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楚常欢一愣,喃喃道:“如此一来,夏军骑兵锐减,兴许……”
  岑大夫道:“所以今日这一战,我们不会吃亏。”
  “不知昨夜诱出的公马降服后能否为我军所用?”
  “自然是雪中送炭。”
  楚常欢仍有不解:“听闻公马野性难驯,情绪极其不稳,故而鲜少上战场。为何天都王手下骑兵用马清一色为公马?”
  岑大夫道:“这个季节正值母马产子,公马上战场不足为奇。”
  难怪昨晚梁誉会说那样的话,看来掠夺夏军战马一事早在他的计划之内。
  用过午饭,楚常欢又在岑大夫的教导下替毡房内的伤患换了药,忙完早已是大汗淋漓。
  时逢傍晚,大军归来,他揉着泛酸的手腕往回走,不巧与遇见了梁誉和顾明鹤。
  两人正欲向小皇帝汇报今日的战况,见了他,纷纷顿步。
  楚常欢心里一咯噔,忙拱手揖礼:“小人拜见梁王殿下、拜见嘉义侯。”
  因他易了容,两人便只将他当寻常士兵对待,并无任何出格的举动。
  楚常欢行完礼就匆匆离去,回到营帐后,他立刻叫人送来两桶热水,迫不及待地脱下汗湿的衣衫,打算舒舒服服泡个澡,直到解开裹手的纱布,方想起岑大夫的忠告。
  掌心的泡几乎全部破裂,正火辣辣地疼,如今天气逐渐炎热,若是沾了水,难保不会化脓溃烂。
  犹豫半晌,他放弃了洗沐的念头,正待穿衣时,忽闻营帐的幄幔被人掀开,他骇了一跳,匆忙裹上衣服问道:“谁?”
  来人没有应声,举步绕至围屏后。
  见是梁誉,楚常欢暗松口气,不慌不忙地穿妥衣衫。
  梁誉瞥向浴桶,问道:“洗完了?”
  楚常欢道:“我手上水泡裂了,岑大夫叮嘱我最近几日不要碰水。”
  “让你安心养着,又去帮他捣药了?”梁誉虽如此责备,嘴里却关切道,“我给你洗。”
  楚常欢心口猛然一跳,忙摇头道:“不、不用了。”
  梁誉没有理会他的拒绝,一径褪下盔甲和里衣,浑.身.赤.裸地走进浴桶,轻掀眼帘,淡声开口:“进来。”
  楚常欢非常清楚两人共浴会有什么后果,可他犹豫片刻后,还是拖着汗涔涔的身子泡了进去。
  军营里的浴桶并不宽阔,容纳两名成年男子难免吃力,楚常欢双手搭在桶沿,未敢沾水,任由梁誉为自己洗澡。
  断奶数日,他的身子已恢复如初,胸脯不再似妇人那般丰腴,但哺育过孩子的地方仍旧肥硕熟红。
  梁誉镇定似君子,毫无浮浪之意,直到从水里捞出楚常欢的双足时,古井无波的神色方起了些许涟漪。
  涂染蔻丹的脚趾如春笋着露,趾尖泛着海棠新粉。足背骨线明晰清透,肌肤胜过新雪,系在踝骨处的那串金铃儿也被热水洇得莹亮至极,摄魂夺魄。
  梁誉双目如炬,谨小慎微地捧着那双白皙漂亮的脚,摩了又摩。
  楚常欢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他试图缩回双足,却被对方抓得更紧。
  “王爷……”他张了张嘴,轻声提醒道,“别在水里,我手上有伤。”
  梁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旋即起身,抱着他离开了浴桶。
  楚常欢今夜难得温顺,无论梁誉如何作为,他都欣然接受。
  两人之间在此事上素来安静,鲜少有甜言蜜语自梁誉的嘴里说出,楚常欢早已习惯,倒也乐得享受。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楚常欢忽觉面颊一热,他在灵魂神游的极致畅快中倏地回神,溃散的瞳仁渐渐凝聚,入眼所见,乃是一张双目猩红、盈满泪水的俊逸面庞。
  梁誉他……竟然哭了!
  楚常欢骤然愣住,迫切地想要询问缘由,奈何对方仍在其中,他几次欲开口,都被男人打断了。
  须臾,他用指腹摸了摸梁誉的脸,颤声问道:“王爷这是怎、怎么了?”
  梁誉俯身,一口咬在他的唇上,低语道:“王妃,你唤我一声可好?”
  楚常欢不假思索道:“靖岩。”
  梁誉用力掐住他的腰,哑声央求:“像寻常夫妻那样,唤我‘夫君’。”
  楚常欢顿时沉默。
  梁誉讨好般舔吻他的唇角,嗓音已近哽咽:“兰州这一战想必很快就要结束了,咱们之间的夫妻情分亦将缘尽,你当真不肯如此称呼我吗?”
  “既然缘尽,何必强求?”楚常欢半是清醒半是迷醉地望着他,柔声道,“我不想在这个时候拂了兴致——靖岩,给我罢。”
  他温柔地拒绝了梁誉的诉求,仰面回吻,娇声道,“不要吝啬,将我,喂饱。”
  第89章
  庆元七年五月廿一, 因天都王战骑被掠、战力锐减,夏帝李元褚为鼓舞军心,亲临前线披甲上阵。
  夏帝李元褚天性懦弱, 乃是被他的母妃以及舅父野利良祺强行扶持继位的傀儡皇帝, 就连此番御驾亲征亦是不得已而为之。
  闻及李元褚挂了帅,赵弘这厢也与主帅梁誉同赴疆场,对阵夏帝。
  楚常欢晨起梳洗后,正欲用早膳,忽闻毡房外有人开口道:“王妃,今日辎重送达兰州,城门大开,属下奉王爷之命护送您回城。”
  军营里耳目众多, 这人胆敢如此称呼,想必四周没有小皇帝的人, 楚常欢心下稍安,应道:“等我收拾片刻便出发。”
  梁誉的营房内布置极简, 并无东西可收拾,他在屋内转悠了一遭,而后提笔,留下几句叮嘱之言, 望梁誉与顾明鹤齐心御敌, 平息兰州的战火。
  离开军营后, 马车迅速朝兰州城奔去,最终赶在辎重入城前返回了驻军府。
  得知王妃归来, 姜芜立刻抱着小世子赶往前院,甫一相见,她便止不住落泪, 一面施礼一面哽咽道:“外面兵荒马乱,王妃多日未归,奴婢以为……”
  楚常欢接过晚晚,温声道:“我这些天一直待在军营里,有王爷在,不会有事的,让你担心了。”
  姜芜瞧见他双手裹着纱布,担忧道:“王妃受伤了?要不要紧?”
  楚常欢道:“破了点皮,没什么大碍。”
  姜芜还想再开口,忽闻晚晚唤了一声“爹爹”,肉乎乎的小手亲昵地贴在楚常欢的面颊上,令人心软成泥。
  一别数日,楚常欢难免思念幼子,此刻得以重逢,自是欢喜。
  少顷,姜芜又道:“老爷已被梁安接入府里,这会子正在西厢歇息。”
  楚常欢愣了愣,问道:“何时接来的?”
  姜芜道:“比王妃先到一步。”
  楚常欢当即抱着晚晚前往西苑厢房,父子二人便在此叙阔,互道近来之事,及至吃过午膳方散去。
  邺军辎重进城后,知州康谦便解除了封锁令,可让百姓自由出入。
  夜里,姜芜伺候王妃洗完澡便退至耳房了,楚常欢独自将孩子哄睡,鹅而又披了件衣裳,一径行至院里,望月发呆。
  少顷,梁安穿过垂花石门朝他走来,拱手揖礼:“属下见过王妃。”
  楚常欢知道他定是带了什么消息,便开口相问:“可有军中来信?”
  梁安点了点头,旋即从襟内取出一封信笺毕恭毕敬地呈给他:“方才王爷派人送回一封信,属下本以为您已歇息,便想着明日再交给您,没想到这么晚了,王妃还未入睡。”
  楚常欢并未多言,接过信笺折回屋内,于灯下刮掉蜡封,展开信纸一观。
  纸上字迹遒劲潇洒,尚余几分墨香,信上所言,皆是对今日战状况的简略概述。
  李元褚和赵弘对阵军前,两军士气大涨,战况异常激烈。夏军除李元褚外,天都王之子野利玄亦披甲上阵,短短半日便斩杀了数名邺军士兵。
  乍然看见“野利玄”这个名字,楚常欢脑海里登时浮出一张稚气未散的脸。
  那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如今竟也随父出征了。
  楚常欢愣怔片刻,而后将信纸架于油灯上点燃焚尽。
  *
  五月廿四,久旱多日的河西迎来了今夏的第一场雨。这个时节的瓜农陆续摘了些甜瓜和西瓜入市售卖,每每天不亮便已售罄。
  天将露白时,姜芜赶去市集买了几斤新鲜的甜瓜,回府后立刻削一只熟透的甜瓜捣成果泥,待稠粥熬熟,便拌入甘甜如蜜的果泥。
  她盛着热粥行至北院寝室,伺候小世子用膳,无意间发现楚常欢从匣中取出了几块玉坠和一堆珠宝首饰,正疑惑时,楚常欢已走了过来,将这些财帛用巾帕包裹妥善,放在她身侧的桌案上:“待会儿将这些珠玉拿去典当了,换些银票回来。”
  姜芜不解道:“这都是王爷送您的,为何要典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