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第189章 识海之境7 陈怡静,人生是很容易被剥……
  碰过李家双生子, 陈怡静和祁戈雅继续朝锁龙地渊走。
  此时天色已暗,林间掠过一阵晚风。
  祁戈雅先开口:“把心还给栖禾川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陈怡静:“回到我来的地方。”
  “……立刻就回?”
  “立刻就回。”
  “哦。”
  静了下, 祁戈雅又说:“在你那个地方,你过得怎么样?”
  “过得乱七八糟,半死不活的。”
  “你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是我的转世。”
  “厚着脸皮就这么说了。”
  祁戈雅不禁笑出声来。
  陈怡静看着她少有的笑颜, 有一种雨后初霁的恍惚。
  她甚至开始认为,自己来到这里并不是为了栖禾川。
  而是为了见到祁戈雅。为了这个从前从前的自己。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祁戈雅说。
  “陈怡静。”
  “’陈怡静‘?这名字也太怪了。”
  “你的名字才是怪吧。”
  “我的名字很常见啊。什么’矛风‘’戈雅‘’剑颂‘的, 燕国一抓一大把。”祁戈雅说着, 递给她一把钥匙:“这个给你。锁链的钥匙。”
  “你不和我一起下去吗?”
  “不了。毕竟……要救他的是你。而不是我。”
  “别后悔哦。”
  这次祁戈雅倒没有矢口否认,而是看着陈怡静缓缓道:“……我想,我会后悔的。不过, 你既然来了,那就说明一切还不算是无可救药。”
  两人四目相对,好像有清风洞穿灵魂, 千言万语刹那贯通。
  她看着她, 心底的尘埃似乎被徐徐拂去。
  她终于感到自己摆脱了过去的侵蚀, 从今以后要坦荡地长大。
  或许。大概。
  她的灵魂可以离开殡仪馆了。
  “以后……”祁戈雅问, “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吗?”
  陈怡静:“估计是。”
  临到洞口边,她又看向祁戈雅:“要不然……抱一下?”
  “……”祁戈雅耳根发烫, “要不然还是算了吧。”
  “好吧。”
  陈怡静转身, 跨出一步,突然又想到自己了。果然无论今生还是前世, 她都一样的嘴硬。尽管不舍, 但吝啬表达。
  于是她又走到祁戈雅面前,一把将她抱住。
  祁戈雅愣了愣,脸颊瞬间染红。
  但她还是顶着赧意的压力, 轻轻抬手拥住了陈怡静的腰。
  陈怡静贴着祁戈雅的耳畔说:“祁戈雅。以后我们开心一点。”
  祁戈雅:“……好。”
  可能这么说不对,但陈怡静确实,有点庆幸起栖禾川的恨意。如果不是他恨她,她没办法见到祁戈雅。
  尽管她明知道那不是她。
  但是。
  那难道不是她吗。
  -
  残照收束,作别祁戈雅,陈怡静再次步下锁龙地渊的长阶。
  穿过那道长廊,她终于又来到栖禾川面前。
  二话不说,她先拿钥匙解开捆绑着他四肢的锁链。链条一松,他的手臂便脱力地垂落下来。但即便如此,他的身躯仍被封龙钉钉在身后的柱桩上。
  “栖禾川,我把你的心要回来了。”陈怡静拿出那三块碎玉捧在手心,“你看。是不是要拼起来?”
  他极慢地睁开一丝眼缝。
  陈怡静抿着唇在他尚未聚焦的目光下拼凑龙心。三块碎玉很快被她顺利地合并在一起。
  然而。缺了一角。
  “怎么少了一块……”陈怡静喃喃道,她又试着重新拼,但无论从哪个角度拼,也是少一块。
  “可能,可能是哪里漏了一块。”陈怡静说,“你在这等我,我马上去找。”
  “不用了。”他轻声道,“这样……就够了。”
  陈怡静:“可是——这不是完整的。没有找到完整的心,是不是就……”
  “就算是完整的……其实也没什么用。”
  陈怡静的大脑空白一瞬:“你不是说有了心,你就不会死了吗?我就可以把你救下来吗?”
  他偏过脸庞,面容隐入暗夜。她听到他有些无奈地轻笑了声。
  “哪里有这么好的事。”
  一种惊栗渐渐漫过陈怡静的思绪。
  也就是说,她……还是没能救下他吗?
  她发怔地看着自己手中黯然无光的碎玉,又望向他。
  “那你为什么和我那样说呢?”
  “我……想看。”
  “嗯?”
  在这一刹那,一道熟悉的歌声再度落进陈怡静的耳畔。她抬头四望,什么都看不见,只有余思青的歌声隐隐约约在空中盘桓。
  不同于上次听见余思青声音的振奋,现在陈怡静只觉透心凉。
  她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这里……难道……也是你的识海之境吗。”
  “……嗯。”
  就在他应下她的时刻,一直钉在他四肢的封龙钉像风化般碎裂掉落,几缕大寒区独有的冷风不知透过哪里的缝隙拂过来。
  【市民陈怡静,听得到吗?】
  ……听得到。
  【太好了。之前,肖彰灵魂中仇恨的意志阻断了我们的连接,现在他的恨意已经完全消解,我们又可以联系上了。】
  “……所以这一切都只是幻象。我根本——根本就没有回到过去。”陈怡静看着他,不解地,不住地问,“为什么?——为什么?”
  “在彼岸,确实可以跳跃时空,但范围只能限定在彼岸。你我之间发生的事,无论是时间还是空间,都远在彼岸掌控范围之外。”他说,“所以……真正的过去无从改变。”
  “那我做的这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吗?我——”
  “有意义。”寂静之中,他逐渐看向她,“你已经给了我自由。陈怡静。你已经弥补了所有。”
  两人的目光在暗夜里交织,陈怡静双唇微动,不自觉地道:“肖彰……”
  不。他不完全是肖彰。
  她面前的,依旧是肖彰的灵魂。
  但不同于她在大寒区见到他时的那样,那时她认为他是有着肖彰记忆的栖禾川,但现在,随着仇恨消弭,他更像是有着栖禾川记忆的肖彰。
  “你不恨我了吗?”陈怡静说,“你恨了我那么久,我只是替你找回这三块碎玉,你就不恨我了吗?”
  “你来了。我的恨意也就散了。我也没办法。”
  从前他就发誓,一定会找到她、杀掉她。他早就找到她了,但他迟迟没有杀掉她。他只是守在她身边,悄悄地恨她。
  因为那场赌局。他在失落之地等着她,盼着她。即便她的匕首一次又一次将他贯穿。即便他鲜血淋漓。他还是认为她不会忍心杀掉他。他还是认为自己不会输。他依约在等最终的时刻。他等着看,她会因他的遍体鳞伤生出怎样的动容。
  他也终于明白。从恨里枝枝蔓蔓生长出来的另一种感情,比恨本身更加无法阻止。
  陈怡静:“……仅仅只是来了这里而已。”
  他自嘲似的扯了下嘴角:“其实你说要来,你说你要救我,我就不恨你了。”
  “……既然是这样,你也知道我来到这里还是改变不了过去,为什么一早没有和我说呢?为什么还是……创造了这样的幻境?”
  “陈怡静,你知道吗。人生是很容易被剥夺的。被恨意剥夺,被悔意剥夺,被执意剥夺。被这种情绪裹挟的人生是很不快乐的。”他说,“你说你要救我。就是把自由还给了我。我也想把自由还给你。我想要你的情绪永远有出口。我想你拥有一个快乐、自在、松弛的人生。”
  陈怡静彻底愣住,终于幡然恍悟。
  这一切并不是为了让她拯救他。
  而是为了给她一个拯救自己的机会。
  过去无从改变,一切都是既定的事实。
  但他还是给她创造了这样一个幻境。她尽力地拯救他,也是在尽力地拯救自己。
  别人为她做任何事都无法解救她,只有她自己去做了,任何事都会有意义,任何事都可以解救她。
  她见到了自己,认识了自己,接纳了自己,弥补了自己,内心湛然开朗,终于可以从自毁的桎梏中解脱。
  可他的过去依旧千疮百孔。好过的只是她。
  她被一些情感呛得说不出话,最后只能说:“谢谢你。”
  “说实话……我也是有私心的。我喜欢看你为了我着急又紧张的样子。看你可怜我、心疼我,我也觉得很爽。”
  陈怡静终于笑了下:“你是变态吗。”
  “现在很难否认了。”
  她望着他,慢慢地又说:“但我还是要谢谢你。我……我没想过你会理解我。”
  “别这么见外,自从看了你的日记,我就一直在想——”
  “看、了、我、的、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