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还是多谢吱喳和马……嗯,鸢子。”重新开拔时,我仍是忍不住吐出心头的疑惑,“她也真厉害,居然晓得我最终还是会答应和你一道去百理!”
  “嗯,”蓝飞雨迟疑着道,“我想她是来迎我吧。”
  她的语气虽不肯定,我转念一想,这也不是全无可能,兴许是我想得太多也说不定?
  未雨稠缪过了头,就是庸人自扰了。
  我决定把这个疑窦的萌芽暂时掐掉,至于将来有没有合适的阳光雨露再次将它催生,则到时再说罢。
  猴子吱喳见天色已亮,也不再不辞辛苦地充当牵马的马夫,而是纵身一跳,跳到我跟前,蹲坐在马颈边上,它回过身,把缰绳交给了我。
  吱喳,你真是猴子吗?
  就算是猴子,我也不能因此失了礼数,道了声谢后,我接过缰绳,拉起不知何时对着嫩草大快朵颐的马头,向着村子的方向踱去。
  村子看着近,其实要走下一道长长的斜坡,大概还花了小半个时辰的时间,我们这一行才来到村口。
  一眼望去,村子里人丁稠密,来来往往,不少成群结队的青壮男女,瞧他们的装束打扮以及手头的器具,应该是要去下地种田。
  我勒停了马,转头问蓝飞雨:“我们要去哪?”
  蓝飞雨没有回答,事实上也用不着她回答,猴子吱喳早就快人一步地飞身下马,一溜烟不见了踪影,蓝飞雨呼了口气说:“等等吧。”
  片刻之后,猴子吱喳回来了,它的身后不远,跟着已经换了一身装束、仿佛一村姑的鸢子。
  不得不承认,鸢子就算穿着朴素的、甚至可以说是丑陋的灰蓝粗布装,她的身材、长相与整个人散发的气势,无论哪点,都和真正的村姑格格不入。
  我愈发困惑,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鸢子跟着猴子吱喳,不急不慢地来到我们面前,嘴角微微扬起,向我,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你还是跟来了。”
  “我,”我牢牢攥着缰绳,不知道为何竟紧张了起来,口干舌燥,腹中因空空荡荡而直泛酸,“不会让飞雨一个人去百理!”
  但我这句发自肺腑的豪言壮语,鸢子却像完全没有听见,她敛了笑意,恢复了一贯的冷淡,道:“走吧,前面就是我们休息的地方。”
  我将缰绳一拉,感觉后方的蓝飞雨一只手揽上我的腰,我想回头,看她如今是什么表情,但我忍住了,鸢子那没有离开我的眼神让我无法轻举妄动——
  糟糕的很,我莫名回想起在山洞时,她那石破天惊的突兀之举。
  幸好走不上几步,鸢子停了下来,我抬头看去,讶然地发现这村子里居然还有个红色酒旗迎风招展的客栈,那客栈占地不小,光是一侧的马厩,便已经系着二三十匹马了。
  鸢子上前,牵住了马缰,蓝飞雨先跳了下来,然后伸手向我,我忍着痛,侧身踩住马镫,一边借助蓝飞雨之力,爬下马来。
  “你的伤还痛吗?”鸢子听不出关心地问,她不等我回答,便把马缰交给蓝飞雨,淡淡地道,“我带赵曦进去,你先把马系好。”
  蓝飞雨踌躇了须臾,低声开口道:“那‘药人’像是随着我们往这村子来了,打不打紧?”
  鸢子听到这意外消息也不禁一怔,我忙接口道:“不止一个,慕晴姐姐变作的那个也来了……”
  说到这里,我不禁又担心起来,蓝飞雨和鸢子都曾近距离接触过被那“药人”所污的尸身与血水,她们会不会也像慕晴姐姐那样,异化得不成人形?
  光想像便足以让我不寒而栗了,我分别看向了鸢子和蓝飞雨,出乎我意料的是,蓝飞雨转开了视线,倒是鸢子朝我笑了笑,那笑容中居然还有点滴安慰的意思,更让我惊骇的是,她说:“没事,你放心好了。”
  我再次惊诧,一来自是为她那倏然缓和的态度,二来……她,她怎么又能知道我心里的想法?
  在我愣神的时候,蓝飞雨已经牵着马往马厩走去,我迈步要追,却被鸢子眼疾手快地拉住,她抓着我的手腕,是我非要用劲挣扎才能摆脱的力道。
  “鸢……鸢子……”我不由有些慞惶,转看鸢子,她一脸冷漠,话不多说,拽着我就往屋里去。
  客栈很大,里面的人有十几二十几号,但并没有我之前在山洞里见到的那些姑娘们,全都是农夫打扮、但明显不是农夫的精壮汉子,有些甚至脸上还有刀疤剑痕,怎么看也不是循规蹈矩的田里人。
  “她们呢?”我问。
  “都在楼里的上房。”鸢子还是拉着我不放,也往楼上去,刚踏了两级台阶,转身向楼下的汉子们招呼道,“让后面的厨娘熬点稀饭上来,加些蛋肉。”
  一呼百应——不过是吩咐煮个稀饭而已……
  我对鸢子起了一丝敬畏之心,在她把我带进房间,默不作声地开始扒我衣裳之前。
  第38章 猜想
  第三十八章、
  即便我再驽钝,也不自禁地反抗起来,同时伴以惊慌失措地高叫:“你,你要做什么?”
  鸳子冷冷地剜我一眼,道:“给你检查伤势。”,话音落,双唇紧封,两手却不空闲,在我愣神之际,毫不客气地把我上衫除至露肩透背,她还没就此住手,对我从言谈到举止的种种挣扎视而不见、装聋作哑。
  我再怎么着,也是武将的后人,岂能这么容易就甘心就范?
  她不客气,我也把礼数抛到爪哇国——不过,谁会对一个上来就脱你衣裳的人讲究礼数呢?
  鸢子再要把我的上衫往下拉,我抬手就往她手腕处抓去,欺身近前,用力就要把她关节往反向拗去,这是仙姨教我的贴身小擒拿手里的一招,我只跟宫里的小姐姐耍过,当时不小心用力太多,把她扳得惨叫中,一脚把我踢趴了……
  唔!
  但鸢子的应付手段并不比小姐姐温柔多少,她冷哼了一声,另一只手风驰电掣地闪到我腰侧,一掐,我“哇”了一声,不自觉地放开了她。
  “你这点浅薄的功夫,就别拿来炫耀了。”鸢子板着脸,把我拖到床上,雷厉风行,我感到自己成了一个落到饥肠辘辘人手中的粽子,两三下就被除了外皮,她甚至拉开了我的肚兜,在我腹部扫了一眼后,伸手按了又按,完全不理会我痛得连连吸气。
  因为疼痛而沾湿眼角的泪不是我能控制得来,我封着唇,努力不嚷出声来,幸好鸢子的“酷刑”没有持续太久,她默不作声地起身,走出了房间,我刚手忙脚乱地把衣物重新穿戴整齐,她已经端着一碗冒着热气和涩味的汤水进来。
  “喝下去。”鸢子递给我,声音依然覆霜,“你现在的伤没办法长途跋涉,我们也没办法给你弄个马车,你必须赶紧好起来。”
  我接过药碗,有些哭笑不得:“这又不是我希望就能加速的事情。”
  但我还是低头喝了一口,腥涩的味道嚷我忍不住全身一战,温度倒是刚刚好,鸢子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试过了,见我停下来,冷不丁又开口:“不烫,一口气喝完,越等越苦。”
  看来不喝不是她可以接受的选项,在鸢子虎视眈眈的目光下,我咽了口唾沫,半闭上眼,咕噜咕噜一气儿喝了干净,放下碗时,喉头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作呕的声音。
  鸢子的神情终于缓和下来:“你先休息会,晚一点,会有人送吃的过来。”
  我愣了愣,脱口问道:“那,飞雨呢?”
  “蓝飞雨?”鸢子皱眉,“她有她的事,你问这个做什么?”
  “做什么?我、我是为了她才来的么,”我看着鸢子,“我不要休息,我和她一块儿做事去。”
  “你不要添乱了!”鸢子皱起了眉,屋内光线极好,这时候我才察觉,随着她面色的变化,她那对眼眸中隐隐约约涌动的异色竟有加深的迹象,我从没见过这样的情形,不禁盯着她眼睛愣是移不开视线。
  鸢子的眉头锁得更紧,她微眯了眯眼,倒退到门边,竟然一声不吭地出去了,当我回神的时候,恰好听到了门外落锁的声音!
  我大惊扑到门边,又推又拉,门倒是动弹了几下,只是依然紧紧地关着。
  这!这算什么?!
  忙跑到窗边,但可惜这间房两扇窗的窗口对着的都是客栈的后院,我能遥遥看到马厩,但无论我怎么张望,穷极目力,仍是看不见蓝飞雨的身影。
  她去哪里了?
  我有些焦虑起来,在那密林深处时,虽然危机四伏,但至少我们仍是在一起,她牵着我的手从没有放开过一时半会,我那时候就想,要是死在一块,也没什么特别遗憾的吧。
  现在倒好,脱离了险境,我倒是被鸢子给软禁了起来——
  所以鸢子到底是什么人?
  她那长相、她那气度,以及蓝飞雨对她言听计从的程度,她……
  我心头突然一跳,灵光乍现,猛然省到一个国名:吐罗国。
  等等,这思绪转得太突兀,连我自己都没明白过来我是怎么就想到那个龙蟠虎踞在东楚西境的强大王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