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嫂嫂,郎家递来消息,有意和凌家联姻。”他说。
  “联姻?和…你?”白雪柔现实微讶,而后有些迟疑的看向凌峋,似想到了什么,又看向凌峥。
  凌峥下意识逃避,先是沉默,可等对上白雪柔的眼后,还是主动开口承认,“是我。”
  白雪柔晕着淡淡粉色的桃花面倏地苍白。
  “春娘,你听我说。”凌峥揪着心握住她的手,将刚刚与凌峋的说辞又说了一遍,只是语气更加温柔。
  “我最爱的人只有你,等我登基——”
  “我不做妾。”白雪柔却已经不想听了,直接打断,她脸色如同敷了粉一般白,几乎看不到丝毫血色。
  “凌峥,若你有此心,我们和离。”白雪柔说的斩钉截铁,无有丝毫转圜之意。
  凌峥的心顿时揪紧,握着白雪柔的手也随之收紧,要抓着眼前人不能离去。
  “春娘,不要说气话,你我夫妻,是要生生世世永远在一起的,我不会与你和离。”他说。
  “但我宁死也不做妾,那该怎么办?你不联姻?”白雪柔看他,面无表情,“但你已经心动了。你不会改主意的,对不对?”
  “春娘,只是一时的,你相信我,最多几年。”凌峥试图说服白雪柔,道,“有我在,你的生活不会有丝毫改变,几年,几年后等我称帝,我就打发了那些无关的人,只有我们,往后余生都只有我们彼此相伴。”
  他述说着自己想象出来的美好愿景,几乎是期待渴求的看着眼前的白雪柔。
  “几年,最多几年。我知道是委屈你了,等大业功成,我一定好好补偿你,天下最好的一切都是你的。”凌峥说。
  “我不。”白雪柔说。
  “春娘……”凌峥无奈,似乎在看一个任性的孩子。
  白雪柔只觉心里恶心的厉害。
  “好吧,那我便再退一步。如你所说,你我大可以和离,正好免得郎家猜忌,可以全力助你。等你大业功成,你和离后,你我再成婚便是。如此岂不是两相便宜。”
  凌峥沉默。
  不,只是想想白雪柔不在自己身边,不知道会去哪里,跟谁在一起,他都觉得无法忍受。
  他很清楚有多少人觊觎春娘,只要她想,多的是人愿意倾尽一切求娶。
  他不能放春娘走。
  走了她可能就不会再回来了。
  “春娘,如今天下兵荒马乱,哪有在镇北王府安全。”凌峋温声。
  白雪柔几乎要冷笑了,就在这时,始终安安静静在旁边听着的凌峋开口,“有我在,我可以保护嫂嫂。”
  凌峥忍不住冷视凌峋,难掩眼中怒火。
  凌峥还要再说,白雪柔已经抽回了手别过头不想再看他。
  “你下定决心,我亦是心意已决。我此生,绝不做妾。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
  “春娘。”
  “出去!”白雪柔冷冷道。
  凌峥张口无言,只得站起身,说,“春娘,你好好考虑。反正,我绝不与你和离。”
  他走出两步,又止步,凌峋可以看到他脸上的痛苦,而后听她说,“我舍不得对你如何,但还有白家呢,你好好考虑。”
  “凌峥!你疯了吗?”白雪柔怒了。
  凌峥竟然在用白家威胁她?!
  “一想到会失去你,我就要疯了。到时候,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相比愤怒的白雪柔,凌峥几乎可以说平静,说罢抬步往外走去。
  白雪柔惊愕的看着他,顺手拿起手边桌上的茶杯砸向凌峥。
  “滚!”
  茶杯砸在凌峥的肩上,可白雪柔那点力气,他身形连晃都没晃一下,只是脚下微顿,然后就出去了。
  看着他的身影远去,白雪柔骤然间好像失去了所有力气,浑身发软,倒在椅背上。
  凌峋也没想到凌峥会说出这些话,再一想他当时脸上的痛苦,非但没有动容,只觉可笑。
  如果他因为舍不得嫂嫂而放弃联姻,那还只得称赞,可结果却是用嫂嫂的家人来威胁嫂嫂留在他身边。
  何其卑鄙。
  “嫂嫂,不用理会他的威胁,有我在,我会保护你还有师傅他们的。”凌峋开口。
  白雪柔只是苦涩的微笑。
  饶是她做了这么多年的心理准备,猛然面对凌峥这一面,都不由悲伤难过。那小说中的白雪柔呢?她当时又该多么痛苦?
  心丧欲死。
  小说中用来表示白雪柔心情的四个字现在看来,真是……让人想想就难过。
  “嫂嫂。”她一直不说话,凌峋有些担忧的唤道。
  “可你不能永远保护我,保护白家。”白雪柔终于开口,声音很轻,似乎已经失去了气力。
  凌峋自然知道,他难得的有些无力,但他也不愿意放弃,说,“我会尽力而为。”
  白雪柔又不说话了。
  凌峋欲言又止,几次要开口,可看着白雪柔萦满全身的倦怠,还是忍住了,安静的等待她恢复心情。
  他能感觉到,嫂嫂现在需要安静。
  “六郎。”不知沉默了多久,白雪柔看向外面,隔着屏风,婢女们都站在门外,和宫殿只差一筹的宽敞屋子里只有她们两人。
  在这里说任何话都没人会听到。
  她的声音很轻,倦怠的,亲昵的,恍惚中给人一种温柔的感觉,凌峋心中砰的一跳。
  来不及抓住心中这份异样,他立即应声,“嫂嫂,我在。”
  “回去歇着吧,最近一个月就别走了。我和你哥这堆乱账,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你帮帮我。”
  凌峋立即应好。
  “好了,赶路回来你也累了,去休息吧。”白雪柔又说。
  凌峋却没应下,看着白雪柔道,“我陪陪嫂嫂。”
  眼下白雪柔这般颓丧,她如何放心。
  “陪?”白雪柔莫名轻笑。
  陪她啊。
  自幼凌峥就说会一直陪着她,可又是从什么时候起,说陪她的换了个人呢?
  “也好,你回来了,合该为你接风。”白雪柔说,凌峋正要拒绝,就听她继续道,“正好,我想醉一场。既然要陪我,就一起喝点酒吧。”
  白雪柔很少喝酒,只在心情不好的时候例外。
  凌峋一听,顿时没了劝解的心思,应好。
  之后,白雪柔命婢女们好好整治了一桌子,又取了花酿来。
  她其实酒量不错,加上每次喝酒都是刻意买醉,是以虽然是花酿,但也很是醉人。
  凌峋不爱喝酒,白雪柔知他,也没特意给他备酒,只是给他倒了杯花酿。
  “你随意就好。”两人相对而坐,白雪柔说,举杯一饮而尽。
  凌峋应好,他本就是陪白雪柔,无意饮酒,之后整个宴会,他只是沾了沾唇,倒是白雪柔一杯接一杯不停,俨然是朝着灌醉自己去的。
  几杯酒下肚,她面上泛起粉晕,眼中也渐渐有了水光。
  凌峋初时还关切的看着她,可瞧着这一幕,心里却莫有些慌张,喉间也隐约发干,不由收回了眼,不敢多看。
  “六郎。”白雪柔看他。
  凌峋心中怦然。
  “多谢你来陪我。今日是我劳烦你了。”白雪柔有了醉意,如坠云端,看着眼前人好一会儿,觉得该说点什么,便就轻声软语道。
  “是我应该做的。”
  白雪柔一笑。
  “哪里那么多应该呢。”她这会儿堪称随心所欲,几乎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你兄长还是我的夫君,却会这样伤我。我和他青梅竹马一同长大,五年的夫妻情分,也只是如此。”
  凌峋张口想安慰,却不知怎么说。
  他想说凌峥是利欲熏心,想说他现在已经昏了头,根本想不到那些。但最想说的却是——
  “我绝不会像兄长那样。”他低语。
  但此时的白雪柔并不需要他说什么,比起聊天,她更像是自顾自的倾诉,“男子薄情,诚不欺我。”
  “他想要我死。”
  “不会。”凌峋不爱听白雪柔这样说,立即反驳,斩钉截铁道,“有我在。”
  白雪柔看着他晕晕乎乎的笑了一下,也不知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
  “六郎,阿宝,你以后可不要如此啊。”
  “人心易变,不要轻易许诺,许诺了却做不到的话,得到承诺的人会很失望的。”
  “言语和心意,伤起人来,毫不逊色刀剑呐。”
  凌峋看她,知道她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但还是说,“我知道的嫂嫂,我不会这样的。”
  白雪柔这才微的一笑。
  她现在整个人都晕晕乎乎,万千种烦恼似乎都随之飘远。她能听到凌峋的话,只是那话仿佛隔着一重重纱,她听得不真切。
  但这句她却多少听见了。
  “好阿宝,嫂嫂相信你。”白雪柔做出一个清醒时绝不会做的动作,抬手想要揉揉凌峋的头,但隔着桌案,够不到。