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嗯嗯,我爹惯来都不会让我娘进厨房的。一来是怕累着她,二来是为了家中众人的安全着想。”
  江家虽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也算颇有家财,有几名下人负责干粗活,专门雇了厨娘做饭。
  江母对厨艺一道颇感兴趣,在娘家无处施展,嫁到江家后,江父不吝于满足妻子一点小小的愿望。
  待厨房的火光冲天而起的那一刻,江父终于知道为什么妻子在娘家连做饭这点小爱好都无处施展。
  江母也觉出些不好意思,想着要不这事儿就算了。
  江父法子多,他在空旷的院子里搭了个小灶台,边上备好满满两大缸水,以备不时之需。
  江母不负众望,在厨娘的指导和多次练习下,能完整地做出一道能入口的菜来——樱桃肉,时下小孩子最爱吃的一道菜。
  江玉织的哥哥,江玉川荣幸地成为第一个品尝着,给出了非常高的评价——尚能入口。
  江母高兴坏了,自此之后就常常做给兄妹俩吃。
  江玉织用一种近乎平淡、仿佛只是在讲述旁人家故事的语调,将那些早已远去、带着烟火气的点滴小事,说给白砚听。
  樊楼的喧嚣鼎沸,此刻似乎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开,雅间里只剩下她清浅的声音,和白砚专注的目光。
  白砚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他能感受到娘子语气里那层刻意维持的平静之下,深藏着的眷恋与一丝难以言说的寂寥。
  那些关于父母、关于兄长的回忆,是她作为十七岁的江玉织,最鲜活的印记。
  话音落下,白砚伸出手,自然地覆在她置于桌面的手上。
  掌心温热干燥,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尚能入口,”他的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调侃,冲淡了还来不及弥漫开的感伤,“能得此评价,想必伯母的手艺,后来愈发精进了?”
  江玉织被他逗得莞尔,那点淡淡的愁绪也散去一些,“精进?倒也没有。只是做熟了,不会再烧着厨房,味道嘛……始终如一,酸甜得有时能把人牙倒了。”
  人鬼相视一笑,方才因回忆而略显凝滞的气氛重新流动起来。
  就在这时,雅间的门被轻轻叩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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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抱抱]
  第70章 孔明灯 希望娘子得偿所愿
  守在门外的伙计恭敬地通传, “殿下,黄掌柜着人送冰镇果子来了。”
  白砚应了一声,“进来吧。”
  门扉轻启, 进来的却并非小厮, 而是一位身姿曼妙的舞娘。
  她穿着舞娘夏日里惯常的轻纱夏裳,臂弯挽着薄纱披帛, 行走间带着一股甜腻的脂粉香气。
  手里端着的托盘,上面放着个青瓷冰鉴, 丝丝寒气正从盖子边缘溢出。
  眼波流转间, 视线在江玉织身上一扫, 才落到白砚面上,笑容带着几分刻意讨好的柔媚。
  “殿下万福。”舞娘声音娇软,屈膝行礼。
  她将冰鉴放在桌上,动作间,轻薄的衣袖有意无意地拂过白砚给江玉织夹菜的手臂。
  白砚半点不惯着她, 闪躲地飞快, 眉头皱的死紧。
  万福?夏朝建立以来, 几乎没在听过这个词。
  萧佶每日忙的跟个陀螺似的, 听不得别人给他请安时说“福”这个字,每每听见,就会脸色阴沉的瞪着那人, 心想,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他当然不敢说出来,做皇帝的福气想要的人可多的是。
  下面的臣属只当官家不喜欢这个请安词, 便从善如流地换成其他的。
  渐渐地,平头百姓们也用得少了。
  白砚面无表情地拿起双还没使用过筷子,狠狠打在舞娘正在开冰鉴的白腻的手背上。
  那只手当即就浮现出两道红痕。
  舞娘惊呼一声, 爬跪在地上还想要去抱白砚的腿。
  沉着冷静的公子哥比舞娘还要惊慌失措,他反应快得惊人,“蹭”地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连退数步,精准无比地躲到江玉织身后,双手更是带着几分夸张的力道紧紧抓住了江玉织的肩膀,“娘子!她想轻薄我!”
  委屈和控诉拿捏的恰到好处,语调中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仿佛刚才那狠厉的一筷子不是他打的。
  雅间内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
  舞娘埋首在地,“嗬嗬嗬”的粗喘声更显刺耳。
  江玉织:“……”
  感受着肩头那双钳子一样的手,心中好笑,装得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这具身体真是越来越好了,再不像先前那般随时要去世的孱弱模样了。
  不过,真正让江玉织在意的是舞娘。
  她虽没觉察出舞娘身上的其他气息,可是金线忽闪,安魂铃警戒。
  还有舞娘手脚扭曲地趴地姿态以及被头发遮挡,看不清的面庞。
  “噗……”一声极轻的、忍俊不禁的笑声,传入江玉织的脑中。
  江玉织:?
  【是我呀,主人。你才给人家取过名字,这么快就忘了吗?】
  名字?她何时……江玉织骤然想起,这阵子唯一提及过的名字——金小花!
  【等人少些的时候我再和主人解释吧,现在先赶走这只坏鬼!】
  稚嫩的童声气愤极了,嚷嚷着要大展身手。
  江玉织只得先安抚,【小花乖,别着急。】
  【嗷嗷!都听主人的!】
  她放下筷子,动作不疾不徐,甚至纵容般地,轻轻拍了拍白砚抓在她肩上的手背。
  后者在江玉织看不见的地方,嘴角飞快地勾了一下。
  随后,江玉织学者酆都大帝殴打天上的同僚的样子,目光变得冰冷锐利,如有实质,直刺地上身份不明的舞娘。
  “这位……”清冷的声音,染上了点地府高位者特有的,令灵魂震颤的威严,“何不现身一见?”
  她话音刚落,结界瞬间把雅间包裹起来。
  【小花,关门打狗。】
  一道比之间更加凝练、耀眼的金光从江玉织的手腕处射出,径直穿透舞娘的身体,精确无比地缠绕住魂魄中试图隐藏的外来者。
  “嗬啊——”非男非女、凄厉刺耳的惨叫只来得及从舞娘口中爆发出半声,就被金线堵住了喉咙。
  她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眼瞳上翻,皮肤下隐隐有黑色的雾气在疯狂涌动挣扎,想要挣脱金线的束缚。
  不肖一盏茶的时间,屋内彻底安静下来。
  金小花满足地回到江玉织身上,腕上的金线悄悄地变长一节。
  【好难吃呀主人。】
  金小花撒娇似得抱怨着。
  【委屈小花了,回去想吃什么吃什么。】
  【主人真好!】
  白砚知道娘子身怀绝技,却不知如此厉害,简直与有荣焉。
  江玉织:“明泽,要不叫黄掌柜进来处理下吧。”
  他们这边的动静不小,可是外面守着的伙计却没有反应,多半是受到蛊惑了。
  “请黄掌柜来。”白砚扬声,对着门外唤道,语气恢复平淡。
  门外守着的伙计此刻才如梦初醒!猛地一激灵,冷汗瞬间打湿后背。
  他适才竟不知怎得放了个陌生舞娘进去。
  “诶好!”伙计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去找黄掌柜。
  黄掌柜一进门,就看到地上姿态怪异的舞娘,顿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为萧家办事多年,还从未出过如此大的差错,颤颤巍巍地就要跪下请罪。
  白砚眼疾手快地扶助他,“黄伯,此时与樊楼无关,把舞娘待下去给她找个大夫,另外查了底细明日送到白府去。”
  黄掌柜扶在白砚手臂上的手微微颤抖,“好,好,我愧对小少爷啊,多谢小少爷不怪罪,日后定然严加排查。”
  黄掌柜愧疚极了,连以前在萧府的称呼都喊出来了。
  白砚当然没有半点怪罪黄掌柜的意思,原本以为只是前朝余孽,后来有牵扯到鬼怪之说,实在不好向老人家解释。
  “黄伯,此事你不必放在心上,我不好多说,你只管安心管理着樊楼,要是有怪事发生,遣人去找我或玉织。”
  黄掌柜忙点头,转身吩咐吓坏了的伙计找人来收拾。
  “明泽,我也吃饱了,不是说还有灯会吗……”
  【主人……我想吃……】
  金小花的声音又幽幽地从江玉织的脑海中响起。
  江玉织从善如流地接上,“这桌菜可以再做一份送到江宅吗?就在白府隔壁。”
  “当然当然,江小姐喜欢就好。”黄掌柜毫不犹豫地应下来。
  一直到他们出了樊楼,谛听赶来了。
  安魂铃警戒的时候,谛听就有所感应,没想到金小花速度太快,已然解决了。
  人鬼狗在人来人往的樊楼大门处碰面。
  谛听见人多,是隐身来的。
  眼神交流一番,前后脚地躲到最近的一个小巷子里,布下结界。
  为了方便说话,人鬼狗纷纷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