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是。”
  江清玥听到阿喜的应答,抬头从铜镜里看着身后的阿喜。
  铜镜被磨得十分清楚,能清晰看见里头的人影。
  她看见阿喜的眉头不自觉地皱紧,像是有万千愁绪在心间,无法诉说。
  “阿喜,抱歉。”
  “娘娘为何要对奴道歉?奴只是个宫女,娘娘身为贵人,不该向卑贱之人低头。”
  江喜似乎早就料到江清玥会这么说,她也早就想好了应对的话。
  “我知道,你想在天宸宫呆着,那里很安全,身为伺候皇上的宫女,再也没有人能欺负你了。现如今你跟着我出来,日后恐怕没法再过太平日子。”
  江清玥想,阿喜成为自己的大宫女,自己得势,江喜能过得很好,自己若一朝得了皇帝的嫌弃,那她会跟着自己一起过苦日子。
  阿喜对以前的痛苦记忆深刻,江清玥不想让阿喜过提心吊胆的日子。
  江喜闻言笑了,她笑起来更显小,小圆脸看上去极其喜庆。
  她摇摇头,语气坚定地说:“娘娘,阿喜愿意跟娘娘去任何地方,也愿意跟着娘娘吃苦,阿喜只是怕,怕有朝一日娘娘受伤。”
  伴君如伴虎,今日君主喜爱,明日便有可能被厌弃。
  阿喜又说:“且娘娘与陛下不同于前朝妃嫔与皇帝,娘娘在后宫没法拥有一个孩子,深宫寂寞难熬,日后要怎么办呢?”
  阿喜看过很多得宠一时的妃子,前朝末帝荒唐,她们最得宠的时候,能踩在大臣头上撒气,能比皇后更嚣张,她们的家人敢直接自称是皇帝的岳家。
  可那又如何?后宫每日都有新人进来,比宠妃更漂亮,更年轻,更善解人意,皇帝看见那些新人,便忘了旧人。
  身边有个孩子,孤苦寂寥的夜晚还能熬过去,身边没有孩子的,日日只能受着那些品级更高的妃嫔的折磨,昔日有多嚣张,下场就有多凄凉。
  整个后宫,宛如一个巨大的樊笼,所有人都困在笼子里,用血腥与仇恨喂养己身,如此才能活下去,不至于被吞噬。
  江清玥知道江喜是真心在苦恼以后,她转过头,认真地说:“当今不是末帝,我也不是末帝的宠妃,阿喜,远了我不敢说,近十年,后宫不会添新人。”
  天宸宫前殿,皇帝与她的大臣一坐一立。
  御史刘氏刘全仁拱手谏言道:“不添新人,不开选秀,陛下如此,未免太过娇宠江氏了吧?”
  “日前群臣上奏,催促立后,言说后宫无主,必将大乱。只是太后驾崩没几日,朕心哀痛,无意于此,故而提了江氏为才人,以掌后宫诸事。”祝新月无悲无喜的眼眸落在老态龙钟的御史身上,“如今,尔等又催促开选秀,添新人,怎么?朕后宫无人,就当不得这个皇帝了吗?”
  说到最后,祝新月言语之间已经带上几分冷意。
  刘全仁并非第一日与皇帝共事,知道当今性情,让皇帝不高兴的事情得小心着干,这位发火不会大喊大叫,只会斩别人的头。
  “陛下息怒,臣等绝无此意!只是历来皇帝娶后宫妃嫔,皆是为了绵延子嗣,储君于国而言,意义重大,江氏能得陛下青睐,定是位德贤兼备的女子,可她再好,她也只是女子,她没法为陛下孕育皇嗣啊,储君之位空悬,臣等总归是心中难安。”
  “这么着急立储,是觉得朕命不久矣?”
  “陛下息怒!臣绝无此意啊!”
  刚刚说陛下息怒,只是个口头上的请罪,现在喊陛下息怒,那是真怕皇帝生气。
  刘全仁的汗唰唰往下流,他哪儿敢应下皇帝这句话,这简直就是要他全家老小的性命。
  “刘御史,你今年已经六十有五了吧?比朕老了近四十岁……”祝新月冷笑一声,笑得刘全仁身子一僵。
  刘全仁有种不祥的预感。
  马上,他的预感就灵验了。
  “刘御史御前失礼,口不择言,冒犯于朕,本该拖出去问斩,念其并非有意,而是年岁太大才糊涂妄为,便褫夺官位,送归故里吧。”
  刘全仁没想到只是如平日一般劝说开选秀,就丢了官职,他想求饶,转而意识到皇帝那句话里的深意。
  不同意后头的惩罚,那就拖出去问斩。
  刘全仁不敢多言,只颓废伏地,瞬间老了十岁不止,更显苍老,他低声道:“……多谢陛下开恩。”
  祝新月颔首不语,看着禁军上前,将刘全仁身上的官服扒了,随后将人拖了出去。
  上官青云亲自押送人出宫,不到一刻钟,她就回来禀报了。
  “陛下,刘全仁被柳府的马车接走了。”
  祝新月恩了一声。
  上官青云则恨恨又道:“柳相可真是个疼惜下属的好人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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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嘿嘿,美人,香香的大美……
  祝新月提笔,在奏折上写下一行字,然后将其扣上,扔到了一旁。
  她表情淡漠,动作却透出一丝火气,显然心情不佳。
  祝新月说道:“柳相年迈,活不了几年了。倒是柳无舟,柳氏长孙。他面慈心恶,最擅做些表面功夫,现今柳府的一应动作,恐怕都是他在背后兴风作浪,去年柳相给他谋了个御史的官职,你瞧瞧,刘全仁那蠢货都被他忽悠成傻子了。”
  上官青云与柳相不熟,倒是与柳无舟很熟,因为此前她与柳无舟共事多年。
  柳无舟也算是打天下的元老级人物,他比上官青云大一岁,曾经与上官青云议亲,后来上官家一朝遇险,柳家提前得知消息,不说通风报信,反倒提前几日退了亲,真真应了那句大难临头各自飞。
  若仅是如此,上官青云也不至于对柳无舟有多厌恶,两人本就没见过几面,谈不上感情,纯纯家族利益,既是为利联姻,自然会因弊两散,没什么好怪的。
  可恨的是,后来柳家为了向末帝表忠心,狠踩了上官家几脚,上官家最后落到满门惨死的下场,柳家确确实实出了力。
  还有一件事让上官青云记恨,是祝新月起事后,柳家为了能扒上祝新月,将柳无舟送了过来。
  柳无舟一开始可不是单纯为祝新月做事,柳家还藏着别的心思,毕竟柳无舟长相俊美,才气绝然,祝新月彼时年幼,哄骗一番或许能勾得祝新月动心。
  柳家唯一没料到的是当时上官青云隐姓埋名,护在祝新月左右。
  昔日未婚夫妻一见面,柳无舟就知道柳家借色上位的打算落了空,他果断转而为祝新月效力,出谋划策,坐镇后方,功劳不小,后来他将功劳给了柳家,这才有了那位年迈的柳相。
  上官青云叹口气,说:“柳无舟有功,可柳家和他都似那不知饱腹的饕餮,多少财富功名喂进去,也是填了无底洞。本来之前想要借着云州战事引蛇出洞,谁知太后跟柳家有了首尾,不得不先除掉一方,现今太后一死,打草惊蛇,柳无舟一时半会儿怕是不会出头了。”
  祝新月恩了一声,此刻她的动作又恢复了平日里的不急不缓,显然残存的火气已经被她压下去了。
  “柳无舟至今未曾议亲,你说是他身体抱恙,还是柳家依旧没有打消念头?”
  “自然是还想着空悬的皇后之位,所以末将才说他们贪婪至极。”
  上官青云面色冷然,要不是柳无舟有功,她早就为上官家报仇雪恨了。
  柳家一日不倒,她一日难消心头之恨。
  祝新月见上官青云又要被昔日仇恨吞噬,温声劝道:“青云,你我昔日仇敌大多已经入土,只剩三五个,不过是秋后的蚂蚱,你如今是禁军统领,更是朕之心腹大将,柳家不值得你牵肠挂肚,别让仇恨蒙蔽你的心智。”
  “是!”
  上官青云咬牙切齿地应了一声,她养气功夫远没有祝新月好,上阵杀敌次数多了,人被浸泡在血腥气里,就多了几分暴戾,少了几分理智。
  但她知道轻重,祝新月并不担心上官青云会真的被仇恨蒙蔽,不管不顾就冲上去报仇。
  祝新月又道:“只要柳家不满足,迟早他们会出手,有了动作,自然能抓到把柄,立国至今不过一年有余,放宽心,有的是机会一一清算。”
  上官青云重重点头,她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将心头火气压了下去。
  半晌,她面带为难地问:“陛下,阿清、不对,是江才人,陛下是不是有意用江才人作饵,引柳家上钩?”
  祝新月落笔动作一顿,奏折上出现一个墨点,随后她写下一个字,遮住了那处瑕疵。
  看祝新月没说话,上官青云以为她是默认了,心里有些着急。
  她小心措辞,有些紧张地劝道:“陛下,江才人性格单纯,出身较低,怕是没法抗住柳氏,不如、不如选云君试试,文家乃一方豪强,此番进攻云州,文锦瑶更是斩获头功,文家对上柳家,无论哪一家输,哪一家赢,想来都会元气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