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他们这边才安静,对面就热闹了起来。
  隔壁房门被砰隆一脚踹开,酒气从动手者口中飘了出来:“封礼,你大爷,水月是我的人,谁让你碰她的!”
  杂乱的脚步声哐哐砸地。
  方才笑的放浪的,开口透着几分餍足后的沙哑:“你的,谁是你的!到我怀里就是我的,要是我记得不错,就算是你的,你也没办法碰吧!”
  听声音,也不是清醒的。
  有人受不了挑衅,手中的酒瓶轰然砸在地上,瓷片声和水声交相呼应,怒火攻心大骂:“你大爷!”
  对面同样回以:“你大爷!”
  就是两声你大爷,骂骂咧咧的声音中,各般祖宗都出来遛了一道,推搡碰撞中,突然出现声格格不入的刀剑出鞘。
  更不知发生了什么,一道撕心裂肺的“啊”后,又有重物落地,砸得地板接连震动。
  余震未消,屋外再传来纷乱的闹声,赶来劝架的人,或是看戏的人破声大喊:“来人啊!杀人了!”
  一连七八声,四人窗外有两人对窗而立,背对阳光,身形难免虚化,而虚化之内,是两张切实的脸,竟与封礼、孙慷一般无二。
  他们朝着温竹安鞠躬,不用任何吩咐,直接面对面撕下两张假面来。
  而后,将假面粗暴撕碎,再手脚利索着脱下外衣,无声将之放在窗上,松手后仰而下,等温竹安将衣服拿进屋来,两人已经不见踪影。
  隔壁还是兵荒马乱,一批一批人来人往,以迟来的京兆尹收场。
  隔着墙壁,就听仵作禀告,虚虚假假的声音含糊其辞:“封公子死于一剑穿心,孙公子只是受了惊吓,一时无法承受晕了过去。”
  地上写了十几条漏洞的温思远什了下懒腰,懒洋洋捞来个凳子趴在上面:“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都是要死的人,死前你还要毁人清白。”
  要是猜的不错,那牡丹花下死的封礼,连花魁娘子的手都没碰到一下。
  没碰就算了,还有人冒充他喊……喊也就喊了,未必穿好了衣服,就死横死花楼了。
  当真不体面。
  罪魁祸首温竹安斜了温思远一眼,并未多言。
  萧亦却好奇对方死相如何,究竟符不符合争执而死。
  奈何没有透视眼,做不到穿墙视物。
  真正能看到的仵作还在睁眼说瞎话:“封公子刚剧烈运动过,又撞上争吵打架,正是气血不通,被一剑伤了心脉,应是当场就没了气。”
  他没那么高的演技,余光看着地面中了迷药晕死过去,除了衣衫不整,哪里都不像一度春风的“死者”,默默闭了两次眼。
  眼不见为净。
  而那凶手也是昏迷不醒好一会,睡得进气没有出气多。
  若这都能杀人,当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但,吩咐这事的是天子,他们哪敢不睁眼说瞎话。
  屋中为数不多站着说话的京兆尹同样睁眼说瞎话:“美色误人,醉酒害人,将尸体带回衙门,通知帝师府和端王府。”
  看向床上配合着叫了半个时辰的花魁,稍有体贴:“证人一同前往!”
  花魁娘子面无表情大叫:“放过我!不是我,都是他们自己吵起来的,我亲眼看见孙公子杀人!当真和我没关系。”
  早些安排在门口当伪证人的附和,扒着门框振振有词:“我看见了,他们两个打起来,封公子踢上了孙公子身下,这才激怒了人!”
  “我也看见了!”
  “我也……”
  一连一群人作伪证。
  温思远摊在原地,笑得乱颤:“哥!谁教您这么雇人的!”
  雇不雇想要的都达成了。
  温竹安看向封听筠:“满意了。”
  封听筠却带着萧亦站到窗边,街上拉尸体的车稳稳当当往前走,其后跟着群瘦小像是只想混吃等死的官兵。
  正是岁月静好时,却见街头突然窜出来群黑衣人,提着刀就要劫人。
  劫的正是那杀人凶手。
  官兵人手不多,渐渐落下下风,未被蒙面的凶手就在刀兵相接中被人小心背走,徒留被白布盖着的人被乱刀砍上,血水流了一地。
  细看,第一刀下去,白布下的尸体有过挣扎,却没躲过第二刀,死寂在了第三刀。
  待到动乱结束,官兵死死伤伤,后来支援的官兵要追,劫人的早已不翼而飞。
  第92章 开启狗咬狗
  被劫走的孙慷毫发无损躺在床上, 锦被之下眼皮如被焊死一般紧紧阖起,面色却是异常的红润。润得哪怕在窗外此起彼伏的倒地声中,也属红光满面。
  又见刀光剑影交杂, 血瀑溅在窗上,还未流经半边窗纸,新的又补全了空缺的地方, 占据全部空白。
  血液滚落,长时间厮杀下,两批人胜负将分。人数较少的那批死伤过半不忘抢人, 仅剩的匆忙冲进屋内拽起孙慷意欲离开,原先劫官府的反在人出门要走时掷刀一刀贯穿两人。
  力度之大,拖拽孙慷的人趔趄倒地, 掷刀的不似阻止,似怕阎王来晚了。
  再看他们的打法,讲究得堪比训练有素的禁军。
  全然不像帝师府上能养出的。
  抢人这方寡不敌众,匆忙伸手探鼻息,也不知探没探出来,对上又围上来的敌人, 不管主人家要怎么责罚,也不争不夺了,抬手竟是又补上了一刀, 拔刀开始逃。
  连中两刀的孙慷微张其口,大概也不懂为何两方都要他的命。
  然补刀的还未杀出包围圈,偏墙上又跃上无数弓箭手拉弓放箭, 冷箭映风雨,击破雨滴直断人生路不说,还连带着送人上了黄泉路。
  放完箭一群人四散各方, 顷刻消失在各方炊烟中。
  留在院子里的获胜方,为首者胡乱抓下脸上的黑布,揉成一团连着手上的刀丢给手下。
  再一蹲身探鼻息,又不胜其烦招手,重新要来佩刀,估摸着孙慷心脏所在,再一补刀,起身拍手:“这不没死吗?”
  目光搜寻一圈,不记得是谁丢的刀,“谁穿的?不行啊!都没死!”当然,在他之后补刀的也是废物。
  懒得再探,生怕没死透,挥起自己的爱刀又扎了下去。好刀不沾血,但杀了人,后续也要走个过场,低头见孙慷身上的布料不错,就着就擦了两下刀。
  对面同党同样扯了面罩,也是个五大三粗的:“将军,这累死累活的把人救出来,还没活过一天就就给杀了,陛下是要做什么?”
  冒充帝师府上的将人抢来,刚落脚,天都没黑,就开始杀端王那派来的。
  杀便杀了,现在又帮着对方把抢来的孙慷杀了!
  这不是纯折腾他们吗?
  吴利到底是带兵打仗的,暗自思忖一番得出结论:“让两家狗咬狗吧。”
  端王帝师两家都死人,还都是两家的独苗苗。
  一个明面上死在花楼,一个被“自家”劫走死在“对方”手上。
  要不打架都难。
  帝师家确实派人保护自家的独苗苗,这地方也确实是帝师府名下的房产。
  但那些个早在将人劫来丢花楼前,就被他们端了老窝,看似两方互打,实则是三方势力演得像模像样。
  没想解释,摆手吩咐人:“把帝师府上的人抬出来,跟这些人混在一起摆,我们跑趟端王府。”栽赃嫁祸,也要做真点。
  军令如山,再不满,一群人也不敢不听吩咐,将前天就死的尸体摆出来。
  两边混着,都是差不多的着装,但要说分不清,又过于牵强了。
  一边血还没干,一方尸斑都长满了。
  摆完对视,将问题丢给不远处正往这赶的官兵。
  他们走后,屋角竟又冒出个人,散漫活动着四肢从怀里掏出几个玉瓶。
  看了眼七横八竖躺着的各样尸体,调子分外轻快:“皇家的人冒充什么逆臣贼子?”
  白倚年弯了下眼睛:“那大家都冒充好了。”
  挑了几个人,各自往尸身上倒东西。
  玉瓶底部是工部的刻印,顷刻间腐蚀人皮肤的是封听筠曾用过的王水。
  倒完,瓶子怎么显目怎么丢。
  又擦拭指间:“身前是乱臣贼子,死后总能当回天家人。”
  既要两家互咬,不如共对天子来得快。
  白倚年满意望着盛况,静待人声来,确保不会再有其他人来更改现场,轻快开门离开。
  赶来的也确实是京兆府的人马,领头的京兆尹看见那几个玉瓶,瞳孔收缩的同时,装作吓慌神一般,腿软着跌跌拌拌左右乱摔,手快捡起。
  随后敛尸的动作也快,不等仵作刻意说上几句,手脚利索着将尸体全部放在担架上,白布一裹就抬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