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
  “自儿臣出生时起,就没有一样的是真正属于儿臣的。名字不是、母亲不是、东宫更不是。您问儿臣,为何谋反。那还请父皇告诉儿臣,儿臣的身边。究竟有何物,又是真的呢?”太子五官逐渐变得狰狞,“父皇!承认吧,您想废太子!!”
  壹帝没有答复,只是沉痛闭眼,转身背对太子,最后重重叹了口气,声音出奇的平静,忽地问道:“那你回来作甚?”
  “......”太子余光撇向殿外,自己那一众被包围的手下。从踏入皇宫,看见高毅时起,他便彻底看懂了。对于他,父皇早有防范,城门防卫弱,并不是真的弱。而是父皇他,在等他。
  “回来,自是因为没得选。”太子瞧着壹帝不同以往威仪,稍显孤独的背影,道:“今日儿臣选择回来,却并未选择逃跑的理由并不难想。然在回答您的问题之前。请容儿臣,问您一个问题。父皇您真的会让儿臣这个威胁皇权,意图谋逆的太子,活着离开京城地界吗?”
  壹帝无言,并未回复这个问题。而他的沉默,于太子而言。也是最好的答复。
  “呵呵...”唰地一下,太子双膝跪地,以君臣之礼,颔首道:“今日一遭,陛下既早已预料。想必儿臣过往所犯的诸罪,您应也了解一二。儿臣不知父皇知道多少。但儿臣知道,凭己之罪,即便父皇不杀。朝廷也难以容忍儿臣。”
  他低垂着脑袋,黑沉着脸。一边说着,袖中缓缓掏出所藏之物,正是那把金色匕首。猛然起身,朝背对自己皇帝刺去。方才谦和有礼的相貌早已不见,那双眼转瞬换上滔天恨意。
  察觉身后怪风的壹帝,眸底冰寒。侧身轻松躲过,随即一脚踹倒了太子,匕首落到地上。太子也因那大力一脚,倒在地上。听闻殿内动静,门外一众锈刀阁人士,纷纷掏出了兵器冲入殿中。太子刚爬起身,眼前便出现了数把利剑,直指自己。
  因太子此举,引得原本候在殿外的一众人猛地冲入殿中。见状,那群被包围住的太子众部下,也似看懂了什么。重新握紧剑,与周遭御林军厮杀在一块。
  场面再度陷入一片混乱之中,而那些没有入金銮殿的锈刀阁众人。见此场景,也纷纷出手,前往压制失控的太子部下。
  “一个不留。”一名女死卫的声音响彻四周,听此命令。一众死卫们一并朝那中央袭去,协助御林军。
  彼时的金銮殿,太子在一众凌厉且蕴含杀气的防备目光下,捂着被踹的腹部,重新爬起身。嘴边挂着讽刺的笑,面对位于锈刀阁众人之后,正处于盛怒之中却未发作的壹帝,他刻意拔高了音调。
  “父皇,您最好现在就杀了儿臣!让宴家人的血,时隔二十载,再溅金銮殿!”
  “宴旭泞!你杀兄还不够,竟还妄图弑父?”
  “杀兄弑父又如何,儿子都是跟您学的!”太子话语,此刻几乎是吼出来的,“您要废掉儿子,您要儿子的命啊。儿子也不过...不过是想活下去。试问陛下,我究竟有何错?!”
  “既然您从一开始就打算废储,既然您从儿子出生起就不曾想过让儿子在将来接替大宝。又何故让儿子做这太子?!”说至此,他眸光变得狠厉,“与其在被废后,被监禁窝囊苟活一生,我宁愿拼上一把!兄长们是死在了我手上,可儿子不悔。亦如您当年亲手杀了前太子,逼死先帝时一样,从不曾悔过!”
  熙平一朝,皇帝对外一直宣称是先帝病逝前,下达遗诏传位于他。然而面上如此说,可于当时情况而言。朝臣们又有几人会信?众臣心如明镜,但仍纷纷默认。七殿下的皇位,即是由先帝临终所传。
  而今,这一层窗户纸、一过二十载,被当朝太子捅穿了。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场景。亦如二十多年前,前太子的诅咒。
  “他日,站在我这个位置的。便是你。”时隔数年,当初金銮殿内,皇兄临终前最后的话语,再度在壹帝脑中回荡。他瞪圆了眼,盯着那对面的儿子,竟是联想到了昔日的皇兄。
  壹帝额间青筋暴起,颤抖着手,怒指着眼前的儿子,命令道:“押下去...太子谋逆意图行刺。将他押下去...打入诏狱!”
  很快,宴旭泞被一众锈刀架着押了出去。不过一会儿,除去壹帝外与身后的苏德文,殿中再无旁人。偌大殿内,死寂而压抑。他侧身,斜眼望向高台之上的那把椅子,陷入了颓然。
  少时的记忆涌上心间,一道道曾经不甘的话语。在脑海回荡。
  “逼宫谋反,你愧对父皇对你的期待,更愧对壹洲。所以皇兄,还是由弟弟来亲手送你一程吧。”
  “在父皇的眼中,只看得见大哥吗?明明儿臣也是母后的孩子。”
  “他死了。太子逼宫谋反,已被儿臣亲手了结。”
  “父皇。且问在您一众儿子中,又有谁能与儿臣比?”
  皇帝踏着沉重的步伐,缓步走出了大殿。只见视野之内,尸横遍野。到处皆是太子部下的尸体,到处皆是血。
  他无言瞧着下面一切,直至谋反叛军仅剩一人,死于锈刀成员手下,倒在了地上。他方才收回视线,闭眼揉着眉心侧过身不再看。
  片刻后,锈刀成员跑至他跟前,恭敬禀报道:“回禀陛下,谋反叛军。已尽数清除干净。”
  “......”壹帝放下揉着眉间的手,朝他摆了摆手。面露疲色,并未言语,反倒无言走开了。
  而苏德文则留了下来,老太监望着陛下的背影。摇头默默叹了口气,随即便朝下面正欲上来的高毅走去。完成眼下的清理工作。
  同一时刻,辛康安也赶到了西玄门。尽数清理完了被宴旭泞留在西玄门望风的部下。同时在步入西玄门,入宫之后。他也顺势抓到了一个行径可疑的小子。凭衣着来看,显然是太子的人。
  本是打算一并杀了的,然而不等他动手。那人口中便高呼有紧急要事禀报,是有关一名太监的事。
  辛康安从他口中听完的有关柊雹的一切,可他不是喻敛,也不知晓此人。不过光凭有奸人引导太子走上歧途这一件事来看,便已然使得太子此番的谋反,变了一种味道。
  一时竟是令他一个将军,都感到恶寒。故而他便拽着那人,一路跑来了金銮殿。撞见了苏德文高毅等人。
  “陛下呢?我有急事要禀报陛下!”
  “?”两人面露疑惑,然而不等他们开口。便见辛康安推出了一个青年来他们跟前,问道:“说!将你所知道的,任何有关那名诱导太子谋反的那名太监的一切,悉数说清!”
  被辛康安这么一威胁,那名青年哆嗦着,说道:“他...他唤顺柊。是在熙平十九年被太子殿下收入东宫的。自打他入了东宫后,太子待他格外信任。后来太子在前往西鸾前,将他安排到了太子妃的宫殿中做差。在此之前,他并不是叫顺柊。也是在太子走后,才改名唤顺柊。小人知道的不多,只知对于我们这群听令于太子的暗卫来说,他被赋予了指挥权——”
  紧接着,青年便将那名暗卫临死前x托付他转达的话语,一五一十的告知于在场三人。
  “!”苏德文听后一惊,显然是联想到了一个人,忙这问道:“这名太监,此前唤什么?”
  “柊雹。他另外的一个名字,叫柊雹。”
  后续苏德文去寻壹帝,最终得知了壹帝并未返回寝殿,而是去了御书房的消息。当他赶到御书房时,彼时的壹帝,已然落座,又再拿起了这几日堆积的奏折。
  这大堆的奏折,无非就是一点,也就是太子。太子为奸佞翻案,为此逼死乐安侯这件事,在朝中影响颇深。有不少官员,已在忌惮将来若太子登基之刻,自己会不会也成为下一个喻敛了。
  近些时日太子所表现的脾性,与仁厚二字,几乎毫不相干。当今皇帝尚且还能容忍他们大胆觐言,只要不冒犯皇威。即便忠言逆耳,陛下也自会听。到底命自是无忧。
  可太子...只因百姓几句闲言碎语,便当街屠戮。稍不顺心,便要草菅人命。储君如此,他们岂能不忧?
  然光凭喻敛一事。难以拥有充足理由,合理促成废储。究其根本还是关于徐府一案,尚存疑虑。或许是因着喻敛以死明志的事件,太子失势之事。原本负责上回冬猎的大臣。在今日特意上了一封奏折。
  而此刻,刚从金銮殿出来。满心疲倦的壹帝在来到御书房后。查看第一个折子,便是有关冬猎刺杀案件调查进展。
  大臣奏折中,话里话外有意指向太子。甚至所提供种种证据迹象都表明,冬猎刺杀一事,极可能是太子所为,但对此折子中却并未明写是何人。
  壹帝看后,当即明白了这位大臣的心思。他只怕,早看查出太子了。但碍于种种因素,不敢直言。直至如今太子失势了,方才敢上奏折,“冬猎一事。时至今日,竟才敢上折。朕莫非还会吃人不成?”
  冬猎刺杀,本就是他有意安排,嫁祸于太子。而今他们竟顺势查出了太子,却是不敢报。倒也是一群胆小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