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萧弘辰的耳朵微微泛红,“所以你在被里那样,我有点吓到了。”
  苏雪听萧弘辰这么认真地解释,自己都有些尴尬了。
  “你在宫里,也这么伺候皇兄吗?”
  “……”
  苏雪愣了好一会,不知怎的,自己脸也红了,“圣上千金之躯,奴婢哪有机会近身伺候啊。”
  “哦哦,”萧弘辰点了点头,又好奇道,“那你,一般怎么伺候皇兄呢?”
  “只是为圣上更衣,脱鞋,等在外间,随时听圣上的吩咐。”苏雪不知道萧弘辰为什么这样问,但直觉这对话有点诡异,回答起来有点磕磕巴巴。
  萧弘辰很受教似的,“但是我的房间是一间大屋,不像皇兄的宫殿,”他是真的在考虑如何让苏雪近身伺候,“这种应该怎么办呢?”
  “奴婢只需在王爷床边打个地铺就好。”
  “就这样?”
  苏雪眼睛眨眨,“王爷还想要怎样?”
  “没,”萧弘辰微微垂下眼睛,嘴上不知道怎么笑了下,“是我想多了。”
  “那便这样吧,等公公病好了,”萧弘辰把药碗重新放到刚才的地方,“公公就来我屋里吧。”
  “就听王爷的。”越来越诡异。
  萧弘辰起身要走,想了想,突然回头问苏雪,“苏公公,我听说你是自荐来王府的,可是有什么理由?”
  苏雪抿了抿嘴唇,他低下头,声音也沉了下来,“当年贤妃娘娘与我有恩,所以奴婢就想着能多帮着王爷一些,就帮一些。”
  “这样啊,”萧弘辰的表情有一刻的怔愣,不过他很快点头,离开了苏雪的房间。
  苏雪看着萧弘辰摸过的药碗呆了呆,忽然想起来自己怎么也一点规矩都没有,萧弘辰走出去的时候连个送字都没说。
  他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心想难道还真生病把脑袋烧糊涂了啊。
  “小祖宗,”琴闲又进门来,“王爷可真是重视您呢。”
  苏雪看他,琴闲继续说,“刚还问我说这屋里没什么炭火味道,叫我千万别省着用。”
  “什么都不懂,这是宫里的金丝炭,怎么可能跟他府里的那些劣质炭火一样味道。”苏雪翻个白眼,刻薄的样子又回来了,“你既然找人回宅子里,就多带些东西过来,离冠礼的日子还一个月呢,咱家可受不了这苦。”
  “是。”琴闲笑了下,他也不知道苏雪怎么这么了解辽王府,但他最美好的品质就是只闻不问,“您之前说的那几样我都让人带来了,还需要什么吗?”
  “带两条貂绒的毯子来,”苏雪想到自己要去萧弘辰那里打地铺,“再把之前慈宁宫赏的那两个暖手炉也带过来,你一个我一个。”
  “好。”
  “还有,”苏雪眼珠子一转,贴着琴闲的耳朵笑着说了两句话。
  琴闲有些疑惑,“公公,您这病今晚就要好啊?”
  “自然,王爷都亲自来探病了,不好也得好了。”苏雪伸长脖子一闻那个药汤味道就皱鼻子,他往回一躺,“咱家先睡会,你拿回来东西再叫醒我吧。”
  “是。”
  ……
  萧弘辰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中计的呢。
  就是现在。
  他展开双臂,感觉苏雪的手在自己腰间摸索的时候。
  白天里还病恹恹喘个气都艰辛的样子,晚上就生龙活虎蛇一样缠在自己的身上了。
  装都不打算装个全套吗?
  偏偏林先生还说就该这般将计就计下去,他早晚都得适应这种起居都有人伺候的生活,这是他天潢贵胄应有的待遇。
  可是……
  萧弘辰脸实在发烫,苏雪只比他矮半个头,那张冰玉似的脸在一举一动间都似在碰触着自己的下巴,而且每每解下一件衣服,苏雪就要仰着脸问,“王爷,可有任何不舒服?”
  你这样本王就不舒服。
  苏雪本来的声音不是一开始那种踩着脚似的高音,也不像白天里那断了气似的虚弱,而是不太清脆的一点点哑的声音。
  萧弘辰挺喜欢这样的声音,总算合些苏雪十七岁的年纪,“脱到这就行了吧。”
  “王爷不喜欢裸身入睡?”
  废话,喜欢也不能让你脱到光啊!
  苏雪笑了下,他觉得萧弘辰真的就是热血上涌的年纪,心思完全就在脸上,他退后一步,萧弘辰就自己走到床上去了。
  床是热的?
  萧弘辰下意识就想躲,躲完又觉得自己幼稚,这苏雪不是老老实实地站在自己跟前嘛。
  不过为了让自己放心,他伸手先往被子里掏了一把。
  “这个是?”萧弘辰看着手里的暖炉,这个暖炉上面雕刻复杂,不是俗品。
  “是慈宁宫赐的手炉,奴婢就这一个,就想着给王爷用了。”
  萧弘辰捧着手炉,看苏雪在自己床边的地上一层层铺着毯子,他应该是怕冷的,但是却把这只有一个的暖炉给了自己。
  手炉明明是金属做的,却不烫手,暖乎乎的,里面好像还添了香料,散着一股温柔的香味,和苏雪身上的那股味道很像。
  也许宦官也不都是那么差劲。
  第5章
  苏雪睡觉的姿势很特别,两只手覆在小腹上,姿势十分板正地平躺着。
  “王爷看着奴婢做什么,是有什么吩咐吗?”
  他不是闭着眼呢?
  萧弘辰收回自己的眼神,看着床头的花纹,“我只是看你睡觉的姿势,有点奇怪。”
  “这是宫里的规矩。”
  “皇上也这么睡觉?”
  苏雪被他逗笑了,“这当然是给下人们的规矩了,我们小时候十几个人都睡在一张铺上,要是都随着心意睡,晚上还不得打起来。”
  “军营里也是这样,但是大家就那样胡乱着睡了,早上的时候没准正啃对方的脚底板呢。”
  苏雪暗暗嘶了口气,他实在想象不到那样的场面,皱着眉附和,“我们这些下人怎么能和将军们比呢。”
  “我不是那个意思,”萧弘辰怕苏雪误解了自己的意思,翻起身想跟苏雪解释,但他一起身,苏雪立刻也跟着起身,一双闪着光的眼睛巴巴地看着他。
  这怕也是宫里的规矩,萧弘辰想,主子起身下人们肯定是不能躺着,“罢了,休息吧。”
  他最后只能这么说。
  苏雪不知道对方这心里多少挣扎,心里只觉得烦躁,上一世萧弘辰当上皇帝后,对他们二十四监好一顿清洗,那些老令老礼都看不惯,难道从这时候就有苗头了?
  几百年的规矩都要改,谁会服他啊。
  苏雪默默翻了个白眼,把手重新摆回小腹上,正要入睡却听见,“苏雪,你说我母妃对你有恩,是真的吗?”
  “……”
  苏雪的嘴微微张开,不知道如何回答。
  贤妃娘娘殉葬一事一直是宫廷中的一个谜,苏雪想过,但从不敢这件事和萧弘辰后来的叛乱联系在一起。
  贤妃娘娘虽然因为有子被太后开恩,但她对先皇一片真心,最后还是以自尽而终。
  宫里每个人都是这么说的,都是这么说的。
  “睡吧还是。”萧弘辰也不想听到答案,对他来说,实话还是谎话都有点残忍。
  苏雪从未做过这么漫长的梦。
  梦里出现了太多人,他一个一个地数不过来,本该死了的,依旧活着的。他的前世今生,无数片段,没有逻辑地交替出现,碎片一样的记忆分割着他的血肉。
  为什么他重生了,他重生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呢。
  他梦到自己受过刑罚之后被带到萧弘辰的垂拱殿,这间殿宇连着议政的紫宸殿,是萧弘辰单独召见亲近的臣子和小憩用的。
  他一身的血,想给萧弘辰行礼也跪不住,只能趴在那地板上,仰着头,死鱼一样看着萧弘辰。
  “为什么要朕死?”
  苏雪张着嘴,吸气,“因为我想当司礼监的掌印。”
  “那为什么不试着讨好朕呢?”
  “……嗤。”苏雪一嘴的血,朝萧弘辰笑了。
  破碎的牙齿含在嘴里,像是血腥味的石头。
  “小祖宗,您怎么还睡着,”琴闲跑进来,把手贴在苏雪的脸上,“不会是真生病了吧?”
  苏雪迷迷糊糊的,眯着眼睛看琴闲,“这不是王爷的房间,你怎么,”他一下清醒过来,“王爷呢?”
  “王爷早去用膳了,我听说您没跟在身边,就赶紧过来找您了。”
  “诶呀。”苏雪撑着手臂起身,揉揉太阳穴,“昨天白天明明睡了那么久,”他看看左右,突然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床上,“嗯,咱家怎么睡在这?”
  琴闲的睫毛颤颤,一副看破不说破的神情。
  “咱家是睡过去,又不是死过去,”苏雪用手指点了一下琴闲的头,“你别给我往歪处想。”
  琴闲撇撇嘴,他可是一句话都没说。
  “挺好,省得伺候他洗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