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龙锦陷入沉思,尾巴纠结地扭来扭去。
  还真叫她想起来了。
  渔民们都很谨慎,就算落水,同行的人也会给捞起来。
  有天龙锦在海里巡视,发现一处海底珊瑚丛里聚集着不少小鱼,她游近了一看,是一具腐败的尸体。
  身上穿的是渔民们常穿,尸身被小鱼们啃食大半。
  她看过之后就离开了,没放在心上。
  还能记住是因为欧阳广上任以来,严格禁止单人出海,渔民们都很遵守,龙锦已经快一年没在附近海域见过人的尸身了。
  时间过去这么久,王志勇怕是只剩下骨头。
  想捞起来,除了龙锦没人能做到。
  但是已经没意义了。
  一人一鬼谢过龙锦,约定好铃响一声便是在唤她,其余时候都不用理,还说好下次来给龙锦带点凡人的吃食来犒劳她。
  龙锦压下上扬的嘴角,点点头,凡人祭祀给她的信仰虽然还不错,但是口腹之欲也需要满足。
  留给人鬼一个轻快地背影,游回深海去了。
  谛听还没来。
  有时候,江玉织真想知道,外面到底是有多好玩,引得它整宿都不回来干正事。
  对于谛听而言,只要不是正事,都很好玩。
  “要不再摇摇?我们去找找能定罪的线索?”
  江玉织应下,泄愤一样狠狠晃动铃铛好几下。
  时候不早了,张云家的隔壁就是冯大海。
  他家还亮着灯火,白砚敲敲门。
  屋内窸窸窣窣一阵,冯大海把门打开一条缝隙,见到是白天见过的大人,才把门敞开。
  冯大海:“大人,还有这位小姐,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白砚:“王志勇平日里用的船在哪里?”
  冯大海迟钝的脑子,心镜忽明。
  “王兄弟有下落了?”
  “嗯。”白砚不好直说,含糊道。
  “我,我带你们去!”
  冯大海胡乱套上外出的衣服,锁上家门,脚步凌乱地带路。
  一边走,嘴里一边念叨王志勇夫妻的好。
  船不大,至多能容纳三个人,陷在沙地里,显然有段时间没人使用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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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明天还有两章
  第26章 真相(二) 日出
  “你先回去吧, 辛苦带路。”
  冯大海同夫妻二人的关系很是亲近,若船上有证明王志勇坠海而亡的证据,白砚怕冯大海难以承受。
  谛听也不知何时能来, 还是支开他的为好。
  冯大海顺从地离开, 走前还不忘请求白砚有消息了告知他一声。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才一步三回头地回家去。
  破落的小船, 不知是不是因为没人维护,在海边风吹日晒的, 船侧有几道裂痕。
  人鬼合力将船里的沙子挪出去。
  暂且未发现异常之处。
  就在白砚认定只能无功而返的时候, 江玉织在船的外侧, 靠近底部的地方找到一点血迹。
  位置刁钻。
  作为证据,足够了。
  谛听终于在他们要离开时,溜溜达达地找来。
  正巧,白砚从腰间的荷包拿出一枚竹哨,吹响无声。
  作渔民打扮的男子踏风而来, 抱拳行礼。
  “在这儿看着, 不许人破坏, 天亮后会有州府的人来。”
  “是, 公子。”
  此人不止一个,日常伪装后混在百姓中,是萧瑶派给儿子的护卫。
  谛听眼睁睁看着一个凡人脚步飞快, 越过它而去。
  当下就被激起胜负欲, 撒开腿跟着跑起来。
  “嗷嗷呜,哇呜。”我来了!织织。
  有外人在, 谛听只能嚎叫。
  江玉织气还没消,不理谛听,伸手就抓住它的后颈, 半提着大步往前。
  深夜的街道一人也无。
  城门口轮值的官兵换了班,宋都头没走,还守在那里。
  谛听前肢挨不着地,后腿脚忙脚乱地跟上江玉织的步伐。
  白砚笑意盈盈地走在后面。
  “这是怎么了?”宋都头见两人一狗神态各异,疑惑道。
  白砚:“没事,家犬爱玩。现下可能抽出几个人来?张娘子有下落了。”
  谛听呜咽着发出可怜兮兮地叫唤,前肢作揖,像是在说下次再也不敢了。
  江玉织很少生它的气,近来被糟心事冲昏了头脑,办个正事还找不着狗,一下火气就压不住了。
  她放开钳制谛听后颈的手,带下来几根白毛。
  安抚性地轻抚谛听的后背。
  从随身小包里拉出张云外衫的一角,又将谛听的嘴筒子拽过来,它当即就知道要干什么了。
  上面的气味已经很淡了,但是谛听不是普通狗狗,依旧能凭借着微弱的气味和听万物的本事,找出一条路来。
  宋都头点了两三个人,听白砚的吩咐拿上铁锹,跟在后面。
  让找铁锹的时候,宋都头就感觉事态不妙,张娘子多半是……
  进入城外不远处的小树林,谛听的脚步慢下来,鼻子几近贴地,是不是回到江玉织身边再闻闻外衫上的味道。
  树林并不茂密,枝干干枯,稀疏的叶片零零散散挂在枝头。
  雨后的土壤有了充足的水分,落叶大部分都腐化,枝丫上也重新抽出新芽。
  谛听停在一处,耳朵抖动,用沾满泥土的爪子拍拍地面。
  找到了。
  “从那儿开始往下挖。”白砚指着谛听蹲坐的地方。
  宋都头几人当即上前。
  大白狗屁股上,爪子上全都沾着泥,邀功般地要往江玉织身上蹭,被她嫌弃地单指抵住脑袋推开。
  没铲几下,一个官兵就僵硬地停下。
  铁锹抽出来时,一股浓重的恶臭从泥土里渗透出来。
  官兵们齐齐后退。
  尸身埋在这里快一个月了,雨水将表面的浮土重刷干净。
  江玉织不顾难闻的尸臭,表情凝重地靠近,接过一把铁锹,要自己上手,白砚也拿过一把来。
  宋都头瞪了一眼没出息的下属,赶忙继续手下活,只是挖的更加小心一些。
  埋的不深,
  粗布衣裳覆盖下的身体,腐化大半,面部特征无法辨认。
  头上一根粗糙的木头簪子,有些开裂,还算完整。
  江玉织徒手就去拔,大半个甚至都探向那具尸身。
  白砚看得心惊肉跳,来不及阻拦,娘子就起身,簪子完好地拿在手里。
  “玉织,下次还是将手包起来,或者我来?”
  “无事,不会对我有影响。”
  宋都头一行人早都吓的不敢出声,他们不是没见过死人,但都是些刚死没多久的,身上没有恶臭和蛆虫,还保持着正常的外形。
  这位小姐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宋都头,麻烦你出两个人在这里看着,天亮以后州府那边会派人过来,切记不可擅动。”白砚再三叮嘱。
  官兵们频频点头,坑里虽是个可怜人,但那副尊容,他们是万万不敢靠近的。
  太阳快升起来了。
  回州府的路上,橙黄圆日步步压下那轮弯月,云翳浮动。
  天边迸发的金线,细若游丝,却又坚韧无比,硬生生将云层撕开几道裂缝,那光便从裂缝中渗出,洒在左淮的长出新芽的泥地上。
  江玉织的一头白发染上金红,带着鬼魂冷意的面庞被镀上柔和的软色。
  晃神的刹那,白砚的手已自作主张地握在那截没有脉搏的苍白手腕上。
  江玉织疑惑地看他。
  “我……我走不动了,想来是旧疾没好全,不是说触碰更有利于恢复吗?”
  江玉织不疑有他,还关切地问:“握着有好点吗?”
  “咳,没什么感觉,或许去时间不够长?”
  被盯着看了一会儿,白砚还以为自己被识破了,下一秒,他的娘子就反手牵住他,“那牵着吧,握着手腕不方便走路。”
  “哦哦,好。”红的要滴血的耳根,勉强隐藏在金红的日光下。
  屁颠屁颠跟在身后的小狗,不甘愿被忽视,拱到他们中间,“怎么就牵上了!嗷嗷!我也要!”
  毛发上还沾着泥点子,江玉织暂且不想碰它,谛听仍倔强挤在中间,并排着走。
  白色的毛毛上的泥点也掩盖不住它高兴的光芒。
  州府后院住着知州和师爷等人,这个点儿都还睡着。
  卷宗繁多,突发事件也不少,每日都要处理到深夜才能休息。
  府内静寂无声,只有他们走动时细微的脚步声。
  江玉织不想打扰知府休息,衙役说他们大人刚睡下不久,过会子就又要起身了。
  白砚也一夜没睡,现下非要跟在江玉织身边,看她例行烧纸。
  烧纸这个事儿,偏偏只能用凡火,鬼力凝结的还传递不了消息。
  这个鸡肋的方法,在地府用不了,在凡间也用不了,仅能在从凡间向地府传递时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