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纵是早有预料,仍然眼前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雷……雷尚书?怎么是你?”一向重视仪态的宗人令,看着赤膊抱着一名小太监,丑态百出,神态猥琐的刑部尚书,险些说不出话来。
  内务府总管高公公常年跟在陛下身边,风月之事他早已司空见惯,但如此奇事,他也惊愕失色。
  那忘情的国丈大人兽性大发,抱着小太监好像已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大门洞开毫无所觉,众人围观也全然不顾。
  十倍的剂量,果然了得,年近六旬的老尚书也能如此精壮。
  众人还没回过神来,陶卿仰被面具遮住的眉眼森冷如冰窟,握着玉笛的手,险些将玉笛掐断!
  他长腿一迈,来到异常惶恐的女官面前,一把扣住那女官的后颈,让她惊慌失色的脸,直面屋内肮脏的场景。
  “竟用如此手段,对付我带进来的人?同为女子,你们怎么敢?!”
  一惯眉目含笑,散漫无状的年轻将军,终于露出了悍然的一面。
  女官已经吓得五官扭曲,眼前画面的冲击,幕后献计不料失算的绝望,被人扼住要害的慌张,无不将她拉入深渊,令她窒息瘫软,扑通跪地:
  “不是的,不是的,这不是娘娘做的,娘娘断不会害自己的父亲!不对,不是纵情香,不是纵情香,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陶卿仰面色更加阴翳,这当然不是雷家人的手笔,雷家怎会让他们的一家之主露出如此丑态,他们的目标是秦颂,竟想让一名重臣之女在宫中颜面尽失,万劫不复!
  真够无耻!
  这中间定然出了什么差错,不知秦颂如何逃脱此劫的,但宫墙如牢,若后宫之主有意为难,她定然步步维艰。
  陶卿仰不再听那女官废话,压着她的脖子,将她推进了房内,“你也不妨去尝尝滋味儿。”
  “啊!不!”那女官被推进屋,深深的恐惧令她花容失色,“不要,不要啊老爷,我是佩娘,是皇后娘娘的贴身婢女啊……”
  宗人令和高公公都对陶卿仰的作为十分愕然,却无一人上前阻拦,陶卿仰没多理会他们的神色,一掀衣摆,大步离去。
  ·
  半炷香之前,秦颂被人拽住手腕,顺势带进了一座空殿。
  与此同时,一道华贵衣衫的女子闪身出现,挡在了对她紧追不舍的几名太监之前。
  “站住,何事疾行?”
  “奴,奴才见过长公主。”一群小太监纷纷跪了下去。
  秦颂已没心思听外面的声音,黑漆漆的房间里,成年男性捏住她的下巴,猝不及防给她喂进去了几粒药丸。
  秦颂始料未及,立马捂住喉咙,想将其吐出来。
  这时,男声响起,“秦娘子别担心,你方才饮的茶水里,添加了足足三倍剂量的合欢药,就算是年近六旬的刑部尚书,也能被你唤起春情。”
  什么?方才秦颂还没那么慌乱,毕竟雷赫扬已经不行了,可她万万没想到,雷家算计的居然是她和年过五旬的糟老头子!
  堂堂一国之母居然用这种阴招,逼首辅之女给自己的爹做续弦?!
  简直该死!
  秦颂心下惶恐,立马问:“那你给我吃的又是何物?”
  “解药。”那男子声线淡淡的,“一会儿你就能恢复力气了,出门左转,沿着第二排宫道走,很快就能离开内务府。”
  那男子说完,侧身打开了门,示意放她离开。
  烛光微微投进来,映在男子脸上,秦颂这才看清,这人是那日在贡督军府为长公主舔干净手指的漂亮男宠。
  秦颂提步欲走,到了门口,又停下来,“为何要帮我?”
  “长公主想与秦娘子交个朋友。”
  秦颂胸中疑惑万千,她早就想解开这个世界的谜团了,长公主或许就是这个世界的女主,她既然主动靠近,她自然乐意至极。
  不过现在不是耽误的时候,须得等待日后的机会,秦颂朝那名男子点点头,提裙出门,遥遥望了一眼远处挡住几名小太监的丽人背影一眼,左转隐入偌大宫闱。
  空房间的雕花木门被关上,那名温顺的男宠来到长公主身后,低声耳语,“成了,同样是三倍剂量。”
  长公主站在矮阁廊檐下,阴影挡住她半边脸,她慢条斯理扶了扶发髻,望着黑沉的天色,自言自语,“陆大人,你可一定要谢谢我。”
  黑沉沉的夜色无尽绵延,宫内灯火长明不熄,秦颂转了几道巷子,还没有走出这深宫高墙。
  她脚步没停,精神也高度紧张,焦急思索着现在的情形。
  身怀六甲的后宫之主竟然使出如此阴招,想来雷家已经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
  不,不是雷家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是秦府即将雨过天晴。
  刑部尚书今日也出席了宫宴,皇后又怀了龙种,就算雷家大厦将倾,也到不了一夕崩盘的地步。
  这么着急想要坐实她与雷家人的关系,就是想在她爹出大理寺之前,让事情板上钉钉。
  到时,她爹只能咬牙认命。
  今日之局,步步紧逼,可见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说明她爹很快就能平安回府了。
  她一面觉得庆幸,一面又在心里恨恨下定决心,只要她平安度过今夜,她一定要让雷家万劫不复!
  只是她心里还记挂着云浅,频频回头,四处探看,却始终没发现那道熟悉的身影。
  她的衣裙又太过厚重,行走不便,很快几道脚步声又跟了上来。
  不知是否还是刚才那几名太监,她根本没多少体力,又不熟悉宫中道路,没走多久,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
  她跑得气喘吁吁,却被一辆马车挡住了去路。
  谁家的车驾居然随处乱停!
  她心里气鼓鼓的,却没时间耽搁,只好绕着走,不料刚想侧身挤过去,一道高大的人影从马车里探了出来。
  那人倾身下来,一只大手揽上她的腰,另一只手抓住她的胳膊,仿佛轻轻一捞,毫不费劲就将她拉上了马车。
  撩帘进入车厢,她被人熊抱入怀,宽大氅衣一揭一盖,马车中便只看得出一人的身影。
  秦颂疾步奔跑的呼吸尚未平息,那股燥热劲总算消失了。
  “敢问哪位大人的车驾?宫中女眷走失,奴才们正在追查,烦请大人配合。”太监尖细的声音在车外响起。
  秦颂一动不动趴在陆尤川宽阔的怀里,能听到他铿锵有力,如鼓如雷的心跳声,以及混杂着酒味的莫名香味。
  那香味奇香扑鼻,异常浓郁,甚至盖过了陆尤川身上令人安心的松木香,叫秦颂莫名生疑。
  陆尤川遮好秦颂后,微微拉开了侧窗,车外小太监便能清晰看到车内情况。
  秦颂屏住呼吸,不觉搂紧了眼前人的腰身。
  而车外几人看来,狭小的车架里,只有身披大氅的左都御史一人,一向冷若冰霜的人,此刻仿若鬼魅,令人不寒而栗。
  几名小太监噤若寒蝉,不敢多语。
  陆尤川微微侧首,居高临下瞥着他们,“敢问,需要本官如何配合?”
  他的用词相当恭敬,语气也不含一丝怒气,却带着上位者目空一切的蔑视和不动声色的威压。
  几个小太监赶紧低下了头,战战兢兢后退,“原来是陆大人,是奴才们冒犯了。”
  他们弓着腰后退,欲抽身离去。
  “站住。”陆尤川声线淡淡。
  几位小太监立时顿下步子,匆匆赶来的张虎也刚好抵达。
  张虎从另一端过来,绕过马头,来到四名太监身前,“大胆,竟敢冒犯都察院长官,你们是哪个殿的?如此慌慌张张,宫内疾行,意欲何为? ”
  那四个小太监吓得两股战战,当即跪了下去,“大人恕罪,我等无意冒犯,绝无恶意。”
  那几人连连磕头,苦苦解释。
  陆尤川呼吸声好像乱了,他探手护住躬身趴在身前的女子腰身,冷峻道:“传令,内务府干涉朝政,即刻缉拿涉事宫人问审。”
  陆尤川说着朝张虎递了一个眼神。
  张虎当即会意,扣着为首之人,返回内务府。
  人声远去了,耳边只剩陆尤川的心跳声和鼻息声,侵扰着秦颂的思绪,让她猛然回想起宫门口那个深长缠绵的吻,心思陡然旖旎,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腰,整个身体贴在他身上。
  陆尤川重重吁了口气,温热大手轻轻解开氅衣束带,像打开珍宝盒子一样,小心拉开氅衣两边,露出藏在怀里的美人。
  “还有云浅,帮我寻一寻云浅。”
  无数次出现在他梦里的红润小脸探出来,紧张抓着陆尤川的衣襟,第一句话就是求他寻人。
  她唇齿开合,温热气体呼出,陌生的香气扑面而来,让他心头发热。
  “放心,张虎搜去了。”陆尤川声音异常温柔。
  秦颂恍然大悟,原来所谓的“缉拿涉事宫人”,是为了找云浅,秦颂悬着的心落下去半截。她笑意浮现,颊边梨涡仿佛盛了酒,看得陆尤川目不转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