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来了来了，”老太太偏过头，不紧不慢打了个饱嗝，才给他把水斟满。
“我也要，我也要！”孟宁书拿着筷子叮叮敲碗边。
“给你给你！”老太太没好气地把茶壶推到他面前，“自己倒！没长手啊？”
孟宁书故意把双手往后一背，身子往前倾了倾，“手退化了，真倒不了。”
老太太压根懒得搭理他，只低头瞅着自己碗里的面，像是突然出了神。
程延序赶紧灌下去一大口水，总算把噎在喉咙那口面顺了下去，拎起水壶：“我来给你倒。”
他替孟宁书斟满茶水，孟宁书这才笑起来：“谢了啊。”
可那双手，还仍旧老实地背在身后，俨然一副“我真的没手”的理直气壮。
老太太还对着那大半碗面出神，程延序犹豫了一下，有点磕巴地开口：“要不，我喂你？”
孟宁书转过脸，眼睛眨了好几下，突然伸出手，捧起杯子咕咚咕咚连喝了几大口，“又进化回来了。”
程延序笑了笑，没接话。
主要是也不知道该说点啥，老太太还在旁边坐着呢，自己刚才那话是怎么问出口的？
就算是好哥们，也没有给兄弟喂水这操作吧，他不由自主想象了一下祁让之端着杯子凑过来要喂他的画面。
“咦～”程延序忍不住搓了搓自己的胳膊。
一抬头，发现老太太和孟宁书正齐刷刷望过来，眼神如出一辙的疑惑。
“有虫子，”程延序赶忙往胳膊上用力一拍，面不改色道，“刚叮了我一下。”
“院里花多，是容易招虫子，”老太太拿筷子在碗里拨了拨，“臭小子之前养的那几盆，死得差不多了也不收拾，不长虫才怪。”
“您可别乱说啊，”孟宁书小声嘟囔，“我那几盆明明活得好好的。”
谁咒他的花他跟谁急，就算是老太太，那也不行。
张传奇指了指后院石阶的方向，“有几盆碎了，但……”
孟宁书猛地站起身，几步跨到石阶边蹲下仔细一看，还真有三盆裂了，不过被人仔细扶正过，旁边的土也被认真拢好，要不是刻意检查，根本发现不了。
他伸手轻轻摸了摸花茎，没蔫，还硬挺着，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你前阵子在院里瞎子摸象似地乱窜，撞倒的，”老太太悠悠道，“是传奇发现，特地下来帮你扶好的。”
孟宁书站起身，目光投向身旁的张传奇。
“我也不太懂这样处理行不行，”张传奇弯下腰，指尖轻轻碰了碰叶片，“我没养过花，就怕没做好。”
“谢谢，”孟宁书伸手揽了一下他的后背，“多亏你发现得早，不然它们早就枯成花干了。”
张传奇微微一顿，低声道：“能帮到你就好。”
何止是帮到，简直是救了大急。
孟宁书从来就不是多有耐心的人。哪怕从前孟宁舟和母亲还在的时候，他也总是毛躁。
一开始养这些花，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有点事做，少胡思乱想。慢慢地，时间久了，竟也成了习惯。
每天浇点水，搬出去晒晒太阳，看它们一点点发芽，长叶，终于开花。
可每到秋天，花一谢，他心里就止不住地发沉，像是陪了自己一整个春夏的东西，说没就没了。
后来，他索性把所有花都换成了四季海棠。
花一直开着，就好像有些东西从未离开。
刚才听到“有几盆碎了”的那一刻，他心跳都漏了一拍。他太怕失去，怕那些早已熟悉的，日日相伴的事物，又一次悄无声息地消逝。
可原来，早就有一个人，在他看不见的角落，安静地，仔细地，将他摔碎了一地的宝贝，轻轻扶起，拢好，拼凑完整。
它们还活着，还能继续生长，继续开花。
张传奇看了看他，又低头望了望那几盆花，好一会儿才闷出一句：“先吃面吧。”
“靠，”孟宁书一下子笑出声，“你是有多执着于这碗面啊？”
“浪费……”
“浪费了可惜嘛，”孟宁书抢过他的话，笑眯眯地接了下去。
“对，”张传奇特别认真地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吃吃吃，这就吃，”孟宁书拍拍手往桌边走，正要坐下，却瞥见对面的张传奇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洗手，”孟宁书无奈地瞥他一眼，“是不是要说这个？”
“对！”张传奇声音洪亮。
老太太在一旁扭头瞅着他俩，悠悠插话：“快点洗，面都快发成糊了。”
孟宁书一听，顿时加快了脚步。
张传奇长腿一迈，轻松就跟了上来。
啧，腿长了不起啊？是挺了不起，一步抵他两步。
两人飞快地冲完手，扑回桌前，埋下头就呼呼地吸起面条，像是在暗暗较劲。张传奇刚咽下一口，孟宁书就硬是塞进去两口。
“你其实可以慢点儿吃。”张传奇抬起眼，含糊不清地说。
“吃慢了就占地方，后面该吃不下了。”孟宁书边说，一边又用力嗦进一大筷子。
“也是。”张传奇点点头，下一秒也跟着狠狠塞了一口。
老太太在一旁默默看着他俩，什么也没说，只是不停地起身给他俩的杯子里续水。
那三大盆面，从清晨吃到晌午，居然还没见底。
水倒是喝空了好几壶，厕所跑了一趟又一趟，手也反反复复洗了好几回，孟宁书觉得，再这么洗下去，自己手心都快搓薄了。
“嘿嘿嘿～”老太太在一旁低着头，笑得肩膀直发抖。
孟宁书站起身，往她碗里瞥了一眼，这一看，差点惊得他下巴掉下来。
这位七十多岁的老太太，居然不声不响干掉了一整盆面？！
外婆平时不论是煮饭，炒菜还是下面，从来都是按人头精准计算份量。
就算偶尔有余的，放一会她也会找机会默默吃完，绝不存在偷偷倒掉的可能性。
张传奇也凑过来看了一眼，两人目光一对，同时转向老太太。
孟宁书声音都飘了：“您这就吃完一盆了？”
“呵呵～”外婆压根没接话，依旧笑得眼弯弯。
却见张传奇只看了一眼，就一声不吭坐了回去，低头继续扒拉自己那盆面。
孟宁书彻底懵了，七十岁老太太一口气干完一盆面，这难道不值得震惊吗？
怎么这人淡定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震惊时长前后不超过半秒？！
他也慢慢坐回凳子上，外婆还在那儿偏着头乐，越想越不对劲。
孟宁书捧起自己那碗面仔细打量，份量跟最后一次洗手前几乎没差，说明老太太并没往他这偷偷加料。
“欸，传奇哥，”孟宁书压低声音凑过去，“你……”
“没有。”张传奇答得飞快。
他话还没问完呢，这人怎么就知道他要问什么？
可疑，非常可疑。
孟宁书嘴角悄悄一扬，不再多问，低头几下扒完碗里最后那点面条，往后一靠瘫在椅背上，眯着眼睛懒洋洋道：“饱了，我眯会。”
“奶奶，”张传奇站起身，“我出去一趟。”
“去吧去吧。”老太太头也没抬地应道。
嗯？怎么突然要出门？
他原本计划得好好的，以张传奇那性子，吃完肯定主动收拾碗筷，外婆也一定会跟过去搭把手。
到时候，他再悄咪咪溜到门边躲起来，就外婆那藏不住事的脾气，准会忍不住跟张传奇炫耀那一盆面到底是怎么“没”的。
这计划天衣无缝，怎么偏偏这时候他要出门？
孟宁书急忙从椅子里弹起来：“传奇哥，你去哪啊？”
张传奇闻声转过头，语气如常：“有点事儿。”
“不急的话改天再去呗，”孟宁书努力笑得自然，“我不是说好了今天教你玩另外一款游戏吗？”
张传奇沉默了片刻，像是在认真权衡。
快答应啊快答应！我今天可真是一点都不想放你出门。
“有点儿急，”最终他还是说道，“挺重要的事儿。”
什么事能比我还急？
偏偏是这最关键的时候，又偏偏他今天吃饱了撑的，一步都懒得挪，说什么也得把张传奇摁在家里。
“到底有多急啊？”他不死心地追问道，“我可就今天有空教你打游戏哎。”
“哈！”老太太突然在一旁笑出声，“传奇你别听他瞎扯，有事你就去忙你的。他哪天不闲，游戏什么时候不能打。”
“我也要，我也要！”孟宁书拿着筷子叮叮敲碗边。
“给你给你！”老太太没好气地把茶壶推到他面前，“自己倒！没长手啊？”
孟宁书故意把双手往后一背，身子往前倾了倾，“手退化了，真倒不了。”
老太太压根懒得搭理他，只低头瞅着自己碗里的面，像是突然出了神。
程延序赶紧灌下去一大口水，总算把噎在喉咙那口面顺了下去，拎起水壶：“我来给你倒。”
他替孟宁书斟满茶水，孟宁书这才笑起来：“谢了啊。”
可那双手，还仍旧老实地背在身后，俨然一副“我真的没手”的理直气壮。
老太太还对着那大半碗面出神，程延序犹豫了一下，有点磕巴地开口：“要不，我喂你？”
孟宁书转过脸，眼睛眨了好几下，突然伸出手，捧起杯子咕咚咕咚连喝了几大口，“又进化回来了。”
程延序笑了笑，没接话。
主要是也不知道该说点啥，老太太还在旁边坐着呢，自己刚才那话是怎么问出口的？
就算是好哥们，也没有给兄弟喂水这操作吧，他不由自主想象了一下祁让之端着杯子凑过来要喂他的画面。
“咦～”程延序忍不住搓了搓自己的胳膊。
一抬头，发现老太太和孟宁书正齐刷刷望过来，眼神如出一辙的疑惑。
“有虫子，”程延序赶忙往胳膊上用力一拍，面不改色道，“刚叮了我一下。”
“院里花多，是容易招虫子，”老太太拿筷子在碗里拨了拨，“臭小子之前养的那几盆，死得差不多了也不收拾，不长虫才怪。”
“您可别乱说啊，”孟宁书小声嘟囔，“我那几盆明明活得好好的。”
谁咒他的花他跟谁急，就算是老太太，那也不行。
张传奇指了指后院石阶的方向，“有几盆碎了，但……”
孟宁书猛地站起身，几步跨到石阶边蹲下仔细一看，还真有三盆裂了，不过被人仔细扶正过，旁边的土也被认真拢好，要不是刻意检查，根本发现不了。
他伸手轻轻摸了摸花茎，没蔫，还硬挺着，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你前阵子在院里瞎子摸象似地乱窜，撞倒的，”老太太悠悠道，“是传奇发现，特地下来帮你扶好的。”
孟宁书站起身，目光投向身旁的张传奇。
“我也不太懂这样处理行不行，”张传奇弯下腰，指尖轻轻碰了碰叶片，“我没养过花，就怕没做好。”
“谢谢，”孟宁书伸手揽了一下他的后背，“多亏你发现得早，不然它们早就枯成花干了。”
张传奇微微一顿，低声道：“能帮到你就好。”
何止是帮到，简直是救了大急。
孟宁书从来就不是多有耐心的人。哪怕从前孟宁舟和母亲还在的时候，他也总是毛躁。
一开始养这些花，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有点事做，少胡思乱想。慢慢地，时间久了，竟也成了习惯。
每天浇点水，搬出去晒晒太阳，看它们一点点发芽，长叶，终于开花。
可每到秋天，花一谢，他心里就止不住地发沉，像是陪了自己一整个春夏的东西，说没就没了。
后来，他索性把所有花都换成了四季海棠。
花一直开着，就好像有些东西从未离开。
刚才听到“有几盆碎了”的那一刻，他心跳都漏了一拍。他太怕失去，怕那些早已熟悉的，日日相伴的事物，又一次悄无声息地消逝。
可原来，早就有一个人，在他看不见的角落，安静地，仔细地，将他摔碎了一地的宝贝，轻轻扶起，拢好，拼凑完整。
它们还活着，还能继续生长，继续开花。
张传奇看了看他，又低头望了望那几盆花，好一会儿才闷出一句：“先吃面吧。”
“靠，”孟宁书一下子笑出声，“你是有多执着于这碗面啊？”
“浪费……”
“浪费了可惜嘛，”孟宁书抢过他的话，笑眯眯地接了下去。
“对，”张传奇特别认真地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吃吃吃，这就吃，”孟宁书拍拍手往桌边走，正要坐下，却瞥见对面的张传奇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洗手，”孟宁书无奈地瞥他一眼，“是不是要说这个？”
“对！”张传奇声音洪亮。
老太太在一旁扭头瞅着他俩，悠悠插话：“快点洗，面都快发成糊了。”
孟宁书一听，顿时加快了脚步。
张传奇长腿一迈，轻松就跟了上来。
啧，腿长了不起啊？是挺了不起，一步抵他两步。
两人飞快地冲完手，扑回桌前，埋下头就呼呼地吸起面条，像是在暗暗较劲。张传奇刚咽下一口，孟宁书就硬是塞进去两口。
“你其实可以慢点儿吃。”张传奇抬起眼，含糊不清地说。
“吃慢了就占地方，后面该吃不下了。”孟宁书边说，一边又用力嗦进一大筷子。
“也是。”张传奇点点头，下一秒也跟着狠狠塞了一口。
老太太在一旁默默看着他俩，什么也没说，只是不停地起身给他俩的杯子里续水。
那三大盆面，从清晨吃到晌午，居然还没见底。
水倒是喝空了好几壶，厕所跑了一趟又一趟，手也反反复复洗了好几回，孟宁书觉得，再这么洗下去，自己手心都快搓薄了。
“嘿嘿嘿～”老太太在一旁低着头，笑得肩膀直发抖。
孟宁书站起身，往她碗里瞥了一眼，这一看，差点惊得他下巴掉下来。
这位七十多岁的老太太，居然不声不响干掉了一整盆面？！
外婆平时不论是煮饭，炒菜还是下面，从来都是按人头精准计算份量。
就算偶尔有余的，放一会她也会找机会默默吃完，绝不存在偷偷倒掉的可能性。
张传奇也凑过来看了一眼，两人目光一对，同时转向老太太。
孟宁书声音都飘了：“您这就吃完一盆了？”
“呵呵～”外婆压根没接话，依旧笑得眼弯弯。
却见张传奇只看了一眼，就一声不吭坐了回去，低头继续扒拉自己那盆面。
孟宁书彻底懵了，七十岁老太太一口气干完一盆面，这难道不值得震惊吗？
怎么这人淡定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震惊时长前后不超过半秒？！
他也慢慢坐回凳子上，外婆还在那儿偏着头乐，越想越不对劲。
孟宁书捧起自己那碗面仔细打量，份量跟最后一次洗手前几乎没差，说明老太太并没往他这偷偷加料。
“欸，传奇哥，”孟宁书压低声音凑过去，“你……”
“没有。”张传奇答得飞快。
他话还没问完呢，这人怎么就知道他要问什么？
可疑，非常可疑。
孟宁书嘴角悄悄一扬，不再多问，低头几下扒完碗里最后那点面条，往后一靠瘫在椅背上，眯着眼睛懒洋洋道：“饱了，我眯会。”
“奶奶，”张传奇站起身，“我出去一趟。”
“去吧去吧。”老太太头也没抬地应道。
嗯？怎么突然要出门？
他原本计划得好好的，以张传奇那性子，吃完肯定主动收拾碗筷，外婆也一定会跟过去搭把手。
到时候，他再悄咪咪溜到门边躲起来，就外婆那藏不住事的脾气，准会忍不住跟张传奇炫耀那一盆面到底是怎么“没”的。
这计划天衣无缝，怎么偏偏这时候他要出门？
孟宁书急忙从椅子里弹起来：“传奇哥，你去哪啊？”
张传奇闻声转过头，语气如常：“有点事儿。”
“不急的话改天再去呗，”孟宁书努力笑得自然，“我不是说好了今天教你玩另外一款游戏吗？”
张传奇沉默了片刻，像是在认真权衡。
快答应啊快答应！我今天可真是一点都不想放你出门。
“有点儿急，”最终他还是说道，“挺重要的事儿。”
什么事能比我还急？
偏偏是这最关键的时候，又偏偏他今天吃饱了撑的，一步都懒得挪，说什么也得把张传奇摁在家里。
“到底有多急啊？”他不死心地追问道，“我可就今天有空教你打游戏哎。”
“哈！”老太太突然在一旁笑出声，“传奇你别听他瞎扯，有事你就去忙你的。他哪天不闲，游戏什么时候不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