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封雅云!”耳边惊现一声呵斥,雨都被吓得绵软起来。
  萧亦抬头往外一看,男子蓝衣半披发,样貌清隽不失贵气,一双眼睛三分愤怒七分痛恨, 活生生冲干净了浑身散发的书卷气。
  回望封雅云戏谑的目光,能猜出来人的身份,无辜对视, 本是为洗清冤屈,谁料对方甩来无数眼刀。索性迎着对方吃人的目光,眨眼便气死人的朝封雅云贴近两步, 乖巧得任人宰割。
  审时度势见风使舵得封雅云都分出一半目光满意点头,顺带将一只手虚虚搭在他肩头,挑逗似的看着才来的男子。
  后面喘着气, 明显没跑过前驸马爷,姗姗来迟的门房痛骂男子:“瞎闯什么!堂堂郑家家主,礼义廉耻喂到狗肚子里去了!”
  封雅云同样撩着话音,温雅无量道:“是啊,礼义廉耻喂狗肚子去了?”
  郑恪一口气堵在嗓子眼,眼下哪里还顾得上气度,几番咬牙切齿:“封雅云,你可还记得我们才和离!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私会外男便是您封家的规矩?”
  孰料,“迟早的事,你不必挂怀。”封雅云愈发放肆,半个身体都压在了萧亦肩膀上。
  压得萧亦浑身一僵,什么迟早?迟早换新人?
  就这更新迭代的接受程度未免太过良好,原也没发现端庄优雅的长公主有这不为他知的一面。
  眼见着封雅云脸都要贴萧亦身上,郑恪气急攻心,竟猛地咳起来,咳完两颊惨红:“他是外男,你可知男女有别?”
  “那还真是……”封雅云温柔蜜意弯起唇,“不巧,相比之下,你才是外男。”
  四舍五入算起来,抛开血缘不谈,萧亦算半个娘家人。
  “封雅云,你……”话是说给封雅云听的,人却是死死盯着萧亦的,要是萧亦没记错,搁他跟前这位前驸马,之前貌似是个谦谦公子。
  能把读书人气成这个地步,他只算得上是出了微薄之力,具体效果,全靠长公主自己发挥。
  是以,本着封雅云先前才答应过他办事,萧亦理所应当鼎力相助,恭敬道:“郑家主,您应当唤长公主一声殿下。”
  就这么脆生生的直呼其名,大逆不道!
  郑恪气得七窍生烟,封雅云欣慰着收回些力,不好表现得太过欣赏萧亦,温柔道:“萧大人出面,本宫自是要去的,下次无需冒雨,小心着凉。”
  四句话单拎出哪句都没问题,合起来也未必有问题,此情此景下便出了大问题。
  萧亦温润颔首,极为绅士抬手托着封雅云的手臂,再熟稔不过将封雅云送回塌边,笑颜如花:“殿下可要喝杯茶?”
  门外的雨彻底停了,晾得凉到底的屋檐水闷闷往下掉,封雅云看着萧亦但笑不语,轻轻勾了勾指间,萧亦回首看过门前吹着冷风的前驸马爷,欣然垂头听话。
  “今日之事算本宫欠你一个人情。”封雅云刻意压了声线,像是情人间的细语,她与萧亦凑得极近,眉尾近乎挑衅地扬起,门外人一切举动都映入眼帘。
  风起散开发丝,萧亦展颜,保持着现状偏头看郑恪:“愿意为殿下效劳。”
  这人情来得实在合他心意。
  “那便替我将人带走吧。”确定把人气得够呛,封雅云散漫道。
  “是。”
  萧亦转身走向郑恪,诚心诚意劝道:“至今不忘家主府中外室小妾,下官和陛下关系尚可,可要替家主进言扶正?”
  虽说是彼此都有问题,郑恪是被逼无奈,但两房小妾加一个外室,也太会给自己谋福利了。
  封听筠一朝皇帝都还形单影只的,没这等待遇,何况曾有夫之妇?
  郑恪冷冷看着萧亦,出言可谓不逊:“总比萧大人大庭广众之下登堂入室好。”
  这对前夫妻的事,萧亦清楚的一知半解,奈何总是看不惯这等既要又要的人,开口带刀:“别说登堂入室了,男未婚女未嫁,我就算自请入府做面首,也是我的事。”
  言罢揽过郑恪的肩,用力将人掰得转了面,低声威胁:“听闻陛下收回了不少东西,我这人好处没有,最坏的就是嘴快还能修饰,陛下就这么一个姐姐,再让你欺负了,说不准就给你弄个远方乔迁之喜呢?”
  郑恪挣开萧亦,气得七荤八素也只得冷哼一声,甩袖大步离开,奈何长得过于斯文文雅,属实没什么气势。
  走出不到十步,没听到脚步声,生怕萧亦就这么留下,瞬间定在原地不动了。
  萧亦试探着装模作样往后退了一步,前方目光再次如有实物扫射着他,往前一步,对方又才挪动一步。
  细数前方人挪了三步,萧亦忍不住笑开,敢情闯进来是因为他进来了,不走是因为他还留着?
  千里入京城,看长公主看得那么紧,竟叫人分不清是见不得长公主好,还是旧情难忘,生怕别人近水楼台先得月。
  直至萧亦迈出长公主府,郑恪还不放心,站在门前守着门房关门,才漫步上马车。
  萧亦被盯了一路,自是不愿意放过对方的:“郑家主,您后悔吗?”
  郑恪上脚凳的身形一顿,半晌什么也没说掀帘进入马车。
  萧亦摇头,历史记载封雅云嫁去时封听筠还在蛰伏期间,以拉拢为目的的婚约,封雅云处境未必好,夫家人多为难几次,再好的脾气也经不住,势必想方设法拿下管家权。
  只是期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起了反作用,以至于封雅云不择手段也要谋权上位,把主意打到封听筠身上,引得双方反目。
  而他敢开空头支票,也是看中了封雅云前期的处地,顾及这点,封听筠再气也不能为难了亲姐姐。
  但想要事成,依旧要徐徐图之!
  翌日,难得下午晴了会,萧亦捞着个空白折子又入了宫。
  封听筠不在御书房,守门的小太监和萧亦算得上熟,给萧亦指了路:“镇远大将军来了,正和陛下在马场比试箭术!”
  萧亦悄然无声收起折子,既然在马场,那就换种进宫的理由。
  马场在皇宫东南角,门口种了几棵长势极好枝繁叶茂的木芙蓉,不远处能听见箭支穿风而过的破空声。
  萧亦进门前好巧不巧,镇远大将军吴利刚射完箭,封听筠才搭上弓,两臂张弛有力,腰肩更是宽窄有度,说不准是什么心思,萧亦折回从门口摘下两朵开得正好的木芙蓉,上前跑了几步朝靶心扔去。
  当空只见两朵粉花下凡,冷锋骤至,顷刻穿花而过,贯穿靶心,箭羽颤动花却钉在其间不散开。
  “陛下好箭术!”萧亦两眼放光。
  吴利同样喝了声:“几月不见,陛下箭术又精尽了!”
  萧亦跟着连连点头。
  封听筠朝萧亦招了招手:“可要玩?”
  吴利因此转头打量这位新晋的宠臣,文官向来单薄,一只手就可以拍倒,眼前这个也是,浑身上下除了长得好,也就一双眼睛说得过去。
  自古文武互看不对眼,吴利再看红袖里肤白光滑的手,眼角微抽直言:“拉得开吗?”
  话中看不上的意思太过,奈何想到君子六艺都不精通,萧亦只能沉默,自觉抬眼看封听筠。
  臣只是射不太中,不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
  封听筠客气得多,淡声为萧亦解围:“术业有专攻,要都精通岂不是完人?”
  皇帝发话,吴利是不可能多加为难,自以为调和道:“也是,要都会哪会才三品?”
  宠臣当得如日中天,一看不过三品,想来没什么本事。
  萧亦自是听出了言外之意,嗯了声:“陛下,术业有专攻,臣攻阴阳道,您看要不要给我提到此道最高点?”所谓字面上的阴阳,阴边阳边都有势力,配他这两面卧底正好不过!
  见过给楼梯就下的,没见过不仅不下,还往上爬提升职的,吴利诡异地沉默一息,由心问出:“何为阴阳道?”
  封听筠心底好笑萧亦嘴不饶人的模样,面上仍然面不改色:“可通古今。”
  “原来是算命!”吴利理所应当摊开手,“萧大人帮我算算!”
  手掌摊开着,萧亦沉默着,要是黑白通吃也算通古今的话,那他姑且也能认下,睁眼没说瞎话:“将军乃是多福多寿的命!”
  历史上吴利却是攻无不胜,最后封了侯。
  吴利直肠子惯了,不假思索问:“何以见得?”
  萧亦看向封听筠:“陛下,您觉得呢?”您安的名头,您解决。
  正是钱能使鬼推磨,封听筠无奈对上吴利破财消灾:“朕库中有十来瓶陈年佳酿,你若喜欢让王福送到你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