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江玉织颔首, “你轻些,别再伤了秀秀嗓子。”
  小文伸出去的手僵住, 哭丧着脸, “小姐啊, 这我真做不到,铁丸不是我能变幻的,主子的嗓子眼也没法儿……”
  “你轻点就行。”谛听顺着江玉织的话说,“待会再找孟婆取些汤药给她润嗓。”
  “诶诶,多谢小姐、大人体谅。”小文尽量按照江玉织的要求给钟毓秀喂下铁丸。
  钟毓秀是去地府上任的, 便只能走鬼门关的正道。
  以往鬼门关的一条长路遍布雾气, 现下再看总觉得雾气淡去不少。江玉织敏锐地注意到, 似乎道路两旁的花草都繁茂许多。
  他们一声不吭地前进着, 江玉织时刻关注着钟毓秀的状态。
  吞下铁丸的那一刻,钟毓秀身上的雪白寝衣就化作漆黑的长袍,满头青丝被玉制的发冠束起, 是判官的官袍。
  一只判官笔被她紧紧握在手中, 走在小文前头,俨然是带路的架势。
  东方鬼王见了, 熟练地放他们过去,显然不是第一次见钟毓秀。
  也是,秀秀早就来过好几次了, 虽然她本人并没有印象。江玉织默不作声地一直将钟毓秀送到判官殿,看着她坐下,才去找黑白无常。
  焕然一新的感觉并不是错觉,哪怕是上次来还罩在雾中的山川河流,这次统统直白地展露在她眼前。
  江玉织疑惑道:“阿听,地府的雾是不是散去不少?”
  谛听毫无所觉,它是只异兽,五感和力量都远超江玉织,雾气从来不是阻隔它的障碍,它也不曾在意,于是诚实地说:“有吗?”
  闻言,江玉织都要开始怀疑自己过于敏感了。
  向路过的鬼差问路后,得知谢必安仍在地狱,范无咎则是在上次去过的训练场。
  奇怪的是,路过酆都大殿时,大帝并不在。江玉织没有多想,径直朝着训练场的方向走去。
  训练场比上次来更加热闹。
  能调度的鬼差全都聚集在此处,分成两拨。一拨是训练的新鬼差,一拨是预备选拔出去人间驻守的老手。
  两拨鬼差数量差距之大,江玉织差点没能分出来,走进了才看清可怜巴巴地围在范无咎面前的四五个鬼差,是目前暂且无事的。
  “范哥,就这几个吗?”
  “小织来了,眼下只有他们手头没有任务,你自己挑挑?”
  “我?”
  “自然,凡间的驻点往后大概率由你来负责,挑你觉得合适的。”
  “好吧。”
  江玉织只能凭直觉问几个问题。
  鬼差前尘尽忘,但是擅长的活计大多会被重新捡起来,以便在地府赚点外快。
  五个鬼差里仅有一名女子,二七,腿脚功夫不错,针线活也还可以。江玉织和谛听耳语一阵,得知她生前家中是开镖局的,自幼习武,裁布制衣的手艺也还成。
  二七紧张地等待着大人们讨论自己,她已经知道是要去凡间当差,勾魂的日子她真的过够了,天知道当初考上鬼差有多激动,现在就有多后悔,还不如直接去投胎。
  二七有个隐藏很久的秘密,她怕鬼,虽然自己就是鬼。她最怕那种缺胳膊少腿,脖子断半截的惨死鬼,越惨越怕。
  奈何,由于二七出色的能力,她总被派去捉拿恶鬼,恶鬼一般就是死得太惨才会成为厉鬼。
  她每每双眼紧闭,手起锁落,争取不看第二眼,和二七搭档过是鬼差都夸她效率高,争抢着要和她一起干活。
  今日,二七也提早将恶鬼丢到判官殿,赶忙来争取去凡间的机会,常驻凡间总不能再给她分配去捉恶鬼吧。
  江玉织还是比较满意二七的,“那么二七先定下,在凡间不可用鬼差的代号,给自己想个名字吧。”
  二七激动地频频点头,获得在场一众鬼差羡慕的眼神。
  众鬼差:凡间肯定要比地府轻松很多吧!
  余下的四名男子,江玉织在谛听的帮助下,知晓他们生前至少都是个衙役,最厉害的还当过县令,人品上没什么大的瑕疵,比较是按照最初的要求考上来的鬼差。
  江玉织想再挑两个走,宛南和京都各一个,在铺子里干点力气活儿,就随手点了两个看着壮的。
  “多谢小姐看重!”两鬼差面上是如出一辙的欣喜。
  干过县令的那个鬼差也没被选中,长叹一口气,领着另外一个没被选上的朝大人们抱了个拳,兀自离开。
  苦涩的县令鬼不仅要捉鬼,回来后还要处理乱七八糟的文书。
  范无咎很满意,县令鬼走了,谁帮他分担公务?
  江玉织也很满意,“名字想好了吗?”
  三只鬼差光顾着欣喜,竟然没一个想好的,顿时羞愧垂首,摇了摇头。
  自从做了鬼差以来,都是叫序号的,序号已经是他们的名字了,二七没有想法,试探道:“小姐可以帮我们取一个吗?”
  面对满怀期待的三张面孔,江玉织迟疑,“可我不太擅长这个……”
  “没事没事,我相信小姐!”
  “对!有个名字都不错了!”
  “就是就是!”
  “那好吧,我想想。”
  江玉织苦思冥想一番,竟真有了想法。
  二七叫做织雾,另外两个分别叫做砚柳、砚柒。
  谛听狗嘴抽搐,看来真的不擅长啊,但见到三只鬼差都很喜欢的样子就没有多言。
  江玉织:“我还有些别的事,你们去鬼门关等我就好,待会儿一起去凡间。”
  三只鬼差齐齐应好。
  江玉织还想去和孟婆打声招呼,见见许久未见的谢必安。
  范无咎将县令鬼重新喊回来,帮他看顾着鬼差们训练,自己则和江玉织,谛听一块儿离开。
  忘川河边的鬼魂少了许多,孟婆也闲下来了,此刻正坐在平时休憩的小榻上喝茶,旁边还坐着个穿白衣的男鬼。
  白衣男鬼?江玉织定睛一看,是她再熟悉不过的,白砚。
  怎么回事,白砚怎么又在这儿。
  那男鬼浑然不觉自己的出现有多么突兀,喜气洋洋地猛地站起来,张嘴就喊:“娘子!我在这儿!”
  孟婆一把抓住绑在白砚手腕上的那根鬼力凝聚而成的绳子,“坐好!再乱跑小心小织不要你。”
  白砚急切地用另一只空出来的手指着不远处,“不可能,娘子已经来找我了!”
  孟婆这才听清他的话,扭头看见江玉织几个,像找到救星似的,牵着绳子就往那边去,“哎哟,可算来了,这小子不知怎的又来了,快快快,领走吧。”
  都不用孟婆交接绳子,白砚自己就屁颠屁颠地快步小跑到江玉织身后,绳子顺势散去。
  “麻烦婆婆了,他什么时候来的?”江玉织略显尴尬地将白砚忘身后推推,被白砚双手握住那只手。
  谛听听江玉织的口吻,才知道白砚不是第一次来地府了,只是这一副傻子样,哈哈哈,可惜不能让他自己见见。
  孟婆无奈扶额,“没多会儿,倒也不麻烦,就是老往投胎队伍那边挤,扰乱秩序。”
  “应该是跟着我来的,不好意思啊婆婆,我下次会看好他的。”
  “无事无事,婆婆我也闲着,宛南还顺利吗?”
  “顺利,黄婆婆看起来过的还不错。”
  “那就好那就好,说她干嘛,我又没问。”孟婆故作嫌弃地背过身去,想回到榻上坐下。
  江玉织清晰地看见转身的瞬间,孟婆微微勾起的嘴角,“那我们不打扰婆婆了,先走啦。”
  “走吧走吧,别在我这儿碍事。”
  “走啦。”
  范无咎早就从谢必安那里了解到白砚的状况,此刻亲眼所见,还是有点无法接受。
  这鬼亦步亦趋地走在小织身后,他都怕白砚一脚踩上小织鞋子,摔倒在地。
  范无咎一边走一边上下大量白砚,真怪了,一个的魂魄和身体还有两种性格?亦或是他本来就是这样?
  范无咎实在忍不住低声向谛听打听,“他近来都是这般同小织相处的?”
  谛听先是摇摇头,动用力量神不知鬼不觉地在白砚身上扫了一边。
  范无咎:“那怎么……”
  谛听虽然也不解,但还是神神叨叨地随口说了句,“天机不可泄露。”
  走在前面的江玉织感觉自己的手心都要出汗了,鬼不会出汗,但是白砚两只手握她握得太紧了,“明泽,你一定要双手牵着我吗?你这样走路也不太……”
  话音未落,江玉织注意到白砚居然是飘着的!
  “你何时学会的飘?”
  白砚的双手又紧了紧,“刚才,排队的鬼教我的,若是不把娘子握紧,娘子就会跑掉。”
  “怎么会,我……”
  “在孟婆那儿,娘子丢下我一个,我怎么都找不到娘子。”
  江玉织想说没有,但是仔细一想好像确实是这样,但是她确实不知道白砚为什么又自己来了地府,凭白砚现在的状态,她再多辩驳也是无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