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地上那人满身是血,爬起来追着对方打。两人又栽倒下去,苍秾默然不语,丘玄生说:“要不我们还是快走吧。”
  苍秾不回答,两人飞快地逃离现场。记不得是第几次回到黑黢黢的密道里,丘玄生这才敢提问:“我在好多人围在一起那里就想说了,我们,还在原来的世界里吗?”
  苍秾简洁地回答:“不在了。”
  “既然我们不在原来的世界里了你怎么还这么云淡风轻的?”丘玄生崩溃得想拿头去撞墙,她担忧地回望来时路,“刚才那些人看起来好可怕,我们要往哪边跑啊?”
  “所以我才说这条密道里潜藏着很多危险,”苍秾拉紧她的手,严谨地警告道,“小声点,被发现就没戏唱了。”
  丘玄生畏畏缩缩的,问:“这条路还要走多远?”
  苍秾盯她半晌,说:“口口声声说要带我回辅州,只跟我走一段路就觉得厌烦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丘玄生反握住她的手,“我们会死的,那些人真的很恐怖,一看就不是我们能对付的。”
  苍秾随口道:“冷静啦,神农庄里有很多这种事。”
  丘玄生语塞一阵,说:“神农庄还真是卧虎藏龙啊。”
  “说到卧虎藏龙,”苍秾停下脚步,抬手从石壁的缝隙里摸出一把长剑来,“青冥宝剑就在这里。”
  丘玄生等在旁边,苍秾陡然拔剑,说:“有了趁手的武器就不必废话,一同杀出去赶跑戚家余孽吧。”
  “不是,苍秾小姐,”丘玄生安慰般笑了笑,轻轻拍了拍苍秾的肩膀,“你真的不适合当喜剧角色。”
  “我知道,刚刚被枪打死的那个都比我好笑是吧?”苍秾黯然泪下,靠着冰冷的石壁说,“我能有什么办法呢,我出生起就无法正常说话,更别提像她们那样开玩笑了。”
  丘玄生吓得不行:“苍秾小姐……”
  苍秾带着眼泪转过脸看她:“我真的觉得很难过。”
  丘玄生安抚道:“别难过了,总会找到办法的。”
  苍秾伸手:“那你把辰光佩给我。”
  “不行。”苍秾立即抬手抹干净眼泪,丘玄生说,“如果你愿意跟我一起去见队长,我就把它借给你。”
  “既然是借给我,终究还是要我还的。或许你的确能让我变成十恶不赦的坏人,”苍秾忽然高举起手中长剑,冷笑道,“在这里杀了你,辰光佩就彻底归我了。”
  丘玄生吓得六神无主,苍秾绕到她身后,剑锋就抵在她背上,苍秾命令道:“走。”
  丘玄生连声音都变了:“去哪?”
  苍秾说:“往前。”
  要不要像收银翘那样把她装进书简里,丘玄生心头拿不定主意,只好按她说的缓慢地往前挪动。临近走道尽头的出口,苍秾收了剑,走到丘玄生身边道:“我不会这么做。”
  丘玄生还愣着:“啊?”
  “这种事只有神农庄那个性情恶劣的庄主做得出来,不必担心。”苍秾向前几步走进庭院里,她转身抬手指着庭中的水井道,“想召唤庄主,就对着这个井口大喊三声吧。”
  第8章 戚小姐此身从此分明了
  三十年前,江湖上忽然兴起一个神秘组织。该组织由几位从未在人前露面的骨干支撑,这些人不肯露面的原因很简单,因为该组织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只许吃粉禁止吃面。
  二十年前,在兴州久负盛名的酒楼兴盛居广开分店,开张当日免费吃粉,每人仅限一碗。当时,一个垂髫幼童闻风而来,短短数月,她竟出现在每间新店的剪彩仪式上。
  此人分文不花,白吃兴盛居无数碗粉。兴盛居的老板怒而将这个孩子抓起来,正当老板要把她丢进河里之际,一位蒙面红袍背长刀的怪人出现,很是慷慨地将她救下了。
  那个人为她救下的小孩起名为戚红,戚家人只吃粉不吃面,是多年前人尽皆知的优良家风。那人教她辨药识字、读书习武,并在她成年那天告诉她她全家为岑氏和苍氏所害。
  只有戚红知道,只吃粉代表不了什么。这是茶馆里说书人常挂在嘴边的桥段,满门死尽只剩一个孩子,往日的荣耀、落败的屈辱,所有的重担都只压在那个孩子身上。
  她不想要这样的人生。封住四面墙壁的屏障缓缓下落,撤到戚红手中,重新缩成一只金光闪闪的小盒子。
  岑既白把昏迷不醒的银翘拖起来,很干脆地甩了几个巴掌。银翘悠悠转醒,还没搞清眼前是个什么状况。岑既白放下心来,把她拉近了说:“银翘,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银翘才睁开眼,迟缓地答道:“还行啊,没怎么样。”
  “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先说好消息让你高兴一下。”岑既白满脸喜色,挥手示意她环顾四周,“好消息是,我们成功离开碧果弄的那个什么什么房间了。”
  “离开了?那就好,”银翘刚放下的心在记起前情后又高高提起,“不是,怎么离开的?你说的另一个坏消息是什么?不是吧,你别告诉我你和那个红果果……”
  岑既白打醒她:“什么红果果,我还绿泡泡呢。”
  银翘坐直来紧了紧襟口,战战兢兢道:“你别告诉你们两个为了出去不择手段,你们没有对我做什么吧?”
  “坏消息是,”岑既白猛然出手揪住银翘的脸颊,喝道,“你背着我和苍秾偷偷找了别人恋爱被我知道了!”
  银翘推不开她,使劲挣扎直喊哎哟。岑既白接连追问道:“那个人是谁啊?红果果不掏出那个100问的法宝我还蒙在鼓里,你想瞒到什么时候?苍秾知不知道这事?”
  “这个……”银翘被掐得说不出话来,她打开岑既白的手,摸着仍有痛感的脸颊忿忿道,“这个不重要,你们是怎么破解那个不适宜我这样的纯真少女观看的法宝的?”
  “很简单,等时效过了就好了。”戚红回过头来,踱到银翘身边,“坑里太冷,不爬墙简直是死路一条嘛。”
  银翘赶紧躲到岑既白身后:“小庄主,这人很危险。”
  “我知道,”岑既白抬头望向戚红,彳亍道,“虽然你跟我说了你不信你是戚家人,但我还是告诉你,你那个体质与旁人不同,有很大概率是祖上与神农庄有牵扯的人。”
  “那不也还是不能断定我是戚家的孩子吗,”戚红笑着背手,“既然小庄主答应不追究我私联外敌,我就带你们去追那个准备潜入秘药堂的,”她想了想,说,“前同伙。”
  银翘和岑既白对视一眼,银翘小心翼翼地说:“秘药堂是神农庄禁地,我们皆是不能轻易进入的。”
  “这正是个合适的机会,”戚红不以为然,活动活动筋骨道,“我倒要验上一验,弄清楚这身份孰真孰假。”
  她说着,收起地上散落的银针兴致勃勃地往秘药堂的方向走。岑既白二话不说跟上去,银翘前不久才被刺了几针,走路也不方便,问:“小庄主,我们真的要跟她过去吗?”
  “有外人入侵神农庄,我不能抛弃祖业一个人逃跑,更何况是我把碧果带进来的,”岑既白慢下脚步,回头小声跟银翘筹算,“你找个机会召集大家齐聚秘药堂外,如有贼人觊觎庄中财物法宝,届时不必管我,直接拘捕贼人。”
  想不到这个从没靠谱过的人会在这时做出这样伟大的决定,银翘不禁说:“小庄主……”她忍住哽咽,抬头时已然换了一副坚毅的表情,“你的遗愿,我一定会办到的。”
  岑既白呆住几秒,辩解道:“不是,我还有生还的可能的,不用这么快就断定我的愿望是遗愿吧?”
  银翘深吸一口气,她捧起岑既白的脸,眼中蓄满泪水:“小庄主,让我再看你最后一眼。”
  岑既白扭头道:“够了,赶紧照我说的去办。”
  银翘冲她扮个鬼脸,锤几下不太灵便的那条腿,身形一荡翻到房顶。她像是落入水中的鱼,极快地沉进夜色里。
  银翘不在,行事就能方便许多。岑既白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戚红身前,由衷告诫道:“我劝你还是不要再往前了。秘药堂四周布满毒雾瘴气,一旦越过屏障,后果不堪设想。”
  “无妨,我不担心这种问题。”戚红淡然道,“小庄主,你自己想想,如果随便在大街上拉一个小孩都能与你家有血海深仇的话,世上不知要多出多少个复仇者联盟。”
  “这可不是在开玩笑,”百步外便是一片青黑色的雾气,岑既白停步道,“前面就是毒障,我不会再往前了。”
  戚红笑了笑,说:“我就不信我会是什么戚小姐。”
  她步履稳健,坦然踏入毒障范围内。岑既白跟上几步,碍于毒雾威慑又停下了。她探头往青黑的浓雾里张望,想着看出点什么门道来,在毒障边逡巡徘徊。她一心观察,不料刚进去的戚红陡然后仰倒下来,正正好摔在她脚边。
  岑既白吓了一跳,赶紧俯身查看。戚红浑身僵硬两目圆睁,气若游丝一字一顿道:“娘,孩儿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