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定定盯着他眼角的一颗泪珠，她心里酸酸喜喜，接着都化作如水的温柔。
原来，他也流泪了，和她一样。
真是要面子呢，这都不敢让她看。这个卑微的、患得患失的男人，那样害怕会被她嘲笑吗？他这样子明明一点都不狼狈，很令人心疼啊。再说，要说狼狈的姿态，她早就被他看过多次了吧。
“看什么？”
一时听不到桔梗说话，奈落心里惴惴，忍不住阴阳怪气地问。
“哼……”
他绞尽脑汁猜测，她心里在怎么想他？不行！要先发制人，绝不能给这女人看扁他的机会。
猛然想到刚刚在冲破地狱的时候，好像听到她说“我爱……”，奈落精神为之大振，一下子就支棱起来，侧脸酷酷对着桔梗，口中傲然：“之前被腐草和萤打断的话，你怎么不再说一遍？桔梗，是不敢说了吗？”
桔梗一怔，两片淡淡的娇盖红云便染上面颊。别过脸去，心怦怦跳。真是的，那时候以为他们可能要被留在地狱了，虽相信着他，还是想着别留遗憾，将心意表露给他。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奈落有多么渴望能亲口听到她的剖白。
然而刚刚是刚刚，现在是现在，情境不同，心境又如何能一样？这会儿要她直说，多少有点羞涩说不出口。
平复一下心情，桔梗转回脸，笑道：“奈落，我在‘问心’幻影里说出的答案……是你。”
本以为要听到她抱怨“讨厌”，或是死活不肯说，他都已经抱着这样的失望自我安慰了，没曾想，竟听到这个。奈落有片刻的呆住，仍是侧着脸，身体一动不动，胸腔里那颗心脏却狂喜着疯狂跳起来，就像是在狂舞，在吹奏最喜悦的号角。
向四魂转世许愿，情愿下地狱之时，最遗憾而辗转反侧的，便是未能知道她心里的人究竟是谁。直至在地狱中被封入法阵，不见天日，绝望腐朽时，心里也依旧如同苦难的囚渡者在祈求佛陀的怜悯，一遍遍想着自己在她心里到底有几分分量，一面又更加绝望地告诉自己，奈落，你的分量一定不多，否则她怎么会不要你，弃你而去呢？
所以，此刻桔梗的表白，他竟不敢相信。明明已经心意相通，已经那样拥吻过，他居然还是不敢相信。
她说，她承认的意中人，只有他。
“真的……只有我一个人吗？”
“嗯。”
奈落还是不敢相信：“没有犬夜叉？”
“没有。”
“桔梗，你确定没骗我？”
桔梗更加无奈地笑着叹道：“我没有骗你，奈落，都是真的。”
都是真的。
太好了啊，太好了。
一颗在爱情中始终处于下位而患得患失的心，终于，完全安定了。
奈落好高兴，他无法形容心中那排山倒海的狂喜，那久久轰响的得偿所愿的长鸣。从此，他的心田再不是一片泥沼，再不是被烧毁的枯原，而是生出新的绿草，迎来光明与希望。
就像是一个沉沦在黑暗之底不可救药的魔鬼，一只瑟缩在阴沟里满是污垢的老鼠，终于，握住了他的月光，将这轮明月揉进自己的怀抱中。
无望的爱。
永恒的爱。
自此之后，命是她的，灵魂也是她的。
他终于、终于……
喉咙酸得厉害，眼角更是发热湿润。就在这时，他听到桔梗的轻唤。
“奈落，你把头低下来些。”
要做什么？下意识听从她的话，没有多想，他低下头。
桔梗就等在这儿呢，双手搭上奈落的一侧肩，在他低下头时，她踮起脚，抬头，柔软的唇轻吻一下他的眼角，将那滴泪珠吻去。
奈落僵在原地，过了一会儿，突然放肆地笑了。再度将桔梗搂进怀里，低头，以更加热切霸道的姿态，吻住那双已然有些红肿的、湿漉漉的唇，在她的唇上尝到了自己泪珠的滋味。
咸的，却也是甜的。
吻了又吻，亲吻间，桔梗呢喃：“奈落，发现了吗？你已经明白什么是‘爱’了。”
“？”四目相对，咫尺的距离里，盛满迷醉的红色瞳中，流露出一丝困惑。
“在你以自身与灵魂为代价向四魂之玉许愿，换我幸福时，你就已经学会真正的爱了。”
那一瞬，奈落恍然，眼中的困惑被更深的动容所替代。
自盗贼的邪念与无数低贱妖怪的融合中诞生的半妖，曾经只懂得掠夺、伤害、占有的罪人，走过漫漫长路，历经生离死别，空洞过、迷茫过，挣扎在痛苦沉沦间，死死坚守刻骨铭心的执念，终于，在腐朽溃烂的丑恶之土上，开出最纯粹美好的花。百折不挠，初心不改，就像蝶终于自困缚的蛹中破茧，脱胎而换骨，在这长久的摸索与不知不觉中，成为了真正会爱人的合格恋人。
爱是成全、是放手，是她的幸福欢欣胜过自己的幸福欢欣。是只要她好，便再无所求。
是啊，原来我奈落，已经学会爱了。
梓山之下，绿草彩花间，一对心意相通的璧人拥吻彼此，心心相印。
第71章
黄昏渐染，梓山下一树榴花如火，烈烈如焚。
奈落和桔梗并肩坐在榴花树下，身侧是茵茵的绿草地，头顶是渐红的天空。
他们说了许多话，桔梗讲了自己在小夜的神社苏醒后所经历的事情，讲了四魂转世和梓山之灵。相比她这风尘仆仆的颠簸故事，奈落的故事就乏善可陈了。下地狱，因为并非亡灵，就被地狱里镇妖的法阵封住。要不是桔梗闯进来找他，他便永生永世困在那里不得超生了。
桔梗问奈落：“那时候，你就真的甘心将我推给犬夜叉？”
奈落当然不甘心：“还不是因为你一直不肯表露内心，我以为你还很爱他……”
桔梗埋怨道：“他和戈薇都已经结婚生子，诸叶都比我大了，我又怎么可能再……”
“我以为四魂转世能处理干净些，把你的记忆一并恢复到七十五年前。是我高看她了。果然转世就是转世，没有半点当初的四魂之玉和曲灵的风采。”
“……”
桔梗竟一时弄不懂这到底是在骂四魂转世，还是在拐着弯夸她。
不过说到犬夜叉……
“四魂转世还在梓山灵庙里等我回去，”桔梗想要起身，“得尽快让她把犬夜叉的记忆恢复。”
哼，干什么对那条狗的事那么上心？又死不了。失忆就失忆呗，反正戈薇又不可能离他而去。奈落心里这么想着，手上抓住桔梗的袖子，又将她拉回到身边。他当然不会诚实说出他就乐见犬夜叉他们不好过，这样会显得很醋妒不容人，于是奈落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我们回到阳间四魂转世肯定知道，让她自己找过来，何必我们去找她。”
这……
也行吧。
桔梗便转了话题：“这次多亏腐草神官和萤，愿他们早一些赎清罪孽，去黄泉之国定居。”
奈落勾了勾唇角，“会的。”
两个人沉默下来，安静地吹着风，看着天边的云一朵一朵如烧起来，红的像是枫叶。这片刻的默然里有着满满的恬静和默契，无声胜有声。
吹着风，奈落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在身侧勾着草叶，过了一会儿，他想到什么，目光落在桔梗的小物袋上。
拿起小物袋，将之打开，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个他送给她的草编蜘蛛。只是，彼时绿油油的蜘蛛，现在已经完全枯黄。奈落用手指摸了摸这黄黄的蜘蛛头，拿出了草编蜘蛛。
“怎么？”桔梗看着奈落的行动，问道。
奈落笑道：“都枯萎了，我再给你编一个吧。”
桔梗用小手覆盖住他的手背，阻止了奈落，她摇摇头，“虽然草叶枯萎了，但我还是想留着它。”
她忘不了那日他们坐在草地，共看朝阳的感受，忘不了他递给她草编蜘蛛时，她心中滋生的一抹温柔。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这只丑巴巴的蜘蛛，早已在她心中成为一件不可替代的珍宝。
细细观察桔梗的神情，奈落明白了她的心思，他别提有多高兴。这个叱咤风云的战国第一阴谋家，此刻竟像是一只餍足的大猫般，只觉比吃了蜜糖还甜。
“正好，这段时间我学会编新的玩意儿了，之前也说过再编新的给你。”
奈落愉悦极了，摘下翠绿的草叶，指间翻飞。桔梗一瞬不瞬盯着，流畅的身躯、翩然的翅膀……
一只精致的蝴蝶，自奈落的指尖生出。
他将蜘蛛放在自己的腿上，把蝴蝶放在蜘蛛的旁边。枯萎的蜘蛛与鲜嫩的蝴蝶并肩，却是那般和谐成双。
桔梗眼中朦胧了一下，随后弯了弯唇。她看着蜘蛛与蝴蝶，奈落看着她。
那只见不得光的、栖身在阴暗角落窥看美好的蜘蛛，终于捕获了他的蝴蝶，却也在不知不觉间走到了阳光下，成为了蝴蝶的同类。
蝴蝶将自己的心交给蜘蛛，蜘蛛也终得救赎。
原来，他也流泪了，和她一样。
真是要面子呢，这都不敢让她看。这个卑微的、患得患失的男人，那样害怕会被她嘲笑吗？他这样子明明一点都不狼狈，很令人心疼啊。再说，要说狼狈的姿态，她早就被他看过多次了吧。
“看什么？”
一时听不到桔梗说话，奈落心里惴惴，忍不住阴阳怪气地问。
“哼……”
他绞尽脑汁猜测，她心里在怎么想他？不行！要先发制人，绝不能给这女人看扁他的机会。
猛然想到刚刚在冲破地狱的时候，好像听到她说“我爱……”，奈落精神为之大振，一下子就支棱起来，侧脸酷酷对着桔梗，口中傲然：“之前被腐草和萤打断的话，你怎么不再说一遍？桔梗，是不敢说了吗？”
桔梗一怔，两片淡淡的娇盖红云便染上面颊。别过脸去，心怦怦跳。真是的，那时候以为他们可能要被留在地狱了，虽相信着他，还是想着别留遗憾，将心意表露给他。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奈落有多么渴望能亲口听到她的剖白。
然而刚刚是刚刚，现在是现在，情境不同，心境又如何能一样？这会儿要她直说，多少有点羞涩说不出口。
平复一下心情，桔梗转回脸，笑道：“奈落，我在‘问心’幻影里说出的答案……是你。”
本以为要听到她抱怨“讨厌”，或是死活不肯说，他都已经抱着这样的失望自我安慰了，没曾想，竟听到这个。奈落有片刻的呆住，仍是侧着脸，身体一动不动，胸腔里那颗心脏却狂喜着疯狂跳起来，就像是在狂舞，在吹奏最喜悦的号角。
向四魂转世许愿，情愿下地狱之时，最遗憾而辗转反侧的，便是未能知道她心里的人究竟是谁。直至在地狱中被封入法阵，不见天日，绝望腐朽时，心里也依旧如同苦难的囚渡者在祈求佛陀的怜悯，一遍遍想着自己在她心里到底有几分分量，一面又更加绝望地告诉自己，奈落，你的分量一定不多，否则她怎么会不要你，弃你而去呢？
所以，此刻桔梗的表白，他竟不敢相信。明明已经心意相通，已经那样拥吻过，他居然还是不敢相信。
她说，她承认的意中人，只有他。
“真的……只有我一个人吗？”
“嗯。”
奈落还是不敢相信：“没有犬夜叉？”
“没有。”
“桔梗，你确定没骗我？”
桔梗更加无奈地笑着叹道：“我没有骗你，奈落，都是真的。”
都是真的。
太好了啊，太好了。
一颗在爱情中始终处于下位而患得患失的心，终于，完全安定了。
奈落好高兴，他无法形容心中那排山倒海的狂喜，那久久轰响的得偿所愿的长鸣。从此，他的心田再不是一片泥沼，再不是被烧毁的枯原，而是生出新的绿草，迎来光明与希望。
就像是一个沉沦在黑暗之底不可救药的魔鬼，一只瑟缩在阴沟里满是污垢的老鼠，终于，握住了他的月光，将这轮明月揉进自己的怀抱中。
无望的爱。
永恒的爱。
自此之后，命是她的，灵魂也是她的。
他终于、终于……
喉咙酸得厉害，眼角更是发热湿润。就在这时，他听到桔梗的轻唤。
“奈落，你把头低下来些。”
要做什么？下意识听从她的话，没有多想，他低下头。
桔梗就等在这儿呢，双手搭上奈落的一侧肩，在他低下头时，她踮起脚，抬头，柔软的唇轻吻一下他的眼角，将那滴泪珠吻去。
奈落僵在原地，过了一会儿，突然放肆地笑了。再度将桔梗搂进怀里，低头，以更加热切霸道的姿态，吻住那双已然有些红肿的、湿漉漉的唇，在她的唇上尝到了自己泪珠的滋味。
咸的，却也是甜的。
吻了又吻，亲吻间，桔梗呢喃：“奈落，发现了吗？你已经明白什么是‘爱’了。”
“？”四目相对，咫尺的距离里，盛满迷醉的红色瞳中，流露出一丝困惑。
“在你以自身与灵魂为代价向四魂之玉许愿，换我幸福时，你就已经学会真正的爱了。”
那一瞬，奈落恍然，眼中的困惑被更深的动容所替代。
自盗贼的邪念与无数低贱妖怪的融合中诞生的半妖，曾经只懂得掠夺、伤害、占有的罪人，走过漫漫长路，历经生离死别，空洞过、迷茫过，挣扎在痛苦沉沦间，死死坚守刻骨铭心的执念，终于，在腐朽溃烂的丑恶之土上，开出最纯粹美好的花。百折不挠，初心不改，就像蝶终于自困缚的蛹中破茧，脱胎而换骨，在这长久的摸索与不知不觉中，成为了真正会爱人的合格恋人。
爱是成全、是放手，是她的幸福欢欣胜过自己的幸福欢欣。是只要她好，便再无所求。
是啊，原来我奈落，已经学会爱了。
梓山之下，绿草彩花间，一对心意相通的璧人拥吻彼此，心心相印。
第71章
黄昏渐染，梓山下一树榴花如火，烈烈如焚。
奈落和桔梗并肩坐在榴花树下，身侧是茵茵的绿草地，头顶是渐红的天空。
他们说了许多话，桔梗讲了自己在小夜的神社苏醒后所经历的事情，讲了四魂转世和梓山之灵。相比她这风尘仆仆的颠簸故事，奈落的故事就乏善可陈了。下地狱，因为并非亡灵，就被地狱里镇妖的法阵封住。要不是桔梗闯进来找他，他便永生永世困在那里不得超生了。
桔梗问奈落：“那时候，你就真的甘心将我推给犬夜叉？”
奈落当然不甘心：“还不是因为你一直不肯表露内心，我以为你还很爱他……”
桔梗埋怨道：“他和戈薇都已经结婚生子，诸叶都比我大了，我又怎么可能再……”
“我以为四魂转世能处理干净些，把你的记忆一并恢复到七十五年前。是我高看她了。果然转世就是转世，没有半点当初的四魂之玉和曲灵的风采。”
“……”
桔梗竟一时弄不懂这到底是在骂四魂转世，还是在拐着弯夸她。
不过说到犬夜叉……
“四魂转世还在梓山灵庙里等我回去，”桔梗想要起身，“得尽快让她把犬夜叉的记忆恢复。”
哼，干什么对那条狗的事那么上心？又死不了。失忆就失忆呗，反正戈薇又不可能离他而去。奈落心里这么想着，手上抓住桔梗的袖子，又将她拉回到身边。他当然不会诚实说出他就乐见犬夜叉他们不好过，这样会显得很醋妒不容人，于是奈落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我们回到阳间四魂转世肯定知道，让她自己找过来，何必我们去找她。”
这……
也行吧。
桔梗便转了话题：“这次多亏腐草神官和萤，愿他们早一些赎清罪孽，去黄泉之国定居。”
奈落勾了勾唇角，“会的。”
两个人沉默下来，安静地吹着风，看着天边的云一朵一朵如烧起来，红的像是枫叶。这片刻的默然里有着满满的恬静和默契，无声胜有声。
吹着风，奈落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在身侧勾着草叶，过了一会儿，他想到什么，目光落在桔梗的小物袋上。
拿起小物袋，将之打开，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个他送给她的草编蜘蛛。只是，彼时绿油油的蜘蛛，现在已经完全枯黄。奈落用手指摸了摸这黄黄的蜘蛛头，拿出了草编蜘蛛。
“怎么？”桔梗看着奈落的行动，问道。
奈落笑道：“都枯萎了，我再给你编一个吧。”
桔梗用小手覆盖住他的手背，阻止了奈落，她摇摇头，“虽然草叶枯萎了，但我还是想留着它。”
她忘不了那日他们坐在草地，共看朝阳的感受，忘不了他递给她草编蜘蛛时，她心中滋生的一抹温柔。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这只丑巴巴的蜘蛛，早已在她心中成为一件不可替代的珍宝。
细细观察桔梗的神情，奈落明白了她的心思，他别提有多高兴。这个叱咤风云的战国第一阴谋家，此刻竟像是一只餍足的大猫般，只觉比吃了蜜糖还甜。
“正好，这段时间我学会编新的玩意儿了，之前也说过再编新的给你。”
奈落愉悦极了，摘下翠绿的草叶，指间翻飞。桔梗一瞬不瞬盯着，流畅的身躯、翩然的翅膀……
一只精致的蝴蝶，自奈落的指尖生出。
他将蜘蛛放在自己的腿上，把蝴蝶放在蜘蛛的旁边。枯萎的蜘蛛与鲜嫩的蝴蝶并肩，却是那般和谐成双。
桔梗眼中朦胧了一下，随后弯了弯唇。她看着蜘蛛与蝴蝶，奈落看着她。
那只见不得光的、栖身在阴暗角落窥看美好的蜘蛛，终于捕获了他的蝴蝶，却也在不知不觉间走到了阳光下，成为了蝴蝶的同类。
蝴蝶将自己的心交给蜘蛛，蜘蛛也终得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