善一人拿了一个大盒子站在院子门口吃。隔壁邻居家养的黑狗站在不远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
  云善撕下一点大盒子,往前丢在地上,对黑狗说,“吃。”
  黑狗摇着尾巴跑过来,低头把地上的东西吃了。它胆子大了些,又往前走了几步,站得离云善更近。
  明东霞笑着盛米汤,和一旁的马奶奶说,“今天还吃上现成的了。”
  “弄得像模像样。”
  “大盒子做得好吃。”李大志站在院子里接话。
  “打那么多个鸡蛋,能不好吃?”好吃是好吃,马奶奶还是心疼那五个鸡蛋。
  为了盖这砖房,小儿子家的积蓄全掏空了。现在都得省吃俭用。家里还有两个孩子上学。
  李爱慧背着一包衣服走过来,赶走了等食吃的黑狗。她走进院子,明东霞赶紧招呼她,“小慧,来吃大盒子。”
  “坨坨做的。”
  “他还能做大盒子?”李爱慧显然很吃惊。
  “人家能干着呢。”马奶奶问她,“拿衣服来了?”
  “嗯。”李爱慧熟门熟路地把衣服放到坨坨他们昨晚睡觉的屋里。
  吃完早饭后,马奶奶把剩下的韭菜鸡蛋盒子装在篮子里,让李爱慧拎回家。
  “不用。”李爱慧赶紧推辞,“我吃过了,哪还能连吃带拿的。”
  奶奶和爷爷跟着小叔、婶子住在一起,她又吃又拿的,就怕小叔婶子有意见,到时候和爷爷、奶奶吵架。
  “拿着。”马奶奶强硬地把篮子塞到李爱慧手里。“今天不是回家干活吗?这么多饼,省你中午做饭。”
  “奶,不用,你们吃。”李爱慧笑着说,“我想吃自己会做。”
  “带回去吧。”明东霞说,“自己包还要费事。”
  明东霞说话了,李爱慧才道,“行。”
  “爷奶、叔婶,我回去了。”
  马奶奶一直把李爱慧送到路边,叮嘱道,“你和强子好好过日子。不要太要强,多听听强子怎么说。”
  “知道了,奶。”
  “打算什么时候生孩子?”马奶奶又问。
  “这也不是我决定的。有就有,没有就没有。”李爱慧挎着篮子笑着说,“行了,奶,我走了。”
  “去吧。”马奶奶站在路边,目送李爱慧走远。
  李爷爷拿着一根竹竿赶着自家的一群鸭子从后面走来。云善和李爱聪在前面把鸭子撵得嘎嘎叫。
  “别撵。”马奶奶喊,“再把鸭子吓着了。”
  李爱聪和云善就像没听见一样,继续撵着鸭子跑。
  马奶奶急得站在路边骂,“活作!一个个小活作!”
  到了河边,一群鸭子呼啦啦地下了水。河边上已经有其他家的鸭子成群成群地在水面上游泳。
  李爱聪从地上捡起一个土疙瘩,冲着河里前面的一群鸭子砸过去。
  很快斜后方伸过来一根竹竿,在李爱聪脑袋上敲了一下,“那是我家鸭子。”
  李爱聪转过身看到是谁后,喊了一声,“二哥。”然后理直气壮地冲着路边的马奶奶喊,“奶,二哥打我。”
  马奶奶翻了个白眼,大着声音说,“你不手欠砸鸭子,你二哥能打你?”
  “就是。”李爱波拎着李爱聪的耳朵说,“你就手欠。”
  李爱聪在李爱波胳膊上拍了几下,“你撒手。”
  哥俩闹了一通,李爱波才看向坨坨和云善,“这两个是新来的?”
  “嗯。”李爱聪点头。
  “吃饭了没?”李爱波招呼道,“上我家吃饭。”
  “吃过了。”李爱聪说。
  “那就上我家玩。”李爱波把坨坨和云善拉去自己家。
  “这谁啊?”坨坨边走边问李爱聪。
  “我大伯家的二哥。”李爱聪说。
  “和爱诚一家?”坨坨问。
  李爱聪点点头。
  “什么爱诚?”李爱波转身用赶鸭子的竹竿在坨坨脑袋上也敲了一下,“你得喊大哥。”
  “小心我大哥打你。”
  “军人不打群众!”坨坨捂着脑袋反驳。
  云善抓着竹竿,跑过去在李爱波的大腿上捶了一下,绷着小脸说,“不打坨坨。”
  “嘿。”李爱波抓住他脑袋上的朝天辫晃了晃,“你这么小你还打人。”
  “你不要抓云善的辫子。”坨坨掰开李爱波的手。
  “你俩长得还真像。”李爱波说,“发型都一样。”
  李爱聪,“他们是亲兄弟。”
  李爱诚坐在桌边正喝粥。坨坨看他十分亲切,跑过去问,“爱诚,吃饭呐。”
  李爱诚被粥呛了一口,“咳咳咳”。等停下来后,他嘴角挂着笑道,“你得管我叫大哥。”
  坨坨犹豫了一下,“大哥。”花旗他们不在,坨坨把李爱诚当成一条粗大腿,随时准备抱上。
  “吃饭了?”李爱诚问他。
  坨坨点点头。
  “来叫大伯。”李久福笑呵呵地看着云善和坨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