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听到自己的眼睛被夸奖,苏晏禾面上露出淡淡的笑意,那份笑意实在是过分的浅淡,要不是谢清让一直注视着她的脸,恐怕她也没有发现。而后,谢清让就听到面前的漂亮女孩用着不太好的普通话,说道:“谢谢夸奖。”
  “你不是内地人吗?”谢清让总感觉对方的口音在哪里听到过。
  苏晏禾点了点头,回道:“我妈妈是港城人。”
  原来是港城人,怪不得普通话这么差劲。
  “我的英文不太好,你的普通话不太好。太好了!你可以和我多说说话,这样我们的双语都会变好的!”谢清让很是开朗地说道。
  苏晏禾的神情看起来有点复杂,就在谢清让以为自己会被拒绝的时候,就见到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谢清让喜不自禁,她挽上了苏晏禾的胳膊,不住地想着该怎么叫她。而一侧的苏晏禾则是始终保持着同样的神色,冷冷淡淡的,看不出情绪来。
  小时候就是个闷葫芦,现在倒好,变成喜怒无常的毒葫芦了。
  真是诡异。
  谢清让内心吐槽后,她将目光重新放在了电影上。就在她看着屏幕上显示出的《雾港》时,身侧坐下了一个人。
  第10章 演员要参加综艺7.0
  投影仪投射出来的光芒将影音室内的尘埃展露出来,谢清让蜷在沙发的一侧,脚踝边上是《雾港》的蓝光碟封套。
  或许因为嘉宾都是演员,「你好,朋友」的制作组准备了很多的影片,其中就有苏晏禾的几部电影。谢清让几乎没有什么犹豫,直接就选择了这部一举将苏晏禾推到神台的作品。
  随着龙标的出现,影音室的门被人悄然打开。
  谢清让转过头,只见苏晏禾站在门口。她的阴影投射在地面上,面无表情,显得是那样的孤傲。
  苏晏禾并没有揶揄谢清让看自己的电影,转而是坐到了沙发的另外一侧。坐下后,她注意到了影音室的温度。
  16度,她所喜欢的温度。
  是了,自入住这座木屋开始,每天这时候都是她看电影的时间。也因此影音室的温度被她调整到了自己感觉舒适的温度,但这个温度绝对是谢清让不能忍受的。
  几乎没有犹豫地站起身,她走了出去。
  谢清让觉得有些莫名,但她还是暂停了电影的播放,坐起了身,静静地等着苏晏禾。
  她有预感,苏晏禾会再回来的。
  果然,如同她猜测的那样,苏晏禾去而复返。她手上拿了个毛毯,在将温度调整到20度后,随意地将毛毯甩在了沙发上。做完这一切后,盘腿坐在了地毯上,没有说一句话。
  谢清让拿过毛毯,瞥到出风口正吹苏晏禾脑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调整了下自己所在的位置,往苏晏禾所在的地方靠了靠。随后这才将毛毯打开,盖在身上一角。
  在影音室的红外摄像头下,能够清晰地看到,宽大的毛毯的另外一角自然地垂落在苏晏禾的手边,只要她伸手,便能够将那一角毛毯盖在身上。
  影音室内安静得过分,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谢清让拿过遥控器,点击继续,影片再次开始放映。
  荧幕上18岁的苏晏禾正跪在码头上剥牡蛎,咸湿的海风将她的皮肤啃成了褐色,进而掀起她有些黏腻的刘海,露出凝着盐霜的颧骨,两颊凹陷处投下的阴影中还藏着一道伤疤。
  随着她的起身,能够清晰地看到,这时候的苏晏禾瘦得像一柄鱼叉。她虽瘦弱,可力气却很大,隔壁健壮的男人才能捞起的渔网,被她用力地从船上拖了下来。镜头转换,能够看到她用来绑头发的发绳就是破旧的渔网。
  特写镜头扫过她拉网的双手,细嫩已经不再,转而变得粗糙暗沉。灯光从右侧打来,将她右眼彻底展露给观众。不是苏晏禾的灰蓝色瞳孔而是独属于这个角色的灰白无光。向来被人称颂的眼眸就这样被彻底毁了,然而这还不是最绝的,她的嘴唇,下唇裂口处结着暗红色的血痂,因为使力而紧紧地抿着,像是刀锋一般,仿佛下一瞬她就会撕开别人的血肉。
  “妆造挺好的。”谢清让没有暂停电影,自己默默问出声,好似在询问苏晏禾又好像没有。
  一侧的苏晏禾听到,她的神情没有一点的变化,自然地回答道:“嗯,团队很专业。美瞳颜色不假。”
  苏晏禾的奶奶是意大利人,因此她的眸色是明显不同于亚洲人的。而在电影中她所扮演的往往都是c国人,所以戴美瞳就成了家常便饭,自然这点一直是谢清让的粉丝踩着黑的存在。
  “我当时入戏了。”指着屏幕上,渔霸掀翻她的摊子,她发疯一样抄起鱼叉就向那人扎过去的身影,苏晏禾突然说道。
  屏幕上的苏晏禾神情狰狞,眼眸似是要将渔霸活吃了一样,镜头捕捉到她手拿鱼叉的颤抖,就在她即将扎到渔霸的胸膛时,有一个人突然出现将她踹到远处。
  她实在是过于的瘦弱了,这人的一脚直接让她滚到远处,周身沾满了鱼市地面的泥泞。干枯的发丝更是因此而粘上腥臭的泥水,伴随着她站起身,缓缓地在她的脸上流淌。
  面对强装而有力的渔霸,她并没有退缩,反而是无意识磨后槽牙,颧肌绷紧的弧度像拉满的弓,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命豁出去换个痛快。
  “这剪辑了?”谢清让按下暂停键,定格的画面里,年轻的苏晏禾眼神几乎要将这个世界所吞噬,“眼神戏比你16岁的《白鸟沉眠》凶多了。”
  “剪了喘.息声,他第一脚踢中了我的肋骨。”苏晏禾起身,从一侧的冰箱里面拿出果汁,递给了谢清让一瓶,而后自然地坐到了沙发上,腿也被她搁在了上面,“你看过我很多电影的样子。”
  “毕竟是最佳影片。”谢清让回道,她点了继续,电影接着放映下去。
  这部电影苏晏禾所饰演的角色并没有姓名,市场的人都叫她渔姑,而她瘫痪在家中的父亲则是叫她“小杂种”。她没有姓名,没有过去,亦没有未来。
  当画面呈现到渔姑偷看前来唱戏的名角所舞动的水袖时,谢清让再次开口,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毛毯不经意地搭在了苏晏禾的小腿上,问道:“渔姑并不想学戏剧是不是,这个镜头语言就预告了后面渔姑的选择,对吗?”
  雾港这部片子是完完全全的苏晏禾的独角戏,它清晰地呈现了渔姑是如何利用自己一切能够利用的资源,踩着所有人的肩膀走出这个渔村的过往。
  “是。电影拍摄镜子的作用你清楚的,这个画面就是来创造现实与虚幻之间的模糊效果的。渔姑从来没想过学这东西,她欣赏不来的。”苏晏禾肯定了谢清让的回答,自拍摄完后,第一次在公众面前主动袒露渔姑的想法。
  当荧幕播放到渔姑舞动花枪的长镜头,谢清让突然支起膝盖:“你私下里是专门学了吗?”
  “学了三个月。”苏晏禾并没有隐瞒,“学过和没学过在大屏幕上会很明显,这种事情是没办法偷懒的。”
  谢清让学着荧幕上渔姑的手型,说道:“那也是电影有时间可以磨。”
  “私下里下功夫比什么都重要。”苏晏禾并不赞同谢清让说的电影时间充足的话,“《云霄歌》你能为了角色学会骑马,怎么到了《春日无眠》却连基本的色彩原理都不知道了。”
  空气突然凝成块,监视器后的导演猛吸凉气——全网都知道谢清让当年《春日无眠》所饰演的年轻画家因为不懂基本的色彩原理,被营销号嘲了半个月的无知,至今还被对家粉丝踩。
  “不是所有人都和苏老师一样能够始终保持着专业性。”回想起那段时间被嘲的缘由,谢清让的脸色有些冷,也因此她的声音淡淡的,不复刚才的平和,“苏老师不知道全貌,或许可以选择噤声。”
  从前鲜少会从谢清让的口中听到对自己这样不客气的言语,苏晏禾现在被她的态度搞得有些莫名,她的眼眸无意识地露出困惑,转过了身,反问道:“你不说我们怎么知道全貌?会一句话就一直说?语言这么就贫瘠?”
  “说了又能怎样呢?人们往往只注意结果不是吗?”谢清让轻笑一声,显然并不认为时隔多年的解释有什么用处,“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没必要继续纠缠。”
  “但你还在意。”苏晏禾并不理会她的情绪,她拿过遥控器,将电影再度暂停,她看着对方的眼睛,认真地说道,“如果有误解,澄清很重要。”
  “时隔多年的澄清,会被人以为是洗白。”
  “事实就是事实,不容更改。”苏晏禾寸步不让,“对演员来说羽毛很重要,负面新闻不澄清那就坐实了。”
  听到苏晏禾熟悉的较真言语,谢清让的眼神有瞬间来不及掩饰的错愕、迷茫与痛楚,但转而想到她曾经说过的话,骤然攥紧的五指松开,她靠在身后的沙发上,淡笑一声:“你信不信,就算我说了因为我是色盲才发生了这样的低级错误,外面也不会有人信。甚至会有更多的人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