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
  呼雷微微一笑,眸光带着某种无法言说的意味:“该是回巢的时候了,飞霄。”
  他缓缓逼近,话语中有种蛊惑的意味,“无论你对步离人怀有多么深重的仇恨,也无论你和我之间怀有多少敌意,我都会为你展示一条你从未设想的道路。”
  “因为你做出了选择——你吞下了赤月,你有资格成为步离人的战首。”
  第65章 矢志不移,乱局止熄
  飞霄的脸色微微一变,喃喃重复道:“你说……什么?”
  呼雷冷笑一声,“那些前来营救我的都蓝子裔,全心期待着当我重获自由时,就能扭转战局、改变一切,让所有步离猎群再度兴盛!但这不过是受有心人操弄的美梦罢了。”
  他的话如同利剑般刺入飞霄的心间,令她呼吸一滞。
  “他们宁可将求存的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救主身上,却连一丝垂死搏杀的勇气和力量都没有。这样的步离人,不如让他们尽数灭亡吧!”
  “而我,一个被关押七百年的囚徒,连荣耀战死都求之不得的战犯,一旦回归族群,就会成为受人摆布的傀儡。我绝不接受这样的命运!”
  呼雷缓缓张开双臂,仿佛拥抱这片黑暗的天地:“对于真正的强者而言,‘狐人’或‘步离’只是一个名字,真正的强者能决定自己的道路。”
  飞霄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呼雷继续道:“我从你的下属椒丘口中听闻了你的事,我必须承认,命运有时真的很奇妙。”
  他微微侧首,眼神直直地落在飞霄身上:“就像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将为自己开辟一条全新的道路,将决定猎群命运的权力交给你——曾经的步离战奴,未来的狐人之主。”
  飞霄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她的拳头紧握,指节泛白:“你为我准备的道路……成为另一个你?”
  呼雷缓缓点头,笑容阴冷:“没错,毕竟你和我是如此相似。我看得出来,你我都是为战而生,也是为战而死的怪物。”
  沉默片刻,飞霄冷冷地开口:“……答案不用我多说吧。”
  她抬眸,眼中燃烧着不容动摇的信念:“我拒绝。”
  呼雷眯起眼睛,嗓音低沉:“我说过,狐人或步离只是一个名字。你想做谁,就可以做谁。你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
  “接纳这一切,步离人将会臣服于你。毁灭他们,让他们尸骨无存,或是教化他们成为仙舟的附庸……一切凭你喜欢。”
  呼雷的身影缓缓退后,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你的名字将被镌刻在仙舟的史册,或是大敌名录里,一切都由你做主。”
  “你不明白,呼雷。你根本不明白,我们想要的是什么。”
  飞霄缓缓闭上双眼,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
  “……丹鼎司虽好,终究和徒儿悬壶济世的心愿不符。要问何处最需要医家,必是曜青征战之地……”
  “……为了让更多同胞活着见证战争的终结,让他们能用双眼亲自见证这片土地的未来!”
  她记得每一个随她在战场上浴血奋战的战士,在后方默默守护的医者和后勤。
  他们的脸庞是如此清晰,或坚毅,或疲惫,或充满希望。
  无数仙舟人,为了能多一个人活着回到故乡而前仆后继。
  他们在冲锋的号角中倒下,在刀光剑影中燃尽生命,在血与火的洗礼中留下最后的呐喊。
  他们或许无名,或许平凡,或许默默无闻,但每一个在战场上倒下的身影,都是一颗曾经闪耀于世的星辰。
  他们的身影汇聚成一条看不见的长河,无数个像他一样的人,用尽所有力气,为守护家乡和平,同胞安居。
  有些人追求力量,是为了逐鹿成枭,而有些人追求力量,并非为了胜者为王的荣耀,而是——
  “为了终有一日,不再有人目睹流星落下……为了能多一个人活着,和我一起回到曜青!”
  呼雷的神色似乎有些难以置信:“宁可抗拒你本应成为的样子,从自由的狼沦落为受人豢养的狐,只为……多一个人?”
  飞霄的唇角微微上扬,眼神凌厉而坚决:“很难想象吗?但我们追求的始终仅此而已。”
  三十年前,她曾亲眼见过那些战士如何倒下。有人在最后一刻仍紧握着战旗,哪怕鲜血浸透,依旧不愿松手;她看见过在烈焰中燃尽的身影,听见了他们的呐喊——那句入伍时的誓言。
  ——誓如云翳障空,卫蔽仙舟。
  飞霄握紧巨斧,目光锐利如霜:“我将践行此誓……直到生命最后一日!”
  “誓如云翳障空,卫蔽仙舟!”
  话音刚落,一道璀璨的流星陡然划破黑暗的天空,宛如神祇手中锋锐无匹的利刃,撕裂了这片沉沉无光的世界。
  耀眼的光辉瞬间洒落,将无边的黑暗逼退,一寸寸驱散笼罩在飞霄四周的阴霾。
  光影交错之间,飞霄的身影被勾勒得清晰而坚定,巡猎视线落在了这位坚定的战士身上。
  流星携着无尽的辉芒,追随着她的步伐而行,呼雷的身影在她的斧下彻底崩解。
  飞霄没有回头,她迈步向前,身后的流星仍在紧随,耀眼的光芒一路撕裂长空,划出一道璀璨的弧线,却从未落下。
  ……
  飞霄在一片沉寂的黑暗中缓缓睁开了眼睛。
  苍白的天光透过雕花木窗洒落在室内,微尘在光束中浮动,映出一片安静而陌生的景象。
  她自床上坐起,片刻的恍惚后,目光扫过周围,丹鼎司样式的陈设映入眼帘,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带着令人安心的暖意。
  房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你醒了?”
  飞霄抬头,看到椒丘和南枝一同走了进来。
  椒丘手中端着一只白瓷药碗,眼中带着几分探究和关切,南枝略微落后半步,跟在他身后。
  “感觉如何?身体有什么异常吗?”椒丘走到床前,俯身打量着她的脸色。
  飞霄愣了片刻才摇了摇头,声音略带沙哑:“没什么感觉。”
  南枝递给飞霄一杯水,讲述了飞霄吞下赤月以后的事情。
  飞霄吞下赤月后,不久后就晕了过去,被椒丘送到了丹鼎司。
  逃出的步离人被杀了个干净,呼雷也死的透透的了,剩下隐藏在天舶司工造司云骑军里的步离人也没逃得了,全被抓了。
  武弁和判官恢复了幽囚狱的秩序,云骑归队,罗浮表面上一切安宁,来往游客们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期盼着两日后宣布正式召开的演武仪典。
  椒丘将药碗搁在一旁,说起了飞霄的状况。
  “吞下赤月后,你的身体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现在的你,拥有了极强的自愈能力,至少在身体上,月狂不再会带给你任何损耗。”
  “至于精神上的影响……”南枝接上话头。
  虽然她曾给飞霄用过一个稳固道心丹,但即便没有,南枝也相信飞霄足够坚定。
  她的目光落在飞霄的脸上,语气笃定,“我们都相信你。”
  第66章 旧澜未靖,寇侵聚惊(1)
  经过灵砂的全面检查,再三确认飞霄身体没有异常后,她终于被放出了丹鼎司。
  不过飞霄一刻没停,转头就去了神策府与怀炎和景元商议后续的事情。
  ……
  丹鼎司。
  古海的潮声拍打着礁石,仿佛诉说着无尽的过往。
  南枝扶着栏杆,海风吹拂着她的长发,带来些许咸涩的气息。
  她垂下的手缓缓攥紧,指节微微发白,轻声唤道:“椒丘。”声音像是从远处飘来的细语,又像怕惊扰这片难得的安宁。
  身后的青年闻声走近,夜风卷动他的衣角,脚步声在木质的廊道上显得格外清晰。
  “怎么了?”
  南枝没有回头,目光远眺,却没有真正看向远方。
  她抿了抿唇,低声道:“昨天的事……我一直想问。”
  她迫切的需要一个答案,只有问清楚,她才能抹去不必要的期待。
  “那时……为什么会想选择帮我?”她终于转过身,抬起眼眸,目光定定地望向那双她熟悉无比的金色眼瞳,“……你知道的,我更适合去吸引呼雷的注意。”
  这句话一出口,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瞬,四周只剩下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
  椒丘收了平常的笑,微微叹了口气,“从来都是你在保护我们。”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无法忽视的认真,“偶尔,我也想保护你一次。”
  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她身上,声音继续在夜风中响起:“南枝,你已经为我们、为曜青,做得够多了。无论是将军,还是貊泽,或者我……还有很多人,都希望你能够无虞。”
  “你对于我们来说很重要。所以……不要再牺牲自己了,好吗?”
  最后这句话,像是一颗重石坠入她的心湖,激起无数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