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他明显有点懵:“怎么了?”
  陈之倦沉默地抓着他的手腕,逼着他的侧过身子。
  底色为白色的衬衫上湿了一大片。
  沈商年察觉到他的眼神,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你可是医生哎,要好好保护身体,再说了,我回家就能换衣服。”
  爱是一把会倾斜的伞。
  陈之倦曾无数次品味过这句话。
  以前他手里的伞都会向沈商年倾斜。
  这个直男竹马一次都没有意识到。
  他意识不到,陈之倦也无意说。
  因为他就没想过,能和沈商年在一起。
  他就那么绝望地等待自己的感情死去。
  直到今天,沈商年手里的伞向着他倾斜,他另一边的肩膀湿了一大片。
  陈之倦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外套,他脱下外套,里面是一件白色t恤,露出冷白精致的锁骨,脖子上挂着一个黑绳,黑绳下面垂着的东西却伏进t恤里面,像是被他的身体温暖着。
  他刚刚吃完的时候,拉链一直拉到最上方,所以沈商年看不见他脖子上还挂着一个东西。
  此时他一瞬间就注意到了。
  并且心里有了隐隐的猜测。
  他立马伸出手。
  却被陈之倦拍开。
  陈之倦垂眼看着他湿透的半边肩膀,说,“外套脱了。”
  沈商年哦了一声,他把撑开的伞丢在一边,脱下了外面这件花衬衣。
  下一秒,熟悉的青柠味铺天盖地地席卷过来,带着几分温热。
  陈之倦把外套盖在他的肩头。
  沈商年嗅着上面冷冽的青柠味,隐隐约约夹杂着一点儿消毒液的味道。
  “好好闻,这个味道。”他低头嗅着,说,“这是你的沐浴露吗?”
  “洗衣液。”陈之倦穿着里面那件t恤,说,“外套今天才穿。”
  所以上面的青柠味道很重。
  第133章 二十年了
  “好久没出去玩了,就很想出去。”沈商年摸着小猫柔软的爪垫,问,“不行吗?”
  “行。”孙鹤炀说,“你沈少爷说什么是什么,都听你的。”
  沈商年瞪他:“你少阴阳怪气啊。”
  孙鹤炀原本舒舒服服躺在沙发上,听见这句话顿时想起了陈慎。
  他又重新爬起来,问:“怎么样?倦哥看见你昨天晚上发的那条朋友圈了吗?”
  沈商年郁郁地盯着他,扯起一个很淡的笑:“看见了。”
  孙鹤炀满怀期待:“怎么样?怎么样?倦哥心疼你了吗?”
  “呵。”沈商年冷笑一声,说,“他不仅没心疼我,还问我是不是大冒险输了被迫发的……”
  孙鹤炀:“…………”
  他张了一下嘴,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闭上嘴。
  几秒后又张开了。
  “不是……他为什么不心疼你啊?”孙鹤炀表情纳闷地问。
  沈商年盯着他这一系列动作,看得出来孙鹤炀非常震惊。
  因为他以前emo葬爱那会儿,沈商年和陈之倦什么都没说。
  以至于这位少爷,在这上面相当自信。
  “因为他知道我写不出来这么肉麻做作的话。”沈商年说。
  “怎么就肉麻做作了?”孙鹤炀垮着脸,很不明白。
  沈商年抱着猫,盯着他看了片刻,“你该不会……就是靠发emo朋友圈跟陈年绿茶又好上了吧?”
  孙鹤炀点头:“对啊。”
  沈商年:“…………行,你俩真的挺配的。”
  以前孙鹤炀每到失恋或者表白被拒后,都得发几天朋友圈。
  尤其是上大学时,跟学姐谈恋爱,分手后,孙鹤炀每天下午六点准时发一条emo朋友圈。
  什么你一言一行牵扯着我的心,我的七情六欲属于你,你不要我,等于让我变成一具尸体……此类企图挽回学姐的emo尴尬语录。
  孙鹤炀发了将近半个月,不仅没有挽回学姐,还把学姐推得更远了。
  学姐直截了当地删了孙鹤炀的微信。
  他发的那些朋友圈毫无作用,只起到了一个尬死刷到朋友圈的人的作用。
  没想到时隔多年,竟然有人吃这套。
  怎么不算绝配呢?
  沈商年把猫放在地上,从桌子上拿起薯片,一边咔嚓咔嚓吃着,一边说;“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
  “不是啊,我是想跟你分享一个好消息。”孙鹤炀盘腿坐着,从他手里抢走薯片。
  沈商年:“什么好消息?”
  “我男朋友给我送了一艘游轮,咱们可以出海玩。”孙鹤炀美滋滋说。
  沈商年:“……这对我来说算是好消息吗?”
  “当然啦。”孙鹤炀说,“不是说周五出去玩吗?正好去海上玩,办个派对,到时候你就藏在倦哥床底下,什么都不穿,我就不信这还拿不下他。”
  “……”
  沈商年有点恍惚,“这不太好吧……”
  “男人,抗得过色诱,也抗不过喜欢的人的色诱。”孙鹤炀信誓旦旦。
  沈商年鼻尖有点痒,他伸手摸了摸,成功摸到几根猫毛。
  他随手抽了卫生纸,把猫毛包进去,脑子里却一直在想孙鹤炀刚刚那句话。
  “不行……我真觉得不太行。”沈商年说,“我得踏踏实实追他,这样感情也能踏实一点。”
  “那也行。”孙鹤炀说,“我多找几个会来事的,到时候多撮合撮合你们俩。”
  沈商年:“这可以,这可以。”
  就在这时,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敲响。
  孙鹤炀扭头问沈商年:“你点外卖了还是快递啊?”
  “没外卖也没快递。”沈商年边说着,踩着拖鞋拉开门。
  门开后,沈敬德眉心皱出一个“川”字,“你闹脾气闹够了没?”
  沈商年怔了一下,属实是没有想到这人又找来了。
  "我闹什么脾气了?"
  “你说你闹什么脾气?男人跟女人有什么区别?放着女人不找,非要跟个男的在一块丢人现眼。”
  沈敬德估计是刚从公司出来,身上穿着一件很薄的西装,打着领带,领带被他扯松了些,皱着眉,气质深沉很有压迫感。
  沈商年靠着门槛,心平气和道:“我再跟你说最后一遍,我没闹,我这辈子都改不了了,你现在要么再生一个你满意的孩子,要么就闭嘴,你管不了我。”
  “你……”
  沈敬德被他气得眼前一黑。
  他这个年纪,已经心有余力不足了,怎么可能再生一个孩子?
  他看着沈商年无所畏惧的模样,却又拿他没办法。
  卡也停了。
  但是沈商年就是不低头。
  狼王总有老的那一刻,当它管不住草原的小狼时,就说明已经到了权利交替的时候。
  沈敬德早已发现了这一点。
  所以他今日又舍下面子,找上了门。
  “沈商年,就算你不替我着想,也替你妈,替你姥姥姥爷着想一下吧。”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你姥姥姥爷就生了你妈这么一个女儿,你要是喜欢男的,一点血脉不留,两家都得绝后。”
  外面的雨好像很大很大。
  以至于沈商年忽然听到了雨声。
  高档小区的隔音明明很好,可是这一刻他好像就是听到了。
  淅淅沥沥的雨声,旷野湿润的冷风,氧气呼进去的那一瞬间,整个肺都是冰凉的。
  雨滴砸在墓碑上,滴滴答答,滴滴答答。
  沈商年试图笑一下,怎么都笑不出来,他绷直了唇角,冷冷淡淡地盯着沈敬德。
  看着他脸上的急切,动容,忧虑。
  “十多年了,你第一次提到她,原来是为了逼着我找个女生在一起……”
  沈商年声音有点颤抖,他努力忍住了喉咙间的哽咽艰涩,说,“你怎么这么恶心?”
  “沈商年!”
  沈敬德面色不虞,“这是你跟长辈说话的态度吗?”
  他一边训斥一边拔高了声音:“你妈已经死了二十多年了,二十多年是什么概念?你自己还能记清她是什么样子吗?”
  好像记不清了。
  一开始他很难过很难过,天天都会哭,觉得很委屈很委屈。
  为什么别人都有妈妈,他没有妈妈了……
  为什么他妈妈那么好,老天薄情地带走了她……
  后来就不想了。
  时间是残忍的解药,彻底剔除骨头里泛起的酸疼,剔除的同时,连带着新鲜的皮肉一齐挖去。
  漫长的时间会让你从难过的情绪里抽离。
  同时也会让你遗忘曾经的那个人。
  至少沈商年已经记不清了。
  他第一次发觉自己记不清商玟模样的时候,抱着商玟的照片睡了一晚上,他反反复复地看着那张脸。
  记了很久。
  后来还是又忘记了。
  他重复地,反复地,多次地看她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