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江玉织回想起二郎神所说的, 若无其事地将目光从他手腕上挪开。
  “时候不早了,好好休息吧。”
  “小姐也早些休息吧。”
  赵凭风温和的笑颜稍微抚慰了一下江玉织内心无来由的不安。
  “阿听,小花, 牵好吃吃, 我们该走了。”
  谛听“嗷”地应答一声,用脑袋拱着还在嬉闹的金小花和吃吃, 跟上江玉织。
  接下来的几天,江玉织害怕牵连到其它人, 吩咐慈幼院的孩子们不用再来干活了。
  孩子们诚惶诚恐地, 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不住地道歉。
  江玉织拜托钟毓秀做说客,又请周娘子帮着慈幼院的掌事一起,带着他们去城外会持续到殿试结束的临时市集上,摆摊卖些手工制品。
  寿衣铺子那边她不便再频繁地往返。
  干脆守在江宅,闭门不出。
  即便身边的谛听和金小花都说感应不到有其他东西的存在, 可是江玉织仍保持着高度警觉地状态。
  她总感觉赵青云在看不见的角落窥视着他们。
  伺机而动。
  谛听和小花知道江玉织的紧绷后, 也不敢放松警惕。
  宅子里没人是真的需要吃饭的。
  吃吃在江玉织身边就不会感到饥饿;赵凭风是活死人;谛听吸收点日月精华就能精神很久;江玉织和金小花一个是鬼, 一个是灵, 都没有用膳的需求。
  平时用膳,都是大家嘴馋了想吃点什么。
  特别时期,无人顾及用膳这种小事。
  唯有吃吃, 每日里焦躁地在宅子里嗅来嗅去, 不知道在找什么。
  ……
  酆都大帝在天上待了不过半天,地上却是过了几个月之久。
  谢必安称得上是焦头烂额了。
  几个鬼王各有各的镇守地, 大帝不在,更是不得轻易离开。
  尤其是有鬼从地府逃脱后,更是离不得看守。
  范无咎通常会和谢必安交班, 一个去管着鬼差们;一个去地狱搜寻,查缺补漏。
  正逢谢必安在地狱当值。
  真让他找到个错漏。
  就在赵青云所在的第十七层地狱,有一个不过针眼大小的洞,顽强地穿过层层结界,形成一道通路。
  这下,再没脑子的看了,都能知道赵青云是怎么逃走的了。
  起初,谢必安不以为然,想着不就是个小洞吗,补上不就成了?
  那洞看着小,实则像是没有边际似的。
  谢必安填补上一点,就散开一点。
  他这才反应过来,能在大帝的结界上钻个孔的,能是简单补上的孔吗?
  幸而结界里没有关着其他鬼,不然谢必安真是一刻都休息不得,必得眼都不眨地盯着。
  连他都补不起来的缺口,恐怕只能大帝来了。
  也不知大帝何时能回。
  谢必安长叹一口气,越发觉得赵青云不简单。
  耳边各种鬼魂的哀嚎声令他更加烦躁,谢必安单膝蹲在孔洞边,狠狠捏了捏眉头,压低声音,“再吵下去,加刑的由头我这里多的是。”
  饱含威胁的话语音量不大却能传遍整个地狱。
  一瞬间,彻底安静下来了,余下时不时几声隐忍又憋屈的闷哼。
  范无咎来时,还以为这里又出了什么大事,否则向来最“热闹”的地狱怎么会陷入奇怪的寂静。
  “鬼差那边暂且交给牛头马面了。如何?有发现了?”
  范无咎随意地在谢必安身边蹲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这是?”
  “以我之力,无法修补。”
  “那是自然,”范无咎疑惑地看向谢必安,“能在大帝的结界上打洞,你怎么补得了。”
  过于理所当然的语气,差点让谢必安恼羞成怒,“补不了补不了,那你说怎么办!”
  范无咎凝眉,还没开口,一簇幽蓝的火光自他们身边凭空燃起。
  “小织传信来了。”范无咎捏住蓝焰,烟火在他手中化作一张纸条。
  【结界有孔,赵青云逃,小花道歉,等我来修。】
  简短的一句话,黑白无常什么都明白了。
  功德金线穿孔,就是大帝本人也是不好修的。
  谢必安脸都黑了,这洞一日不修好,他就一日不能离开这里,万一让别的鬼又钻了空子跑出去,那不光是大帝要处罚他们,天道多半也会降下责罚,惩治他们看管不力。
  “……小织的消息是一个月前传来的。”范无咎顺着行文看到落款处。
  “……”
  合着是他刚从小织那儿回来,就烧来的。谢必安无语凝噎。
  一个月以来,谢必安和范无咎忙得脚不沾地,现下头一次会面。
  江玉织的纸条是烧给他们俩的,自然要等到黑白无常在一块时才会传到。
  她也是没想到,谢必安回到地府竟然没有立刻和范无咎互通有无,等到一个月后才收到消息。
  江玉织还在等着黑白无常派鬼来接应她下去修结界。
  左等不来,右等不来。
  她都快以为地府是不是出问题了。
  江玉织不敢贸然离开,她得随时警惕着赵青云对她身边亲近的人下手。
  一个月以来,她把小纸人在熟识的人身上藏了个遍,就连孙承简都不放过。
  江玉织虽因上次的事不太喜欢孙承简,可是严格来说孙承简并没有做出什么恶事,她不希望因为她的缘故连累了孙承简。
  且殿试结束后,孙承简竟拿下探花,现下正在京中等着听选。
  他家中无人,宗族在逃荒中散落四方,也不用回乡报喜。
  江玉织不去铺子里后,孙承简常常托人送来些新奇玩意儿或是吃食到宅子里来。
  江玉织起初是不愿意收下的,但是送得多了,总有那么一两件送到谛听心坎上、小花心坎上、吃吃心坎上的。
  她也不白收,也会托人送些合适的银两去,当作是买下的。
  江宅和白府间的月亮门建好了。
  殿试放榜后,白砚可算是闲下来。
  日日都从月亮门处来到江宅,黏在江玉织身边。
  要不是她还有些生前大家小姐的底线在,白砚还真能留下来过夜了。
  每每孙承简送来东西,白砚知道了都要委屈好一阵,活像江玉织是个辜负他的负心女。
  可到底也没阻止。
  一甲的选拔,白砚是参与其中的。
  孙承简的确有些真才实学在身上,派出去调查的人,回来都说他是个品学兼优,德行贵重的君子。
  白砚只容忍他送来的物件,再多别的是不可能了。
  偶尔还会用自己的口吻,以江玉织的名义,给孙承简送去一封信件问好。
  江玉织看着他幼稚的举动,只想发笑。
  “用得着吗?他如今孤家寡人,想有个能交际的朋友,不至于孤零零地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帮过他一回,他自然就想到了我。”
  白砚一边写着给孙承简的信,一边理所当然道,“想找个说话的人?我不就是吗?玉织,你看我这不是在陪他聊天吗,省的你费心了。”
  写完最后一句,白砚搁下笔,将信纸展示举起来展示给江玉织看。
  一手行云流水的小楷,写得是满纸的冠冕堂皇,假模假式。
  “孙兄送来的磨喝乐,本王代江掌柜的妹妹聊表谢忱,”江玉织轻声念出一句,乐出声生来,“噗。”
  “笑什么,写得不好么?”白砚嘴上说着,手上一刻也不停地将信纸塞入信封中,唤来阿昭,吩咐他将信送去给孙承简,再包上些银子,只需按照磨喝乐的市价包就成。
  阿昭领命,飞快地退出去。
  送了好几次回礼,阿昭对孙承简的住处说得上是熟门熟路。
  这位探花郎起初还住在小客栈里,后来官家得知他家境贫寒,在京中连个像样的住处都无,便赐下一座三进的小宅子。
  一个人住个着实有些空旷。
  萧佶是个周全人,吩咐徐公公在外头挑几个下人帮着打理。
  阿昭和来送下人的徐公公迎面碰上。
  两个婢女两个小厮另一名书童低着头,拘谨地跟在徐公公身后。
  阿昭下意识地瞟了一眼,只觉得其中一个婢女看着有点眼熟,又想不起来是谁,便没有多想。
  牙人那里的下人多的是从各个府邸中发卖出来的,有几个见过的也不奇怪。
  他没放在心上,转头和徐公公打招呼,“公公这是?”
  徐公公笑眯眯向阿昭说明来意,“这不,官家吩咐我给探花郎送几个伺候的人来。小兄弟来此可是小萧王殿下有什么吩咐?”
  阿昭:“小事小事,王爷派我来送封信。”
  徐公公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没说上几句话,孙承简就亲自来开门了。
  他还是一身青衣素衫,眼下的青黑散去不少,颔首道:“徐公公、阿昭。”
  徐公公:“咱家奉官家之命,特为探花郎送来些伺候的下人。此番是私下行程,探花郎就不必谢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