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如此...便好...”
  说完这四个字,方榆的手再无力气,缓缓闭上了眼。
  “阿母!”
  “夫人!”
  孩子与下人们的哭喊声齐齐响起。连着婴儿的哭闹声,也愈发的大。
  外间辛康安听此,登时瞪圆眼。猛然站起身,踱步冲进了里屋。
  当他进来时,一眼见到的,便是齐齐跪在地上的稳婆和下人们,以及正趴在方榆床边痛哭的辛雁。
  在这一阵哭闹中,唯有那道婴儿的哭声,格外刺耳。
  似察觉到身后传来的危险气息,辛雁抬袖抹泪。想着方才阿母临终前的嘱咐,两只小手赶紧从早已没了生气的方榆身上,抱起那个仍不停哭泣的小婴儿,死死护在怀中。
  辛康安在看清床上已无生气的妻子,僵硬着脑袋,缓缓将视线移向了辛雁怀里正哭闹着的婴孩。他踱步冲向辛雁,双目死瞪着那个孩子,周身所弥漫的杀气愈发浓重。
  “把这个孩子,交给我!”
  “不给!”
  辛雁蹲下身,用自己小小的身体紧紧护着婴儿。没有给辛康安任何能够抢夺孩子的机会。
  辛康安本想强抢,但奈何辛雁死死护着,他根本无从下手。
  “辛安安!我让你把孩子交出来,你连阿父的命令都不听了吗?!”
  “阿父若想从安安怀里抢走阿弟,便干脆打死安安算了!”
  “......”
  辛雁此话一出,周遭空气仿若凝固了一般。变得格外压抑死寂。
  不知就这样僵持了多久,怀中孩子大概是哭累了,哭闹声竟愈发的弱。
  除去孩子的声音,没有人敢多说一句话。均是哆嗦着,跪在地上,全然不敢吭声。
  终于,正在此时。辛康安黑沉着脸转身,走至方榆的床前。缓缓坐了下来。
  “今天开始,那个孩子。便唤忆,名忆榆。辛忆榆。”
  “...阿父...”
  辛雁站起身,抱着辛忆榆看向辛康安。还未说些什么,接着又听见他开始驱赶他们。
  “滚出去,带着你的弟弟。一并滚出这个院子。”他低着头,落寞瞧着眼前一动不动的女子,眉眼微沉,最后说道:“滚,我不想看见他。”
  “呜...呜啊——”
  原本已经快安静的辛忆榆,此刻再次莫名哭出声。只是此次,相比之前,声音显得生哑低弱多了。
  “是,女儿...这便带弟弟出去...”小女童憋着泪与委屈,朝辛康安微微躬身,行了一礼:“谢...谢阿父,为他取名...”
  她怀中紧抱着忆榆,扭身往屋外走去。只是每走一步,脚下都格外的沉重。
  出去后,等候在外边的奶娘很快将孩子接了过去。辛雁也随着奶娘,一并离开了。
  只是在跟着奶娘走前,她回头默默往回望了一眼。抽噎两声,也只得抬袖用力抹脸:“不能哭,不能哭。哭哭啼啼一点用处也没有,今后...安安要坚强...”
  此后,阿父再不像从前那般疼爱她了。
  不,准确来说。是只要她身边带着辛忆榆,阿父几乎都是一副淡漠神情。辛雁知道,对于她。阿父心中是还爱着她的,只是对于辛忆榆...
  她便不能够确定了...
  自阿母走后,外界渐渐传出,辛将军的儿子克死了生母,也开始流传说辛忆榆是克母的煞星。
  甚至连后来的墨文芯,在八岁那年,也不忘借此来嘲弄她。
  直到...
  “煞星?”五年前,偶然撞见的青衣小少年,在她跟前轻揉着弟弟的脑袋,笑着说道:“我倒不知,辛小姐竟也会信这些唬人的迷信。”
  小少年站直身,扭身正对着她,虽是在笑,但眸底却莫名幽沉,脸上似玩笑般嗤笑道:“若连辛小公子都算是煞星。那我倒觉得,那些嘲讽你们姐弟的人。怕是根本就未见识过,真正的煞星,究竟是何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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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第一卷在收尾了,五十章应该能写到第二卷年少回忆。
  第44章 弟弟
  此刻,她脑海中最后的画面,停留在了小少年亲口说出那番意味深长的话时的情景。
  她低眉沉默,许久方才开口,轻唤了碧儿。
  “碧儿。”
  “嗯,何事?”
  辛雁抬起眼,转身朝窗户看去,透过敞开的窗,她出神望向了窗外的晨间景色,忽地莫名说道:“我忽然发觉,我好像...从未曾真正了解过我的夫君。”
  “我想亲手,揭开他在我跟前的伪装。”
  “?”
  碧儿不解歪头,并未接话。她实在听不懂,他们少夫人在说什么...
  果然,自从他们小姐与姑爷成婚后,连着性子也开始愈发像姑爷了。尽说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啊,对了。”回过神,辛雁扭头看向碧儿,向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又忽问道:“昨日让你去派人帮我请忆榆,可有收到回复?”
  碧儿眨眼,原本整个人还挺精神,可当辛雁突然提起小少爷辛忆榆后,整个人竟是一下萎靡了起来。摇头无奈轻叹了口气,回复道:“回复了。小少爷依旧不肯来...这次与上次还是一样的理由。忙于练功上课,加上今年老爷回来,也开始时刻督促他的功课,以及骑射练枪。”
  “...又被推脱了啊。”辛雁皱眉,脑中浮现出辛忆榆那张同她七分相像的面容:“已经一月了,他还是不肯见我。各种推脱,各种借口。不是说才进入国子学,不想丢了家中脸面。要勤奋用功,没空来见我。就是说阿父严加监督他练枪,习兵法。抽不开身。接连派人去跑了三周。第三次,他又说阿父那周打算带他去兵营涨见识,无空来侯府。这次可好,直接懒得编借口,干脆糊弄我说功课忙。”
  “少夫人,说不准小少爷他是真的忙呢?”碧儿在一旁说道。
  辛雁听此,眉间皱得更紧,心中一下来了火气:“可那也不至于,连抽一天空闲,来见我这个阿姊的时间也没有吧?”
  “近日小侯爷刚巧回了国子学。我就想着,他们应该是能碰着面,想托喻栩洲帮我带个话。接连几日,喻栩洲回来都是摇头说,辛忆榆回回躲着他。光是见着他这个姊夫,都会摆臭脸调头往回走。根本没有说得上话的机会。”
  “他这般态度,到底是要怎样?我如今竟是连想见他一面的资格都没有了?母亲病重,作为儿媳,我须陪着她。加之上次回门,叶氏那又出了乱子。”
  叶氏的事,她听说了。
  自回门礼后,阿父回去貌似同她吵了一架。之后便关了叶氏的禁闭。可叶氏前脚才被罚,何嬷嬷又莫名失踪了。
  辛府如今乱得很,她原先本想着回去看看的。可何嬷嬷失踪不久,阿父来了信。说是...让她近来不要回将军府。
  说一来,新妇刚成婚,她成日往娘家跑不像话,恐会遭人诟病夫妻不和。二来,阿父又说自何嬷嬷失踪后,叶氏便差不多疯了。
  嘴中总是说辛家亏欠她,接着就说失踪的何嬷嬷一定是被杀了。
  阿父说,叶氏似乎在惧怕着某个人。可每当他去询问,她在怕谁时。她却不肯说出那人的名字。只说若她说了,那人定不会饶她。她也必x会落得个同何嬷嬷一样的结局。
  她嘴中胡言乱语,有时一直会嘟喃念着,说何嬷嬷就是那人给她的提警。若她再敢挑衅那人,她就会落得个同何嬷嬷一般的下场。
  还胡说什么,即便她是将军夫人,那种卑劣阴险的恶人,也有的是法子暗中处理掉她。
  阿父认为,何嬷嬷失踪这件事,恐怕不简单,自然叶氏所言或许也有一定道理。何嬷嬷可能真如叶氏所说,已经死了。
  所以,阿父让她近几月好好待在侯府,莫要回已经乱成一团的辛府。
  【“近日夜里风寒,小婿便在此提醒岳母大人。别睡太熟。”】
  当时回门礼上,喻栩洲这话,莫名在她脑中回荡。
  “应当不会吧。那么阴毒的事,不符合他的作风。他可不至于到让人惧怕的地步。”
  此时此刻,辛雁脑中冒出了一个可怕的猜测。但...没有证据,她也不敢擅自下结论。
  毕竟她所了解的喻栩洲,只是一个整日嬉皮笑脸,时而傲娇的少年。即便确实有些手段,也不至于恶毒到杀了何嬷嬷。
  不过...
  可能是想到...近来从他身上发现的反差怪异...辛雁却又没那么笃定不是他了。
  “少夫人你说什么?”见辛雁自言自语,一旁的碧儿疑惑问道。
  辛雁回神,扭头看向碧儿,摇头笑了笑,说道:“不,没什么。还是赶紧梳妆,去见母亲吧。我今儿也有好多话要和她聊呢。”
  碧儿懵懂点头,接着转身朝衣柜走去,打算为辛雁挑衣服。
  下午酉时,国子学。
  “少爷,你怎还不走?这都过了三盏茶的功夫了。这若还不走,晚些少夫人又该对您发牢骚了。”
  “都迟,你别太过分。一天天总拿安安威胁我,我像是那种怕媳妇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